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持家有多难？来看看大观园的小厨房……

作者：水溶     来源：红楼梦赏析（ID：hlm364）

大观园是与荣宁两府并立的一个特殊存在，更是红楼梦中女儿们寄托理想的清净之地。在这里洒脱的湘云可以行令划拳，醉眠花茵；娴静的迎春可以填词吟诗，描花刺绣；孀居的李纨可以放下身段与群芳开夜宴。这里环境优美，物质丰沛，大家精神自由，无拘无束，让大观园成了人人向往的美好圣地。

而凤姐在冬天提议给大观园设立小厨房的事，方便园中宝玉及诸姐妹的饮食问题，立刻赢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王熙凤是出于什么考虑要在大观园另设一个小厨房呢？

 

1

笼络人心，树立良好形象

凤姐主张在大观园添一个厨房的理由是天冷路远，从大观园到荣国府吃饭，头一个林妹妹与宝兄弟就经不得冷气的。这话一下子就说到了贾母的心坎上，老太太最疼爱宝玉黛玉两个的人，怎舍得让他们受一丁点儿苦楚。

贾母也曾考虑过在大观园新建厨房的事，但是顾忌到当家人管家的不易，没有说出这番话来。恰好凤姐主动递话，又再三保证另置厨房不会麻烦，不会增加财务消耗，这才打消了老太太的顾虑。

凤姐在树立关爱弟妹的好嫂子形象的同时，又展现出了自己在庶务上的才干与远见，轻而易举地赢得了贾母和王夫人的好感。

薛姨妈、李婶、尤氏听到贾母的夸赞凤姐，也都问弦歌知雅意，纷纷表扬凤姐“别人不过是礼上面子情儿，实在他是真疼小叔子小姑子。就是老太太跟前，也是真孝顺。”

这一下子，就让凤姐不辞劳苦、关爱弟妹又孝敬长辈的形象越发好了。

但凤姐这一番讨巧的表现背后，却也暗藏了一些不易察觉的人际危机。

贾母当着王夫人、邢夫人、尤氏的面大赞凤姐的同时，也明言了她们这些人都是经过妯娌姑嫂的，却没有凤姐这样想得周到。这话难免会让王夫人心虚，邢夫人尴尬，尤氏不自在。

可想而知，当年黛玉的母亲贾敏未出阁时，没有得到嫂子王夫人的真心关怀。而邢夫人禀性愚犟又悭吝贪财，一心自保，哪里有闲心关爱他人。而尤氏身为惜春的嫂子，与小姑子分居两府，显然也没有尽到照料小姑子的责任。

贾母的一褒一贬，两厢对比之下，这就使得邢夫人更不待见儿媳王熙凤，王夫人面对伶俐的侄女也有了疙瘩，尤氏对凤姐这个妯娌也难免心生不满。

 

2

减免费用，避免捉襟见肘

通过掌管厨房的柳家的与小丫鬟莲花的对话可以了解到，经常有大观园的主子讨要一些额外的吃食，与此同时一些颇为得脸的丫鬟也兴起了任性“点菜”之风。

除了探春和宝钗有管家经验的人会考虑到分例之外的饮食是要另买另添的，所以提要求之时会拿出赏钱给厨娘。唯有宝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才会只知“点单”却不知“买单”，以至于他的丫鬟们也开始变“二层主子”了，在小厨房吃拿随心作威作福。就连住在园子外头的赵姨娘闻风也不甘人后，见探春多给了些钱，也打发个小丫头子来寻这样寻那样，于是“竟成了例”。

这样的好福利，必然有人看着眼馋，如此风气才越演越烈，最后矛盾迭出不可收拾。

其实此类现象在荣国府的时候也必然是有的，但是却没有暴露出矛盾，那必然是管家的凤姐私下为宝玉以及其他姐妹补贴了这些费用，维系了表面上的平衡。

但是荣国府的经济是每况愈下，早已内囊已空、入不敷出，凤姐再也不能继续垫补钱了，于是提议将大观园的厨房独立出来，只给原先的分例，意图省下主子们另外添办的饮食费用。

凤姐是想将这个多余的费用包袱扔给住在大观园的李纨，所以才会对贾母说 “让大嫂子带着姑娘们在园子里吃饭”。

李纨身为家中长媳，却因寡居身份被凤姐夺了管家之权，自然心有不忿，在这些钱财问题上越发悭吝，根本不愿意为这些费用买单。就连大观园里姐妹开诗社的钱李纨也不肯出，鼓动着姐妹们抬凤姐出来做“监社御史”，其实就是要凤姐自己拨款。

为此，李纨还对凤姐说了一堆戳心戳肺话，什么“两车的无赖泥腿市俗专会打细算盘分斤拨两的话”，什么“给平儿拾鞋也不要，你们两个只该换一个过子才是。”一边讽刺凤姐精明市侩，一边让平儿和凤姐妻妾换位。

王熙凤“含笑”听了这番诛心挑拨之言，不得已做个“进钱的铜商”买耳根清净。

手握厚财的李纨不肯出钱贴补家用，没钱的小叔子、小姑子们又只知享乐消耗，既不懂生财之道也不愿将就省俭。凤姐设立小厨房以求省两个钱的愿望落空了，又多了添了些花销，足见其当家之难。

3

培植势力，摆脱上下辖制

在大观园另起炉灶就意味着多了一套厨房管理班底，凤姐就可以借此机会提拔自己的亲信，扶植自己的势力。主要是贾府中的奴仆关系错综复杂，有不少积年的老仆时常倚老卖老，对凤姐的命令阳奉阴违。他们借着主人的脸面窃威弄福，给凤姐的日常管理和人事安排带来了一些阻力。

所以凤姐才会对丈夫抱怨：“咱们家所有的这些管家奶奶们，哪一位是好缠的？错一点儿她们就笑话打趣，偏一点儿她们就指桑骂槐的报怨。'坐山观虎斗’、'借剑杀人’、'引风吹火’、'站干岸儿’、'推倒油瓶儿不扶’，都是全挂子的武艺。况且我年纪轻，头等不压众，怨不得不放我在眼里。”

话有夸大之嫌，却能略见一斑。凤姐考虑到大观园是一处清净地，为了不被各种势力长臂管辖，就安排了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柳家的来掌管小厨房。

但是柳家的没有根基，旁人又觊觎小厨房差事轻省，又有剩头儿，以为有油水可捞，于是多方势力也在暗地里互相倾轧。

柳家的成了厨房的小管事，也就有了攀附怡红院的资本，开始通过饮食行贿的方式，拉拢宝玉跟前的小红人芳官，同时奉承受宠的晴雯。试图将自己的女儿柳五儿塞进“钱多事少”的怡红院。

但在柳家的攀高枝的过程中损公肥私，“吃的是主子的分例”，却做了“看人下菜碟”的事，顾此失彼得罪了迎春的大丫鬟，有副小姐之势的司棋。

在司棋大闹厨房之后，柳家的女儿柳五儿又身陷盗窃官司，小厨房的权力之争开始激烈上演。

来夺权的人正是司棋的婶婶秦显家的，秦显家的见柳家的失势了，急不可耐地接收了小厨房。盘核一下，小厨房非但没有盈余之物，反而米粮煤炭都有亏空。为了顺利夺权，秦显家的又贿赂了林之孝家的一篓炭，五百斤木柴，一担粳米。

林之孝家的原是贾府内院的女管家，名义上王熙凤的“干女儿”，是凤姐十分信赖的人。但是她为了一己之私，媚上欺下，收受贿赂协助秦显家的上位掌管小厨房，显然是违背了凤姐的意愿。

最后秦显家的在小厨房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赶了出来，还得赔补亏空，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厨房内的斗争才偃旗息鼓，后面又有了抄检大观园事件。这桩事由邢夫人得到绣春囊预备辖制凤姐开始，撺掇要大抄检的始作俑者正是邢夫人的陪访王善保家的，而王善保家的又是司棋的外婆。此间关系梳理一下，不难看出这些矛盾的背后其实是邢夫人与凤姐的婆媳失和，互不信任导致的。

凤姐让柳家的掌管小厨房原本是为了摆脱利益斗争，避免行事掣肘，却还是没能独善其身，依旧卷入了一场又一场的风波中。

一个独立于荣宁两府的小厨房，其实是凤姐一直以来殚精竭虑维系家族温馨和乐的缩影，却被主仆上下的利益斗争揭开了不堪的真相，让人窥见了没落贵族的窘迫无奈、家族纷争的狠辣丑恶，还有当家人的苦心煎熬。

可怜凤姐煞费苦心周旋在长辈妯娌之间，为了家族劳心劳力，却无形中树敌无数。可叹她再如何聪明伶俐，机关算尽也无法拆解家族衰败、子弟不肖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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