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小龙：竖写惯了的汉字，为什么会“横行”起来？

英语系17级小吕同学问：

 

为什么汉字的书写方式会由古代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竖排书写方式，转变为现代从左到右的横排书写方式呢？

 

我们已经谈了汉字为什么竖行书写，再谈谈汉字竖行惯了，怎么又横行了？

 

汉字横写，且从左向右，近代已经出现。

 

1892年出版的卢戆章的《一目了然初阶》一书中，开始使用横排，有55篇横刻的汉字与切音字的对照读物。

 

1904年出版的严复写的《英文汉诂》是中国第一本完全横排的书，而且从左起横排，开横排风气之先。

 

1919年11月出版的《新青年》第六卷第六期上开了“中文改用横行的讨论”专栏。五四运动以后有一个时期，很多书刊都采用横排。例如创造社的文艺作品，鲁迅的《两地书》，大部分自然科学著作和进步的社会科学著作，还有一些剧本和诗集，都采用左起横排。但后来横排被指责是像螃蟹一样横行的“蟹行文字”，直排又卷土重来。

 

直到1953年，学生课本的书写顺序仍是竖行。

 

1954年学生课本正式变为由左至右，由上到下。该年第三季度，全国出版的书籍共2603种，其中横排1193种，竖排1410种，几乎是平分秋色。

 

1955年10月，教育部和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在北京召开全国文字改革会议，作出决议：“建议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和有关部门进一步推广报纸、杂志、图书的横排。建议国家机关、部队、学校、人民团体推广公文函件的横排横写”。

 

这样，从1956年1月1日开始，我国的《人民日报》和地方报纸一律改为横排。此后，除了古籍之外，各种出版物都改成了横排。   

 

汉字横向书写的理由：

 

1.右行顺序（从左到右）

 

汉字没有自右而左书写的字，所有的汉字都是从左边开始书写的，左起横排跟汉字的书写方向正好一致。

 

2.手势生理（从左到右）

 

从人的生理习惯来看，一个字的笔顺自然是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方便。

如果从右往左横写，写后面的字时，毛笔会挡住已经写的字，不便于安排结构，影响结字的美观。

当然，竖行书写从右开始没有这个问题。但写到第二行的时候，手腕会碰到第一行的字。当然，悬腕书写没有这个问题。

手势生理利于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两者综合起来看，横写最好是从左到右；竖写则从左到右很别扭，须从右到左。 

 

3.目视生理（从左到右）

 

双眼视线横看比竖看宽。

 

横向阅读眼和头部转动较小，自然省力，不易疲劳。

1917年，钱玄同在《新青年》第三卷第三期上曾说：“人目系左右相并，而非上下相重。试立室中，横视左右，颇为省力。若纵视上下，则一俯一仰，颇为费力。以此例彼，知看横行易于直行。且右手写字，必自左至右，均无论汉文、西文，一字笔势，罕有自右至左者。然则汉文右行，其法实拙。若从西文写法，自左至右，横迤而出，则无一不便”。

 

4.阅读速度

 

横向阅读的速度比竖向快。

 

5.现代文化

 

世界文字都是从左向右横写的。数理化公式、外国人名地名都是横排方便。

 

6.空间利用

 

横排能提高纸张利用率。

 

总结一下——

 

竖行是汉字的天性。汉字的结构张力、艺术张力、情感张力，都充分表现在竖行中。竖行最能表现汉字的人文性。

 

横行是汉字运用的工具理性。我们说过，语言作为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具有很强的工具属性，文字也一样。

 

那么，在工具性使用汉字的同时，我们一定不要疏远了汉字的结构天性、艺术天性和情感天性。

 

让我们自觉亲近竖行的汉字，努力在身边构建一个书法友好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