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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母诽谤,父亲驱逐,一个少年的成长寓言

后母诽谤,父亲驱逐,一个少年的成长寓言

西周的时候有一位孝子叫做“伯奇”,他的父亲尹吉甫是朝廷重臣。伯奇的亲生母亲很早以前就去世了,尹吉甫娶了一个新的妻子,生了第二个儿子。继母格外讨厌伯奇,因为他是长子,将来肯定能继承家业,想到亲生儿子以后不能继承爵位,继母恨不得除掉伯奇。

一天,后妻告诉尹吉甫说,伯奇有好几次趁尹吉甫不在家的时候调戏她。伯奇的品行尹吉甫是知道的,他不相信老实的儿子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后妻跟尹吉甫说:“你不相信的话,明天躲在楼台上偷偷的观察花园里的情况好了。”

第二天,尹吉甫按照后妻的吩咐,躲在楼上,朝花园里偷看。继母则邀请伯奇一起到花园里赏花。然而,继母事先捉了几只蜜蜂,用手绢包好,藏在袖口和衣领底下。赏花到一半时,偷偷放出袖口的蜜蜂。然后,大声喊道:“蜂子!蜂子!”, 一边喊,一边挠领子。伯奇看见继母的领子底下有东西在蠕动,猜是蜜蜂飞进了继母的衣领里,也顾不上礼节了,赶紧伸手去帮继母掏蜜蜂。

伯奇的父亲尹吉甫,西周著名政治家、诗人,《诗经》的主要采编者

尹吉甫在楼上远远的看去,哪看得见蜜蜂,只看见伯奇对后妻动手动脚,听见后妻拼命的叫:“疯子!疯子!”。误以为伯奇真的在骚扰妻子。愤怒的尹吉甫把伯奇狠狠的打了一顿,剥光了衣服,赶出家门。

伯奇赤裸着身子,逃到城外的荒郊野岭里。时值霜降,伯奇光着身子走在野外,只能用荷叶遮体,吃的是野花野草。后来想不开,就跳进河里自杀。幸好遇见水里的神仙,被收留在水府里。伯劳住在水府中,天天弹琴唱歌,歌词控诉后母如何用奸计陷害自己,抒发自己的冤情以及对父亲的思念。

尹吉甫随宣王游猎时,经过河边,听到缥缈而来的歌声。唱歌人的声音和儿子一模一样,歌里唱到的事情历历在目,想来肯定是伯奇所作,对后妻产生怀疑。尹吉甫回家后,便立即派人出去寻找伯奇。可是谁知道伯奇此时住在水底下呢?

另一方面,伯奇在水府中日夜思念家里的父亲,抑郁而终。伯奇死后化成了鸟儿,飞出水底,落在田间的一棵树上。尹吉甫正坐车经过田间,满脑子想着下落不明的儿子,忽闻桑树间鸟鸣甚悲。这鸟儿莫不是自己的儿子伯奇变化而成的吧?尹吉甫不由得猜想。

伯奇死后化成伯劳鸟

于是对鸟儿说:“你要是我的儿子伯奇,便飞来落在这车盖上;要不是的话,就此离去吧。”尹吉甫的话才说完,鸟儿便从枝头飞到了车盖上。见此情景,尹吉甫认准了此鸟就是自己的儿子伯奇,悲从中来,想不到儿子竟落到了这样的下场。试问,一个死后都忘不了父亲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调戏后母的事情呢?

最后,尹吉甫将这只鸟带回家,并杀死了后妻为儿子报仇。从此,伯奇所化的鸟儿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尹吉甫想到伯奇流落在外遭受的劳苦,就给这只鸟取名为“伯劳鸟”。

无独有偶,古希腊神话中也有一个相似的故事。年轻的希波吕托斯因为长得极其俊美,吸引了后母淮德拉。淮德拉几次想要引诱希波吕托斯,可是都遭到义正言辞的拒绝,于是怀恨在心,反而向希波吕托斯的父亲特修斯诬告希波吕托斯非礼自己。特修斯相信后妻的谎言,遂请求海神波塞冬帮自己杀死“不孝”的儿子。后来有一天,希波吕托斯驾驶马车经过海边时,波塞冬施法使马发狂,结果希波吕托斯掉下马车,被拖曳而死。按另一种说法,在危急关头,希波吕托斯被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所救,并被带到意大利的涅尼湖旁的神庙里,永远陪伴着女神。

淮德拉因为得不到美少年希波吕托斯的爱而伤心不已

下面的表格中,总结出了四个同类型的神话:

故事主人公起因“后母”的行为“父亲”的反应结局
伯奇化劳(中国)伯奇后母嫉妒伯奇诽谤伯奇试图奸污她愤怒,逐出儿子伯奇抑郁而终,化成伯劳鸟飞回父亲家,误会澄清
希波吕托斯的故事(古希腊)希波吕托斯后母想要引诱希波吕托斯引诱不成反诽谤主人公请求波塞冬杀死儿子死亡或被女神救走
两兄弟(埃及)弟弟嫂嫂想要引诱主人公引诱不成反诽谤主人公哥哥愤怒,追杀弟弟误会澄清,弟弟离开哥哥独立生活
约瑟和宰相(希伯来,《旧约》)约瑟宰相的妻子想要引诱约瑟引诱不成反诽谤主人公宰相把约瑟关进大牢约瑟得到法老的重用

每个男孩发育到性器期(3到6岁时)都会自然而然的对母亲产生性欲。这时候,父亲就会恐吓男孩说,如果他再对母亲产生不规矩的举动,就要把他的“小弟弟”剪掉。由此,男孩被迫进入到了一段漫长的性潜伏期。在原始部落中,父亲残酷的压制着儿子们的性本能,独自垄断了和部落里的异性交配的权力。在这种情况下,儿子们对父亲产生了一种矛盾的心理,既认同父亲的权威,又仇恨父亲。当儿子长大以后便会杀死父亲,夺取部落领袖的权力和地位。这正是弗洛伊德所谓的“俄狄浦斯情结”(编者注:希腊神话中,俄狄浦斯因为从小被父母抛弃,所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误打误撞的情况下杀死了父亲,并娶自己的母亲为妻)。

宰相的妻子勾引约瑟

儿子受到“后母”诽谤的神话,则是俄狄浦斯神话的一个变体。成长到青春期的儿子,重新激发起了性欲。我们看到这类神话都是围绕性的话题展开的,起初是“后母”想要引诱“继子”(除了“伯奇化劳的神话”以外),遭到拒绝以后,便反过来向丈夫诬陷“继子”猥亵自己。因为讲故事一般都要把主人公塑造成正面的角色,所以在这类故事中儿子成为受害者,是受到诽谤的对象。而且为了回避母子乱伦(在原始社会近亲乱伦是相当常见的现象)的敏感话题,母子的关系也巧妙的处理成后母和继子的关系,在埃及和希伯来的版本中则分别处理成嫂嫂和小叔子、女主人和仆人的关系。

当原始部落的父亲意识到儿子长大后,为了避免遭到儿子的杀害,最合理的方式就是将儿子驱逐。在结局上,上面列举的四个神话正好提供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结局。一个是儿子离开了父亲,通过才能和努力经营起自己的生活(埃及和希伯来神话);另一个是儿子无法展开新的生活,最后化成伯劳鸟回到父亲的家中,或被女神带往神秘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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