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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泸沽湖你再忙也走不到天边(七八级山水风月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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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14 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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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南,几乎所有的湖都叫“海”或“海子”。泸沽湖在当地人中也叫海,摩梭话称“黑纳米”,意为“母海”。

在泸沽湖你再忙也走不到天边。要是你以抢红灯的步子在湖边走,人们会以为你出了什么毛病,连牛都会很警惕地看着你;沙土和泥沼也会把你陷住,往你鞋里塞些东西。这时你或许想起来了,为什么摩梭人要在死者的鞋底要剪开几个洞,就是怕亡灵走得太快,沙石硌了脚时好抖掉;或许你干脆把鞋脱掉,那你会发觉,让土地抚摸脚板,原来是一件挺美妙的事呀。

沿着泸沽湖慢慢走一圈,三天五天,或者十天半月。而且最好步行,不订计划,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完全散步的心态虽说骑马一天也绕得完湖,但那是一般旅游者“观光”的老套节目,除了屁股东西半球有分开的感觉,大多留不下什么更深的印象——特别是对湖的印象。

我穿着一双丽江皮匠街纳西族制造的翻毛皮鞋,步行,和同学用七八天时间绕湖走了一圈。后来多次一段段地接触泸沽湖,有时骑马,有时乘车,有时散荡荡地光脚丫走,有时把自己整个地套进猪槽船这只大木“鞋”里,任它把我带到随便哪里;还打过三轮“摩的”,学会在不成样的大摆动中安然稳坐,以及飞快地跳车,好在“摩的”上不了坡的时候推一把。

当然,光脚丫在野外走路,别不小心踩到了蛇。

这是有经验的“马脚子”告诫我的。他们不打赤脚走路,他们穿靴子,高筒的藏式靴子,起码也是一双胶底的解放鞋。

泸沽湖边,你常常会遇到这样的漫游者,一人一马,走累了,坐在湖边发发呆。2000 

有一天下午,闲来无事,就到湖边转悠。湖里有几条独木舟,舟中人多为女性,拿两根带钩的长杆子从水里捞海菜。偶尔间有歌亮亮地从湖上传来,不知出自哪条船。我觊觎这些独木舟已经很久,一直心痒痒的想划进湖里玩玩,只是因为初来乍到,怕触犯了什么忌讳,不敢造次。摩梭人把独木舟叫做猪槽船,用整段大云杉树挖空,加上边板即成,上古所谓“刳木为舟”是也。关于猪槽船,摩梭人还有一个差不多追溯到人种起源那么古远的传说。

摩梭独木舟有个很俗的名字――“猪槽船”,也有很古远的传说和许多浪漫的故事。1995,落水村

愣愣地看了一会,有一条猪槽船向我们靠过来。“阿咪直”(大妈)和她的女儿给菹捞海菜回来,和我们打个招呼,手脚利索地把船栓在岸边的木桩上,水淋淋地搬那些海菜。我们明知故问地搭讪道:“捞那么多海菜做什么?” 阿咪直笑道:“猪吃,人也可以吃。你们咯吃过?”我回答:“小时候吃过。现在老家滇池――也是一个大海子,水脏了,就没有海菜了。” 阿咪直同情地“噢”了一声,可能不太明白大海子的水怎么会脏到连海菜都不长的地步。我看时机成熟,顾不上解释那么多,接着问道:“我们咯可以坐坐猪槽船?” 阿咪直道:“你会划?”“会!会!”我一迭声说:“在我老家滇池,我经常划呢,独浆都会划。”我没吹牛,这是七八十年代我最喜欢的一种玩法――三元钱找滇池边的渔民租一条船,约几个朋友,带上乐器和烧烤的家什,日落时划进滇池,在月光和星空下裸泳、唱歌、烧烤,日出方归。记不清什么时候最后一次下水,便永远告别了滇池,因为皮肤痒了很久。如今见那么清的一湖水,心早痒了。

阿咪直把桨(她们叫桡片,据说是洪水泛滥时,喂猪的老婆婆跳上猪槽船逃生,用拌猪食的桡片做桨)递给我,交代说:“不要站起,船不稳。落水里不得了,水冰得很!”想想,不放心,叫女儿给菹上船,和我们一同去。

我们欢天喜地上了船,马上都蹲下了――猪槽船真像猪槽一样,一站多了人,重心不稳,立刻晃晃悠悠要转个底朝天一样。我们以桨为舵,像模像样地划离岸边。

湖平如镜,我们的小船稳稳地滑过清亮的水面。湖面低低的有些雾气,在晨光中似有似无地弥漫。水透明得惊人,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几米下的水草。

不由自主深吸一口湖面上的空气,一股清凉滋润喉间,吐出时不变成歌,好像就有些对不住谁。有人吊嗓般呼出一声,引得小给菹笑弯了腰。大家趁机请她唱歌。她也不推辞,一开口,就镇住了我们所有人。

唱的什么歌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在湖面上滑过的歌声、不断重复的衬词“阿哈巴拉,玛达米……”,以及那种如痴如醉、忘却一切的感觉。

泸沽湖真是一个让人不知如何说什么才好的地方!

后来读到李霖灿先生的文章,才知早在几十年前,摩梭女泛舟湖上的歌声,已是泸沽湖三绝中的一绝了:

一缕歌声,悠然飘上了水天无际的虚空,这是泸沽的第三绝——湖上之歌:“死去回来路没有(助词),来死去来玩来耍(助词)”。我们都由梦中惊醒,只见船头荡桨的女郎,对着湖光山色的美景,合着划船的节拍,高歌一曲“暂引樱桃破”,我因调查过么些族的语言,所以听得懂这曲歌的意思是“死者不能复生,活的时候应该快乐啊!”

泸沽原是一座音乐感极重的湖,山水多清音,古人已深深体会到其中意境。青山四合,碧水如镜,正是一个共鸣最佳的天然音乐大厦。

李先生原是画家,到这里就“迷乱”方寸,改当了学者。但在他的叙述中,艺术家敏锐的感性文字,依然忍不住地狂喷。更让我惊讶的,是“死者不能复生,活的时候应该快乐啊!”那句歌词,几乎就是针对丽江的那些殉情者们唱的!它与殉情者“活着不能成双”,就约上心爱的人到“十二欢乐坡”情死,让灵魂摆脱肉体和“规矩”束缚的做法完全不同。摩梭人追求的是今生此世的欢乐,纳西族殉情者追求的是来生彼世的欢乐。一个是“活的时候应该快乐”,一个是“欢乐地相约相携去死”。后来我读到约瑟夫·洛克的《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一书,发现他在了解到摩梭人母系大家庭和走婚习俗的时候,也将它和丽江的殉情做了对比:“这样一来,永宁的道德标准自然就很特殊,丽江纳西族中那样普遍的殉情,在永宁是完全不会发生的。”

在这样一个“应该快乐地活着”的音乐之湖,我沉浸在诗意的世界,满心喜悦。

白天,我一有机会就驾舟出去。一个人,最多两个人,漫无目的飘荡,直到夕阳西下。我把木桨悄无声息地插入水中,看漩涡和波纹,将阳光在湖底织成一片迷离的光网。我的影子、云的影子、湖底的石头和水草,在幽蓝与金色交互的折射中,显得有些怪异和神秘,就像我小时候从玻璃断面中看进去的世界。独木舟细长的影子从这奇异的镜像间掠过,我如同坐在云上。什么也不想,如同得闲的上帝。

泛舟泸沽湖。2000

夜晚,悄悄把独木舟划到湖中,一个人独自躺在独木舟里,把头倒垂下船头,看那星空。星空呈现宏大的圆穹,古希腊和古中国的星座清晰地叠加在深蓝的神话底色中。记得当时竟然还带了一本《古希腊神话与星座》,把书上描绘的星座图与真实的星空对照,想象古希腊人怎么勾勒关于星座的神话。但银河两边那几颗被古中国人描述为牛郎织女的星星,又总是让人思绪不宁,不知到七夕那天,隔河望了一年的情人如何相会?在都市,你永远看不到这样清晰而让人迷惑的星空。浪花拍打船舷,恋人写的一支歌在似有似无间飘过,心里清澈无比。这歌压过了世俗的喧哗,帮我度过情的域界。

泸沽湖从此成为我生命中一个永远不会忘记的地方。

我们就这样天天在湖边和湖里蹭。湖上的几个小岛,因此被踏了个遍。当然,泸沽湖也会在你意得志满的时候,随便晃荡一下,提醒你别那么忘形。有一次李老师、何真、陈熙一等人都上了船,我们想把船划到黑瓦峨岛,去看在泸沽湖口碑甚好的阿云山老总管的别墅遗址。船到湖心,忽然起了风浪,冰冷的浪头把独木舟摇得差不多倒扣过来,我看老师脸都白了。亏得我在老家滇池常常租船夜游,学会了独桨划船牢牢控制住独木舟,和一排排滚动的大浪保持十字垂直状态。同时叫大家降低身段,保持镇定。拼到双手满是血泡,才靠上岸。阿咪直知道后,连连念佛,说:“你们真是不知道这个海子的厉害!她发起脾气来,谁都不敢出船呢,你们竟还跑到湖心!”村里的老人也告诉我们:从前,木土司的纳西兵渡筏到湖心的黑瓦峨岛,中途刮起大风,翻了船,死得一个不剩。尸体冲到一个小湾,这个小湾就叫“西曼”(死尸)。

看着满手的血泡和同伴发白的嘴唇,我庆幸我们没有成为“西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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