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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湖之辩:朱熹和陆九渊的思想“战争”

公元1175年6月27日,受好友吕祖谦邀请,前往江西信州(今上饶)鹅湖寺参加大型辩论会的朱熹,在这一天愤而离席。原因是他与对手陆九渊的理念相左,争执三天之后,不欢而散。

一代大儒朱熹为什么气得暴跳如雷?东亚儒学史上大辩论如何展开?

这场辩论会,就是中国思想史上最有名的一次集会,被称为“鹅湖之辩”。此后,鹅湖也几乎成了争辩与理学的代名词。

鹅湖之会的策划者吕祖谦是朱熹的朋友、陆九渊的座师。当时,朱熹与吕祖谦将《近思录》编纂完毕后,朱熹本要在鹅湖寺为吕祖谦送行,吕祖谦却突发奇想,想约附近的陆氏兄弟前来论学,因此才有这等盛会。

辩论不欢而散,但这场辩论,其实是朱熹占了下风。宏观上来说,朱熹代表理学,陆九渊代表心学。但他们也有共同的主张。彼时,南宋弥漫着一种北伐的情绪,在这一点上双方有共识。

双方围绕治学方法发表各自观点,朱熹一直强调要读圣贤书,格物致知,陆九渊兄弟却认为学问不假外求,标榜自我的内省功夫,并且反问朱熹:“难道尧、舜时候就有书可以读吗?”儒家所信奉的圣人尧、舜也没读过书,为什么朱熹坚持治学必须透过读书才能做到呢?朱熹当下不悦,却也没有直接反击。朱熹甚至直到三年之后还赋诗回应,评论到位,却为时已晚。

朱熹像

为什么朱熹没赢过陆九渊呢?

首先,天分上,陆九渊一点都不输给朱熹。

据记载,朱熹很小就已会说话,五岁就能读懂《孝经》,并在书上写道:“若做不到,就不是人。”

跟同龄的小朋友一起出门的时候,朱熹从不跟他们玩耍,而是躲在角落画八卦。陆九渊也是个神童,虽然他三十四岁才中举,但他三、四岁就思考过宇宙无穷的问题,并在十三岁时立志成为儒家圣人。

其次,两人学习历程差异甚大,却也都是一代宗师,因此讨论时,两人自然都从自己经验出发,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朱熹意识到儒学渐渐衰退,决定拜师李侗门下,潜心学习理学。李侗是北宋大儒程颐的再传弟子,“程门立雪”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李侗的老师杨时。但陆九渊不一样,他没有拜师求学,完全靠自己体悟孟子的理论,自圆其说而成宗师,两人的学说,其实都是他们人生精华的浓缩。

再次,陆九渊早已发现二程学说跟自己理解的孔、孟学说有矛盾。他曾表示:“孔子论仁爱,孟子论形色天性,跟程颐说的存天理灭人欲不是同一件事,程颐讲君贵民轻,亦与孟子的民贵君轻相左。”因此他无法认可。“有备而来”的陆九渊,对上程颐学说一脉的朱熹,自然展开猛烈攻势,更何况他还有胞兄陆九龄的支持。

陆九渊像

鹅湖之辩看似是无心之举,但是这场盛会的举办,其实是历史推动的结果。

其一,中国历史上两大学术的高峰,发生在汉代与宋代这两个时代。

汉代有“今文经学”“古文经学”一时竞秀,通称汉学。宋代提倡文治,文人反对唐代的佛道,开始提出理学,与唐代文学的高峰相对,宋人也另辟蹊径,研究理趣,众多文学家投身在经典解释的工作上,通称宋学。朱熹等人生活在这样学术发达的时代,加上他们个人的执着,遂诞生了这次重大辩论。

其二,自魏晋以来,中国文人便有雅集的习惯,如著名的兰亭集会。

有时文人还会一较高下,欧阳修跟苏轼就常组织戏诗活动,有“欧苏雪事”的美名。对他们而言,这种共聚一堂的竞技,是一件极为美好的事情。因此,吕祖谦想要让朱熹和陆九渊一较高下,两人并不排斥,也属自然。

其三,鹅湖之会跟书院的兴起有关。

北宋初年广设书院,又因印刷术的发达,书籍广泛传播,推动各地学风的兴起。鹅湖寺在当时虽然不是书院,却因为这场盛会,以及坐落于商道边上的绝佳位置,而具有与书院一样的功效,各地学子慕名而来,鹅湖也在明朝之后正式成为“鹅湖书院”

鹅湖书院

结语:

朱熹在鹅湖之会后,亦曾就经典教义的讨论,与陆九渊开展“皇极之辩”,结局同样不了了之,足见两人势均力敌。不过,学说相异并不影响两人间的友情,鹅湖之会后几年,朱熹邀陆九渊到白鹿洞书院讲学,并在陆九渊讲述激动之处,流下泪水。即便他们路数不同,毕竟都是儒学的拥护者,他们的为学理念其实在根本上有一致性,只是方法有所不同。相比之下,司马光跟王安石的友谊,就相当可惜。

后来,南宋著名词人辛弃疾与陈亮两人亦开展过鹅湖之会,但这次并没有像朱熹、陆九渊那样争辩思想,而是陈亮自述政治情怀,与辛弃疾达成共识,两人相互酬词的一次小聚会。

朱熹、陆九渊的讨论在中国思想界影响深远,除朱子学成为元明清官学之外,陆九渊思想亦成就了阳明心学,王阳明曾在一场战役中用心学理论获得胜利,亦成为一段传奇故事。甚至在百年后的韩国,也出现了有如鹅湖之会般轰动韩国儒学界的“四七之辩”,可知哲学讨论是历史上的一个闪光点,不仅代表自古以来绚烂的人类智慧,更有深远的知识理论供后人沿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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