第一病室

　　读书多了容颜自然改变

作者：毕叶

由于心脏要罢工，老郑住进了第一病室。

凡本病室的病人，总免不了做搭桥、换瓣、堵漏等不同的手朮，开胸是必须的。如果说做开颅是第一大手术，这个大慨排其二吧。

手术前两天，请家属签字，大夫把手朮时的风险讲得显当透彻。这不，就有一年老家属当场晕倒，吓得！其实，即便大夫不讲，病人和家属同样觉得命悬一线，是否能挺过去全凭大夫手中的那把刀。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2床病人把双手放在后脑勺上，大嘴微张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嗨……”。

“想当初咱也是吃香的喝辣的主儿，茅台五粮液什么等级的没喝过，山珍海味虽然未吃齐全，但凡你能说出名的差不多都尝过。就说那烟吧，多贵的咱也抽过，噌的！当然，吃山珍海味喝茅台五粮液也是噌，谁让咱人脉好呢！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千万富翁，各路的神仙咱都熟。”这位50来岁的“大嘴能人”说起自己的牛事不禁又牛了起来。

1床的胖子听到“各路神仙他都熟”这句话，萎靡不振的眼睛突然放了光，急忙从病床上歪着身子探头问：“这位哥哥，您是做啥买卖的呀？”

“我不做买卖。我呢，人脉广，人缘好，能牵线会搭桥。当然，不是心脏搭桥，那个干不了。”大嘴能人大慨是又想起了明天的手术，“嗨……”又叹了一口气。

“哥哥，说实话，你趁多少钱？”1床胖子又多了一句嘴。

“我没多少钱，也就混个吃喝。这不胡吃海塞的混到这儿来了，把命交给医生啰。不甘心呀！还没吃过三沙的鱼呢？”大嘴能人一想到要做手术，心情又沮丧起来了。

“2床哥哥，不要着急，等做完手朮弟弟我请你三沙吃鱼去。弟弟我有钱。”胖子人胖嗓门也大。

“有钱咋不去北京做手术？”大嘴能人问。

“去北京大医院治？嗨，哪儿都一样。在这儿，咱省的顶尖医院，人熟好说话。到北京大医院得排队，耽误工夫花钱多不是？在这儿还能照顾我的生意。”土豪胖子咪着的眼睛又闪出了亮光。

大嘴能人看了一眼胖子说：“你个葛朗台，明天就进手术室了，还想着钱。”

土豪胖子用右手捂了捂左胸说：“我这儿就是换个瓣堵个漏，不碍事。现在人人都在为钱忙，赚钱才是硬道理。”土豪胖子把头靠近2床压低了声音说“哎……哎！哥哥，问你个事，你跟xx大人熟吗？给咱也搭个桥，事成了有你酒喝，怎样？”

……

“好好好！听你的，先手朮后喝酒。”土豪胖子得到了大嘴能人的应答，嗓门又高了。

       

“你俩还喝呀？真不要命了。”3床文质彬彬的老先生搭话了。“钱再多没命也没用，就是有座金山你也带不走，省省心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一天三顿饭，家常饭菜才可口；若大一个屋，睡觉也就三尺宽，要那么多钱有啥用?  ”

“给我儿子留着。”土豪胖子嘟囔了一句。

“什么？给儿孙留着，那是害他。”老先生向上推了推眼镜，声音提高了两度：“不是有句古话吗？富不过三代！为什么呀？就因为从富二代开始，不思进取，到富三代就是坐吃山空。你辛辛苦若挣得钱，养了群败家子。”

“我多挣点让他可劲儿造！”土豪胖子一脸不屑的斜了老先生一眼。

老先生从病床上坐起未，声音又高了两度说：“那还不容易，两趟澳门一口‘白面’全玩儿完！你这不是害他是什么？俗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用想儿子孙子如何躺在金山上享福，还是想儿子如何能有安身立命之本事吧！”

老先生语速加快，清廋的脸上露出潮红，他老伴忙摆手制止“别激动，少说点话。”

      

“老先生，你说得也不全对。”4床病人的儿子慢慢腾腾的说话了。

“能挣大钱那是本事，我倒是想挣大钱可挣不来呀！”这位40多钱的中年人走到老先生病床前，“就说我吧，在乡镇上开了间家电门市部，也能挣点钱。可这次老人住院，花去不少。我上有老得养着，下有小得供着，想发财，可没那本事。我儿子呢，也没有那躺在金山上享福的命，他上完学就得去打工，混得好他吃香的喝辣的，混得不好喝粥就咸菜，还少堵血管也不赖。”

“一看你就是个好脾气的人，想的开。”老先生的老伴应了一句。

“我想不开又能咋样？儿子毕业了要留在北京，真留住了是他福气。可结婚买房子那是天文数字呀！想想都发愁。我现在就是个朦着眼睛拉磨的驴，转不到头。”这位“拉磨的驴”为自己有一个出息的儿子脸上露出点得意。“嘿嘿，这样也好，多运动少得病，也许能省下看病的钱。”

老先生接过老伴递过来的杯子喝了几口水，继续执著着刚才的话题说：“现在，人们对金钱和物质的追求已到了无法自拔的程度。岂不知‘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道理。天人合一，顺其自然，才能走的长远。老话还有一句‘德不配位’之说，德不配位就是我们的德行不配我们所承载的待遇和福报。你的金钱、权力、名望靠什么承载，靠符合万物规律的德行。德行与福报不相匹配，你受用不起，就会出乱子。‘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当厚德载物。’……”

“老先生，我就是想混出个样来。”土豪胖子有些不耐烦，打断了老先生的言讲。

老先生看了看土豪胖子讲：“你说，得活出个样来。我说，不如活出个味来。活出个样来是给别人看，为别人活，不值。活出个味来是为自己活，才值。”

病室的人都不说话了，陷入了沉思。

老郑眼睛看着天花板。想，人啊，各人有各人的命。土豪想着法子挣大钱，也许就养了一群败家子。“拉磨的驴”挣不了大钱，也许能磨炼出一个有出息的儿子来。没有山珍海味的胡吃海塞，多运动常锻炼，也许就会有一个强壮的身体。少发脾气放平心态，也许就能年过百。

         

人啊，没有过不去的事情，只有过不去的心情。人活着不是靠心情，而是靠心态。欲望少点，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心态就能平和。苏东坡有一句诗“人间有味是清欢”，以平和的心态面对一切，便是清欢了。

想到这儿，老郑的眉头舒展了。人生处处都有坎，眼前这道坎，坚信医生那把刀，拨去定时炸弹搭成桥，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