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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味的淡薄,信任的丧失—21世纪的农村去熟人社会

前面《陌生的熟人:理解 21 世纪乡土中国》这本书里分析过南北方农村社会的差异,那是21世纪之前的情况,那么,21 世纪后的中国农村又会呈现什么面貌呢?

书中序言提到,21 世纪的中国农村正在从“熟人社会”转向“去熟人社会”。在传统的“熟人社会”,从信息上说,村民低头不见抬头见,互相知根知底。从规则上说,大家都遵循共同的规范。在熟人社会遇上事情,面对自己人,面对外人,各有一套处理办法。这就导致,熟人社会出现了费孝通先生所讲的“差序格局”。 简单说,“差序格局”好比一个圈子,每个人都是圈子的中心,圈子内的人,是自己人,圈子外的人,就是外人。自己人办事,一切好商量;外人办事,得按程序来。在这样的背景下,往小了说,农民对自己的村庄,产生较强的归属感;往大了说,在古代的话就是“皇权不下县”,意思是,朝廷管事只要管到县一级就行了,一般的日常事务,农村自己可以解决。

不过,改革开放以来,熟人社会已经发生了剧烈变化。农村已经不再是相对独立的一个个小的社会单元,而是被道路、商贸、电子通信连接起来。

人们对世界的原有认知被打破了,原本很多人一辈子生活在农村,现在很多人离开了农村,到城里寻找机会。在这样的背景下,“熟人社会”的结构不再牢固。从信息层面讲,许多人去城市务工,只有过年的时候回家见个面,同村人之间不再知根知底。

从规则层面说,农民之间即使相互熟悉,但在交往中不再遵照熟人社会的行为逻辑,不再讲究人情面子,不再讲究血亲情谊,也就是交往规则变了。“去熟人社会”这个词,强调的是一种进行状态,传统的熟人社会在瓦解,但新的社会结构没有完全形成。既然是进行状态,就会有快慢的区别,全国不同地区的农村的进程是不一样的。

对农民分化现象的分析,可以说是书中的精华。作者提到,全国多数地区的农民处于“低度分化状态”。在很多山区村庄,农民家庭的经济收入主要分为两部分,收入的六成是年轻人在外打工获得的,还有四成是父辈们在家务农获得的,家家户户的情况差不多。

虽然农村也有分化,但程度比较低。还有的地方,经济分化其实是很严重的,有人经商赚钱变得非常富有。但由于当地宗族传统比较浓厚,这时,首先富起来的农户会带动其他农户共同致富,所以,当地农民的分化程度也比较低。比如,浙江义乌的小商品市场、江西安义的铝合金生意、湖南怀化的印刷业务,这些业务能成为当地的名片,实现全民致富,正得益于传统血缘力量的影响功。

不过,在有的地区,农民分化是比较明显的。作者认为,长江中上游的四川、湖南、安徽等地的农民就属于中度分化。一些富起来的农户,会搬出村庄,在城市安家落户,事实上脱离了农民身份。留在村子里的人,虽然差距没那么大,但毕竟受到率先致富者的影响,所以农户之间会出现你追我赶的竞争态势。怎么竞争呢?作者提到,主要是面子上的竞争。比如,摩托车、电视、冰箱、空调是不是一应俱全?家里有没有盖楼房,楼房是在村里还是镇上?家里的小孩在村小上,还是县里上?

闲暇娱乐生活,你是在村里打麻将,还是去县城垂钓、旅游、喝茶?总而言之,这种分化带来的竞争,是比较稳定的,是有活力的。我们宏观地了解了转型时期不同地区农村的状况,再来看两个特写镜头。

作者提到,“去熟人社会”有一个标志性现象,这就是在农村传统礼仪中,“管事”这个职务后继无人了。“管事”,说白了就是农村红白事的司仪。我们以丧葬礼仪为例,这是农村最重要的仪式活动。在活动中,“管事”是绝对的主导角色,他们不仅要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还要负责与鬼神对话,推进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我们前面说过,传统家族具有排他性,为了体现家族的独立性和独特性,常常要立一些独有的规矩,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三里不同俗,四里改规矩”,不同村庄往往有不同的丧葬习俗,为了避免闹出麻烦或笑话,“管事”在接待外来的吊丧者时,需要陪在左右,一项项地告知具体的规矩。

丧葬场合尤其不能出现漏洞,出了漏洞,被围观者笑话倒是小事,关键是原本严肃而沉重的场面会因此变得轻薄,这是对鬼神、祖先、亡灵的亵渎,也是对主家的不敬。作者特别提到,因为丧葬仪式繁琐、禁忌颇多,主持仪式这个角色非一般人能够承担得起,许多主持人要经过 5 到 8 年的正规训练才能担当重任。

正因为这样,“管事”被作者认为是农村传统文化、伦理、精神的象征和载体,是农村传统的“活化石”。但作者在河南农村调查的时候发现,近些年,红白事的主持出现了严重青黄不接的现象,“管事”这个工作没人接了。一项仪式的背后包含着众多含义,“管事”这个身份被忽视,不仅意味着具体的仪式被人忘记,也反映了仪式背后的价值观也在迅速凋零。礼仪更多地展示了表象,深入观察你会发现,村民关系也在发生剧烈变化。

作者在书中举了这样一个例子:2005 年,一对 30 多岁的李姓夫妇跟父母住在同一个宅子,媳妇嫌弃公婆,经常因为小事闹矛盾,说他们不爱干净、头发脏,还常常将他们与别人家的公婆比较。有次媳妇竟然扭扯婆婆的头发,将她往院子里撵,最后竟然把两位 60 多岁的老人赶到外地打工去了,两年未回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庄里人竟然很平常地跟这对儿子、媳妇来往,似乎他们家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以想到,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传统社会,这对小夫妻不仅会被别人背地里耻笑,如果遇到那些心直口快的人,免不了被指着鼻子骂。但为什么到后来,大家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呢?

先来说个现象。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文学作品、影视作品里,有种人很讨厌,就是那种特别喜欢说闲话的,今天说张三偷看了李四的媳妇,明天说王五家姑嫂不合,后天又说老张头半夜偷摸进了刘寡妇家的门。

这种人的确很让我们讨厌,但这种人在传统社会却也是必不可少的。他们发挥着一个重要功能,这就是通过舆论力量来维持原有秩序。正如作者在书中提到的,“骂街”是传统熟人社会的特有现象。 以前,人们严厉地指责本族人是没有任何风险的,有宗族规范的支持。因为,在宗族范围内,大家彼此都是“自己人”。“骂街”不仅能迅速帮助族人悬崖勒马,避免本族利益受损,也能体现“骂街”者的热心、淳朴和率真,这些品质在农村社会很重要。 如果被人责骂了,犯错的个人只能服从,并痛哭流涕甘愿接受责罚,乞求悔改的机会。如果他使性子,不接受批评,麻烦事儿就会陆续找上门,他会被看作异类,被孤立,以后盖新房,没人来帮忙;缺少米面,没人来救济,严重的话,甚至还有可能被逐出村落。而离开村子,在传统社会无异于被判处死刑。

但随着熟人社会瓦解,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失去大家族的庇护,小家庭也能独立生存。因为,家里的经济收入靠的不是在村里种几亩地,可能是在城里打工。换句话说,农民可以把命运从家族手里夺过来,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时,家族原有的功能就消失了,地位也丧失了。请注意,当人们不再敢大胆地当面责骂、当街破骂,说明“自己人”的认同圈在减小。原来,整个大家族内部都算作自己人,当面直说不用担心会承担责任,但现在,即使是亲兄弟之间,有事儿也懒得说,因为怕对方“生气”。 的确,这是在尊重彼此,给对方留下足够的私人空间,但与此同时,原来的“熟人社会”已经变得生疏,曾经一起长大的熟悉伙伴,如今已经成为“陌生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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