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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第11泰卦主要讲什么

在上一卦履卦中,宇宙自然阴阳二气相互激荡磨合,达到了一种最和谐的状态。人世间万民都履礼行事成为礼仪之邦,做什么事都会亨通无阻。泰卦既描述如何达到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盛况,又告诫君子如何居安思危长保通泰的局面。

“泰”字至少有两层含义,一是春回大地万物蓬勃生长,三横就像是三层阳气,人也像“三阳开泰”一样生机勃勃,这是自然界的“泰”。二是人们躲开了洪水安居乐业,此为人世间的“泰”。泰山为五岳之首山势高耸,山东水患多,在高处可避水患。后引申为普遍意义上的安定稳定,如安泰富泰稳如泰山泰然自若国泰民安三阳开泰。

圣人首先描绘了通泰之世的盛景,“泰,小往大来,吉亨”,言简意赅,因为泰卦和否卦包含的意境和哲理太广泛了,所以圣人反复推敲选用了“小、大”这两个字,首先展现天道自然的特性,以此引申到人间社会,再对应到人的身体状况。在周易中,“小”既代表自然界的阴气,人身体的寒气,还象征人世间的歪风邪气和阴柔小人。“大”既代表阳气,人身体的热气,又象征人世间的正气和阳刚君子。从内到外从下到上称之“往”,从五脏六腑到体表五官是“往”,从脚到头是“往”,象征人世间的小人无立足之地。从外到内从上到下称之“来”,从五官外表到五脏六腑是“来”,从头回到脚是“来”,象征社会和国家充满着正气,君子们居于朝廷为国家兢兢业业勤奋努力。

为什么阴气在上阳气在下就象征天地阴阳通泰,这是由阴和阳的特性决定的。阳气要往上走,轻盈之气上升为天,所以阳气先得处于下。阴气要往下行,阴浊之气下沉为地,所以阴气先要居于上,这样天地间阴阳才能相交。上升到社会和国家层面,君子和君王只有谦居民众之下,才能与民众沟通。对应人的身体,热气在脚下从下往上行,寒气在头顶由上往下走,寒热才能平衡,气血畅通身体就健康。

天上日月星辰元亨利贞,大地上春夏秋冬四季循环,万事万物的发展都遵循这个规律,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生生不息。泰卦和下一卦否卦,将这个完整的过程一分为二,泰卦对应的天时是从冬经春到夏,天之阳气上升,地之阴气下降,阴阳交合天地通泰。大地上则是三阳开泰万物欣欣向荣。人世间也是正气弘扬,君臣相得政令畅通,蒸蒸日上国泰民安。人的身体寒热平衡气血畅通,安泰康泰。下一卦否卦描述的时序是从夏经秋到冬,阴气从始生到极盛,顺此趋势发展下去,天地闭塞万物枯萎,相对应则是非人间正道,邪气弥漫不适宜君子坚守正义,因为正人君子被拒门外,阴险小人居内把持朝政。对应人的身体,热气聚在头顶,寒气凝在脚底,这就是中医所说的气血不通的“痞症”。

处于泰卦盛世,万事万物都呈现积极向上的大趋势,天地间一片吉祥如意,君子也要勇于进取借势上青天,大有作为前途亨通。

后世之人从泰卦引申出来了几个成语和谚语。“三阳开泰”和“三羊开泰”是华夏民族的吉祥语,泰卦对应的月份是阳春三月,阳气渐盛气清景明,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羊在我们祖先的眼里是喜庆美善之物,同时“羊、阳”同音,所以既称“三阳开泰”,又取其谐音称之为“三羊开泰”。

中国人习惯上只说“阴阳”而不说“阳阴”,也包含着深刻的哲学含义。按理说阳为大阴为小,阳为君子阴为小人,阳应该排在阴的前面,称“阳阴”。而几千年来中国人都只说“阴阳”,应该是与泰卦否卦的卦象组合大有关系。泰卦阴气在上阳气在下,而否卦阳气在上阴气在下,两卦阴阳相反,古人向往泰卦的通畅,所以把喜庆的事比喻成“三羊开泰”,把阴和阳的顺序说成是“阴阳”。

有一个成语“否极泰来”,从周易的卦序来看,泰卦在前否卦在后,按理应该是“泰极否来”,为什么顺序颠倒了?同样含有很深的哲学寓意,这正是华夏民族忧患意识的体现。从自然界来看,阴阳和谐天地通泰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一阴一阳之谓道,阴和阳永远有冲突矛盾,万事万物总是在不断的斗争中向前发展,所以阴阳不和谐才是自然界的常态。而从泰到否一瞬间就可倾塌,但从否再回到泰,则需再经过六十三卦漫长的努力才能回转。从人事和日常生活中来看,一个人要学好很难,但歪门邪道一学就会。一个人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好名声,因为一件小事马上就臭了大街。费尽心思做了一件精美的工艺品,不小心掉到地上顷刻间粉身碎骨。辛辛苦苦建起一座房子一推就倒。引申到国家治理上,要达到国泰民安政令畅通,需要众人长期的艰苦努力,但要破坏它却易如反掌。

还有一个成语“扭转乾坤”,也是从泰否两卦而来,是“否极泰来”的另一种说法,否卦上面为乾天,下面是坤地,导致闭塞不通。将乾坤颠倒过来,就由否卦的闭塞转到了泰卦的通泰,所以称之为“扭转乾坤”。

圣人接下来从天道地理详细描述如何致泰,并且如何长久保持通泰的局面。泰卦沿着两条主线展开,既然天地万物和人世间都向往通泰的局面,那么泰卦首先启示君子和君王,如何抓住天地阴阳通泰的大好时机大展宏图。其次,从天地自然规律来看,泰卦通顺的局面就像春夏季节一晃而过非常短暂,很快就到了秋冬的萧瑟潜藏,所以君子君王要处泰思否居安思危,时时警惕。

圣人将泰卦分为六个阶段,前五个阶段描述君子们如何同心同德,好不容易促成了通泰的局面,到了最后突然泰极否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圣人将人分成六类,描述了不同阶层的人在致泰的过程中所起的作用。

第一个阶段,春回大地万物响应,圣人借春天的茅草和春雷震发引喻哲理,为什么用茅草来做比喻,因为茅草有以下几个特点。首先,茅草相比于名贵花木,很不值钱遍地都是,以此比拟位卑力弱的君子。其次,春天茅草生长非常迅猛,白居易有诗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日一个新变化,就像是有人向上拔它,拔苗助长。第三,茅草是成片生长根系相连,拔起一根就会牵连出一大束,比拟君子志同道合。圣人还用春雷一声震天响的自然天象,比拟君子远征出征勇敢进取。引申到人事上,一年之计在于春,君子要学习春天的茅草,即使位卑力弱,也要顺天时迅速而动。像茅草根系相牵连那样,团结志同道合之人一起上进。上升到建功立业上,天时地利人和全已具备,要发扬乾天自强不息的刚健精神,像震雷那样勇于进取远征四方,必能获吉。

第二个阶段,草木蓬勃生长,君子也在全力致泰,此时的天地自然包含有以下几个天象,天地间阳气渐盛,潜龙跃升大地,冰河开始解冻,草木万物全都顺应天时蓬勃生长无一遗漏,有德大人也横空出世云行雨施广播恩惠,生养万物造福民众。圣人借自然天象,来赞扬君子的积极作为,既有容括四荒的胸襟,又有涉越冰河的勇气,既不遗弃远方贤者,也不近处结党营私,简单总结就是具备了“容括四荒,勇涉冰河,远不遐遗,近不营私”四个优势。其中的“用冯河”,是成语“暴虎冯河”中“冯河”的出处。上一卦履卦的“武人为于大君”是“暴(pu)虎”的出处。

第三个阶段,天地间阳气达到最盛,泰道大成,要处泰防否。首先,展现了自然界和人世间的盛况,君子的事业如日中天,犹如威龙一跃出渊,良马驰骋大地,又像好男儿要远征四方,至此天地通泰国泰民安,君子得志泰道大成。其次,古人有强烈超前的忧患意识,要处泰思否居安思危,圣人用“无平不陂(bei),无往不复”来告诫我们,由自然界的龙和地势的变迁,引申到大地上的健马,再引申到将士出征。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也好比大道不会一直平坦没有坑陷,雷龙一飞冲天而不潜回渊,将士出征不会一去不复返。日中则昃月盈则亏,爬到了山顶就要走下坡路了,预示通泰将向否塞转化。第三,虽然极盛必然走向衰败,但人不能因此而杞人忧天,要正确对待妥善处置,一方面要居安思危处盛防衰,同时明白了阳消阴长是大自然的规律,就不会对隐患过分担忧。

第四个阶段,如何长久保泰,以及大臣的巨大作用,在前三个阶段众位君子齐心协力,通泰的局面已达到最盛,那么接下来就要考虑如何长久保持了。泰卦讲的是天地通泰万物通泰,天之阳气和地之阴气要相互配合,才能使万物欣欣向荣。对应人世间,在上的大臣和君王要与下层臣民紧密合作,共同促成和长保人世间的通泰。首先,圣人用群鸟“翩翩”疾飞的鸟语花香的自然景象,描绘大臣率领百官急迫下迎众君子的情景。其次,用“不富”赞扬在上的大臣既厚德载物又虚怀若谷,能包容接纳全力致泰的众君子,在周易中,“富”代表富裕,“不富”比拟富而不骄。第三,用“以其邻”,从日常的街坊四邻引申到国家之邻,隐含着文王的建国策略和治国纲领,要带领大家都走向富裕之道。第四,给这个大臣提出告诫,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大臣获得了民心有可能引起君王的猜忌,所以这个大臣不仅要兢兢业业,也必须光明正大心胸坦荡,展现出为国为民的一片赤诚之心,才能赢得君王和民众的信任。

第五个阶段,赞扬君王的巨大作用,在自然界,大地能紧密配合乾天生养万物。在人世间,圣明的君王要学习大地,依靠阳刚的臣子养育万民治理国家。圣人用“帝乙归妹”这个典故,来展现人世间君臣相得的极致。“帝乙”是商纣王之父,是商王文丁之子,文丁杀了文王的父亲季历,帝乙即位后为了缓解和西周文王的紧张关系,把自己的妹妹下嫁给文王,维护了天下的安宁,这就是历史上的“帝乙归妹”。圣人在此是说,要想长久保持通泰的局面,君王至为关键,如果君王能放下身段,虚心下应臣民,君臣相得,就像帝乙下嫁其妹,天下以此获得福泽而至为吉祥。

到了最后一个阶段,物极必反,泰极转否,大家还记得,在上面的第三阶段,圣人说“无往不复”,到了最后,天地太阳如期来“复”。首先,圣人用城墙瞬间倾塌的自然现象作比喻,引申到人事和国家治理上,象征辛辛苦苦努力得来的通泰的局面,在一瞬间轰然倒塌,不是一点一点慢慢地剥落,而是一下子就倾覆了,这在视觉上给了我们很大的冲击。其次,告诫我们不要与自然抗衡,阳极反阴是天地大趋势,城墙倒塌是自然现象,社会兴衰也是人世间的规律,上升到国家层面,君臣上下不交,民心离乱颓势已现,岂是兴师动众用武力可挽回的。第三,告诉我们如何作为,物极必反泰极否来,天道运转春去冬来,虽是天命所致不可逆转,但人力还是能够延迟其到来的,天命不可违,但人命自己可以掌控,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尽可能长地维持通泰的局面,作为君王要发布自行贬抑的文告,接受下属谏言,修明政令改革时弊,或可延缓或避免灾吝,如果自己先乱了自己的命,不居安思危,厄运很快会找上门来,俗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我们一口气解读完了泰卦,从泰卦的描述中可以看到致泰艰难转否容易,打江山不易守天下更难,那么就可以演绎到各个方面,从个人家庭到一个公司一个国家,都能从中得到借鉴。

从泰卦到否卦的过渡,我们将前十二个卦做一下总结,六十四卦《卦序歌》前两句是“乾坤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兮履泰否”,共有十二个卦,是描述宇宙和人类社会的初期阶段。乾坤两卦开天辟地,屯卦万物始生,在蒙卦中进行道德启蒙,在需卦中养身怡性,物资匮乏食物有限必然发生争执诉讼,纷争得不到公正解决就由个体争讼走向群体性的对抗和战争,成者王侯败者寇,要重新划分势力和地盘,众多小部落联合成一个大部落选出一个首领,这是国家和天子的雏形。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小畜卦中就要订立制度法规来约束众诸侯,给血气方刚之人增添文明气息,使之变得刚柔兼济文质彬彬,就可以出山实践立身处世了。经过履卦的阴阳磨合,天地间阴阳和合风调雨顺,人世间也君臣相得蒸蒸日上,这就是天地通泰政令畅通的泰卦盛世。  

泰卦展现的是一种天时地利人和的理想状态,君子应该抓紧时机奋力而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但这种和谐状态是十分短暂和脆弱的,日中则昃月满则亏,物极必反泰极否来,这是天地运行的规律。万物不可能始终通畅,从自然界来说,有春生夏长就有秋收冬藏,寒来暑往日月交替阴消阳息,有白天就有夜晚,所以泰极否来是自然的规律,盛衰交替也是人类社会的常态。

对应人的一生,就是从出生到青年的阶段,刚刚走入社会崭露头角,获得众人的赞许和认可,一转眼就由泰卦的顺畅跌进了否卦的困难和苦恼之中。                                   张武忠2016.10.2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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