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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张云溪:上海演出《四杰村》的前前后后


文|张云溪


时间:一九三七年仲夏

地点:八仙桥黄金大戏院


过去有一种较普遍的看法,一名京剧艺人非但要在北京、天津把戏演得大红大紫,还必须在上海把戏也演得大红大紫,人们才承认这是南北驰名的“红角儿”。



尚小云(1900-1976),京剧旦行演员。(转自:网络)


一九三七年夏,尚小云先生应邀率重庆社的全部精锐去上海演出,我们十多个还未见过上海观众的青年人如袁世海、宋遇春、阎世善以及张世桐等个个磨拳擦掌争取当“红角儿”。这时我已长成小伙子了,技艺方面也进入成熟阶段,像《挑滑车》、《八大锤》、《乾元山》等节目近在京、津,远到济南开封、汉口、长沙等地演出无不大受欢迎,因此我对上海之行是充满信心的……当尚先生把头三天的节目单一宣布,我顿时就傻了眼,第一天我的打炮节目竟是大出意外的翻打武戏《四杰村》。



《四杰村》(转自:网络


《四杰村》是一出展示翻跟头和武打一一三节棍、梢子棍、大杆子、九节鞭等对打功夫的武戏。我自知论翻跟头非我所长;论武打我有一套双斧破单刀拐和两杆长枪的群打还颇有特色。而把源于上海的这类武打演给上海观众看会丢人出丑的,于是要求尚先生给我换下这个节目。卓见不凡的尚先生了解我的心思后便鼓励我说:“小伙子,这个节目是我专为你安排的打炮节目,跟所有北京武生去上海演出的节目都不一样,叔比你看得准。放心大胆地演吧,保你没错。”事已如此,只好硬着头皮干吧,但我心里实在没底,总是惴惴不安。


我在到达上海的当天便和“左膀右臂”张小杰、张世桐去摸“行情”,到天蟾舞台看连台本戏《大红袍》的演出。李桂春前辈主演海瑞,正在变声的李少春与上海著名武生高雪樵分别扮演两个保护海瑞的武侠名叫万人杰之类人物。这出戏的武打部分精彩之极,论翻、论打、论出手都精彩得使我目瞪口呆,原本就胆怯的我连吃惊带着凉,由此还发烧病倒了一天。

 


李桂春(1885--1962),京剧老生、武生,艺名小达子。(转自:中国霸州)


到了头天打炮这一天,黄金大戏院里里外外都像节日那样热闹。大门外那霓虹灯管组成大小不等的演员名字和“客满”字样一通电分外辉煌耀眼,灿烂多彩;各界人士所赠送香馥馥的五光十色大花篮从大门口像两条长龙沿着墙边甬道向里沿伸,一直排满到舞台两侧堆成两座小花山并有部分银盾、银瓶和银鼎(多是镀银的)杂陈其间;观众席周围墙壁上则挂满了“技艺高超”之类赞美词句的横幅缎幛等礼物,几乎都是送给尚先生和戏院老板寄予希望、广为延誉的老生周啸天的。以上有些风俗已成为演出轶事,我借此多述几句或可供了解今昔的习俗有何不同。



黄金大戏院旧照(转自:搜狗百科)


这头天打炮的节目大轴是尚先生和周啸天演的《四郎探母》,压轴是我上演《四杰村》。按照过去大都市看戏的习惯是大轴戏主演未登场,前几排席位是少有观众的。这次可能巧合尚先生之言,上海观众因好奇早早就光临了;刚在黄金演出胜利结束的马连良先生关心后辈也提前坐到包厢席上;后台两侧被上海同行也都站满了,他们要看看张德俊之子能否和父亲当年一样以翻、打称雄舞台。



马连良(1901--1966),京剧老生。(转自:网络)


我扮演的余千出场了。亮相时得到观众礼节性的“碰头”掌声,虽然不多但也使我紧张的心情稍稍有所稳定;当我的台词念到“余千前往”配合一个弹踢大带随用右手抄住随向前进的动作,这个动作很别致,我做得又熟练、干净,台下观众居然有几位喝彩还有很多唧唧啧啧声,我这一试探性的动作得到如此反映,心里又随之稳定一些。这场“回庙报信”的戏很顺利地过去了。接下来便是余千的第二场——“响边”表演。


按照一般的“响边”程式,我出场后斜线走向台口再退回出场亮相处。然后再次斜线向前跨右腿、踢左腿,通过“立体云手”,配合“蹉步”、“垫步”(动作的手法和步法),左腿斜向上抬随锣鼓仅小腿回收便一个“金鸡独立”的亮相,那掌声、喝彩声竟然像霹雳般响彻全场,观众席上好一阵骚动啊!我好像吃了定心丸顿时把心就稳定下来,经验告诉自己上海观众很喜欢我这种利索、脱俗的艺术风格,往下便好演了。接着我到台口处在换式中拧了一个轻快优美落地无声的“旋子”反响同前。续上武丑冯洪之后,我在他翻跌落地滚动中一个又高又响的“飞脚”从他身上跃了过去,又一次博得有增无减的强烈反响。到下场前有组卖弄腰腿的技巧:我先搬单腿独立的“朝天蹬”,撤手之后,左腿仍紧贴左耳高抬不动;然后变仰身“射雁”;继变俯身“探海”;再变拧身“望月”(以上均是一腿独立另一腿高抬的技巧名称);最后亮相收式又斜踢大带变换个下场姿势……观众们强烈的掌声、喝彩声从我搬“朝天蹬”开始,每变换一次姿势便有一阵雷鸣般的效果,后来连成一片,到我进人后台这强烈效果还继续了一段时间。这场“响边”演得如此轰动,以后的戏也就怎么演,怎么对了,只要自己不趴在舞台上就是胜券在握了。


余千第三场戏是“过浮桥”,应该要大翻跟头的,我扬长避短,连一个大跟头也没翻,出场时是“飞天十响”;“过浮桥”下场时我采用串“飞脚”连串“扫腿”挂“旋子”单腿落地连续快速旋转这组技巧而出奇制胜。第四场“哑边”,我有五十个轻快出众的“旋子”保底;“越墙而过”时我一个“飞脚”越过两张并排的桌子。这在当时还是罕有的技巧。此后在武打中一般武生均使用双刀,唯我创用双斧对打、群打。自是独树一帜……总之,我这出《四杰村》在上海演得大红大紫。以三牌武生爆出个“大冷门”。当时假如已有谢幕之风,肯定会谢个没完没了的。



《三岔口》剧照,张云溪(左)饰任堂惠,张春华(右)饰刘立华(转自:中国京剧戏考网)


用我现在的艺术观点看当年自己在上海演出的《四杰村》,可以说我演的不是余千,也不叫《四杰村》。因为余千是个鲁莽汉子,一切表演包括身段动作都应带有粗犷的特色。我只是按照一般英俊武生——不是勇猛武生的演法,所以身段动作上表现灵巧、轻柔方面就多了些;人物气质依然故我,势必过于文静甚至还带有一定的稚气,这与我饰演的余千是贴不上边的。再说演《四杰村》这路武戏应该翻得冲,打得猛,这不仅是戏的特色并也符合人物性格。而我论翻没翻大跟头,论打不打三截棍而使用双斧到底,仅运用自己扎实、擅长的技巧代替原有的技巧,以新颖、漂亮取胜,其他则考虑不多。比如:“过浮桥”是悄悄偷越过去的。表演者翻跟头过桥或还能找点依据,我采用串“飞脚”这样一组技巧过桥那“啪”、“啪”地一串清脆响声像带了许多“摔炮”在摔响中过桥一样,这与剧中的黑夜潜行情景岂不整个相反了么?!


然而,我的演出还是大受欢迎的。我认为,首先是上海观众过去是,现在仍然还是对青年演员只要有一技之长就特别热情鼓励;其次是马连良大师欣赏我的技艺而喝彩、鼓掌带动了观众情绪上升;再其次可能是观众误解这《四杰村》是“京派的演法”,敏捷清晰独具特色,使观众好像吃腻了大鱼大肉忽换一盘清淡素菜品尝那样爽口;等等,于是我歪打正着侥幸成功了。人们知道,演员首先要演人物,运用一切技艺均需从人物、情节和格调做全面考虑以定取舍,如果仅从片面出发即使演得再红再紫也是不足为训的。


打炮第二天我在《金山寺》中演伽蓝;第三天日场《金针刺红蟒》我演蝙蝠大仙,晚场无我的节目。这两个都是陪尚先生配演的角色,我也事半功倍获得极好的演出效果。此后再派节目我就场场有演出,并且长靠、短打演什么戏红什么戏,连同配演的武净张世桐也大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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