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玉新
天津市河北区意式风情街，进步道48号，气势宏大的欧式建筑。登上15级半圆形台阶，回廊门厅后并排五座玻璃拱门，但门禁森严，如今这里是高大上的渤海商品交易所。门上铜牌“曹锟旧居”四个字，则标明了这幢建筑当年的尊贵身份。历史记载，这处曹锟旧居，曾包括甲、乙、丙、丁、戊几幢大楼，如今保存下来除了这座主楼，还有交易所西侧一幢装饰着欧式回廊立柱的两层大楼。
据说，这组建筑是由曹锟的弟弟曹锐建于民国初年，曹锟并未在此居住。1929年6月20日，天津市立医院正式成立，这是天津第一所市立国办医院，留德博士李允恪任院长，院址就设在特二区三马路这处曹家旧宅。1935年7月1日，医院更名为市第一医院。一直到上世纪80年代末，这家医院仍与总医院、一中心并称为全市三大医院。
（天津市进步道上的曹锟故居，建成后曹锟并未在此居住，如今是渤海商品交易所）
一个大沽口平民之家，因为曹锟一人发迹而发生了命运的改变，才有了后来林立天津租界的各处曹姓住宅，祸福难料，曹氏家族每个人的命运各不相同，只有他们曾住过的房子依然保留着逝去的记忆。
还是要先讲讲曹锟的故事。
曹锟1862年生于天津大沽。父亲曹本生是船行排工。曹家共七个兄弟姐妹，五男二女，曹锟行三。曹锟二十岁应募入伍，先是在天津武备学堂学习，毕业后做了毅军哨官，1894年随部赴朝鲜作战。翌年，赴小站投袁世凯的新建陆军，后成为北洋军第三镇统制官，辛亥革命后升任第三师（第三镇）师长。1919年，曹锟成为直系军阀首领，这一年他已57岁。
曹锟起家后，哥哥曹镇从事房地产业，弟弟曹锐当上了直隶省长，仰仗曹锟的权势卖官鬻爵。他从1918年到1922年当了四年省长，出卖县缺收入几百万元，同时还经营利丰大米庄、同幅饼干公司等多家企业。他名下最有名的企业是创办于1919年的恒源纱厂，曹锐亲任董事长兼总理，其妻严淑君也是股东。后来他的孙子曹郁文继承纱厂，并开有蕴宝斋古玩店，1949年，他将店里值钱的珍玩玉器装了一百余箱逃到了香港。曹锐也为天津干过一件好事，1921年，他任直隶省长时，主持重建了天津鼓楼。
1923年6月，曹锟逼黎元洪下台，想自己当总统，但遭到吴佩孚的反对，曹锐说：“三哥您与冯国璋、段祺瑞都是北洋派的同期前辈，冯、段做过总统和内阁总理，三哥年过六旬，做做总统，有何不可？”曹锟暗自点头。随后，曹锟在北京甘石桥设立议员俱乐部，收买了一批国会议员。接着，便发生了明码标价的贿选，只要议员投一票，便可得五千元支票。1923年10月5日，选为中华民国第五任大总统，也留下了“贿选总统”的恶名。
过了一年，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冯玉祥等人倒戈发动北京政变，使直军惨败，曹锟被赶下台，软禁于中南海延庆楼。北京政府的主导权由直系改归奉系。曹锟执政期间，现金多由曹锐管理，连同曹锐的私人积蓄大部分存在美商花旗银行、英商汇丰银行、法商东方汇理银行。这些存款用的都是假名字，只有曹锐自己知道。1924年，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逮捕曹锐，曹锐误以为冯玉祥要杀他，于是吞鸦片自杀，曹锟最终也没能取出这笔巨款。
1926年4月9日，冯玉祥的部下鹿钟麟发动兵变包围临时执政府，段祺瑞逃走，鹿钟麟释放了被软禁的曹锟。1927年2月，大势已去的曹锟回到天津，这一年他已65岁，英雄迟暮，住在英租界内的19号路（今河北路），也算是落叶归根。曹锟1879年娶妻郑氏，后又娶高、陈、刘三位夫人，刘夫人名凤威，生于1897年，比曹锟小35岁，学过河北梆子，后改唱京戏，专攻老生，艺名“九岁红”，是当年京津等地的名角。曹锟是戏迷，爱听河北梆子，有时来了兴致，自己也哼上几段。
几位夫人为曹锟生了三子四女。在河北路，曹锟和郑夫人、陈夫人以及长子曹士岳同住。刘夫人带着一双儿女住在英租界泉山里（今洛阳道南海路转角处）的几幢小洋楼里，后来曹锟自己也搬到了刘夫人的寓所。
曹锟晚年信佛，他请人画了一幅圣迹图每日朝拜，还捐出一尊金佛放在大悲院内。他自己也爱画画，尤擅画梅花，也常写一笔虎和一笔佛字大遮堂，赠给求字的亲友，书画的落款自谓“乐寿老人”或“渤叟”。他与齐白石交情甚好，齐白石送给他两枚印章，一枚刻着“一点梅花天地心”七个字，每次画完梅花，都要盖上这枚印章；另一枚刻着“弱冠从戎服劳国家四十年归田年七十以后怡情翰墨之作”，一般用在书画的右上角。1935年冬湖北水灾，天津绅商举办义赈会，曹锟亲书40副对联捐赠。京剧名旦程砚秋购得一联，上联是“海阔天空，任俺啸傲”，下联“鸢飞鱼跃，羡汝优游”。
曹锟性情豪爽，年幼时习武，带兵时常在练兵场上练几招虎头双钩，所以每天早上他都要到院中先练一套虎拳，再回屋打坐。早饭后写写书法，画几笔画。他很少对家人和侍从发脾气，有时街上有卖鸟人吆喝，他让人把卖鸟的叫到家中，把鸟全部买下，打开鸟笼门，看着这些小生命争先恐后地飞上天。夏日傍晚，曹家院子里常有些拉洋车、卖菜、卖大碗茶的穷邻居来闲聊，大伙坐在小板凳上，曹锟也坐在小板凳上，不分彼此。
虽然下野已久，但曹锟一直关心政局变化。他每天阅读《大公报》，后来视力不行了，就让女儿给自己读报。1938年4月的一天，听到中国军队取得台儿庄大捷的消息后，曹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就不相信，咱们还打不过小日本！”七七事变后天津沦陷，汉奸高凌霨、齐燮元和日本特务土肥原贤二相继来邀请曹锟出山，每一次来，都让曹锟直接轰了出去。
1938年5月，曹锟因感冒转成肺炎，经医治无效，5月17日在泉山里病故，终年76岁。曹锟的葬礼十分隆重。吴佩孚派夫人张佩兰赴津吊孝，吴本人也在北平身穿重孝致哀。日本方面派人前来吊唁，送给刘夫人大笔抚恤金，但遭刘夫人拒绝。曹锟家眷及旧部幕僚、亲朋好友几百人参加葬礼，灵柩暂时安置在天津英国公墓。国民党政府有感于曹锟拒绝与日本人合作，于6月14日发布特别训令，追授曹锟为陆军一级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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