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献给今天的“中国老人节”，献给这一年一度中国传统的重阳节（农历九月九日）。
本文是美国著名老年医学家R.华福特教授在1983年的答记者问，他是美国加利福尼亚洛杉矶医学院的病理学教授，著有六部学术著作，获得了美国老年病学会（American Geriatrics Society）的多次奖励，最有影响的著作为《人类寿命的极限》（the extreme limit of human life）。他80岁那年接受了《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杂志的采访，此是翻译的全文。
问：先生，我们正处在人类寿命得以延长的边缘上吗?
答：并非是边缘，通过饮食控制法，我们实际上已提高了寿命年限。但是，由于这种方法过于严格，以至于难以为大多数人所接受。不过，到本世纪末或再久些，将有一种比较易行的延长寿命的方式出现，从而使人的寿命达到150岁或更多。我不是说机体能返老还童或阻止老化过程，但我们能够延迟老化的产生。
问：在延缓衰老方面有什么新成果吗?
答：目前只有些理论，还没有突破性的成果。老化理论之一与免疫有关——免疫系统是机体识别异质、癌细胞并排斥它们，但并不排斥机体本身组织的系统。随着老化助进展，免疫系统变得紊乱起来，不再能很好地识别非己物了，而且疯疯颠颠地对自体组织也产生了排斥。如果我们能控制这种紊乱，则可能会提高寿命。
另一个提高寿命的理论是增强 DNA的修复能力。DNA学名为脱氧核糖核酸，它存在于含有遗传密码的染色体中。生物的种的寿命极限与 DNA修复功能密切相关，人类自身的修复率较高，目前的寿命极限是110年左右；而鼠的修复率甚低，其寿命极限大约是3年。 DNA不是稳定的物质，常发生卷曲式断裂，这就需要修复，人体中有这种具有修复作用的酶。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修复功能降低，如果我们能使这种修复功能提高，那将对延长寿命极为有利。
巴基斯坦90岁的老人在编织毛毯（1979年）
问：还有其它似乎有希望的研究领域吗?
答：有，这就是关于游离基的研究。游离基犹如一群过分活泼的氧原子，机体正常代谢过程中便产生了这类损伤组织本身的物质。这种自发性的伤害不断进行并且持续终生。一些科学家通过饲动物以抗氧化剂，已延长了动物的平均寿命。
另一个已研究相当多的是胸腺素方面的工作。胸腺素具有调节免疫系统成熟的作用，人类大约在35岁，胸腺功能开始衰坏、胸腺素水平下降。通过外源性地供给这种激素来保持其在体内的正常水平，似乎是一个有希望的延长寿命的途径。
问：到底是什么导致人类老化的呢?
答： 目前还无人准确地了解其中的奥秘。但有些理论，如DNA修复、免疫功能、游离基和胸腺素。此外，还有一些科学家认为衰老是由大脑的变化而产生的。特别由于下丘脑中某些物质的变化，促使脑垂体去制造一种叫DECO的激素，它具有降低氧消耗作用。当垂体释放它时，它就阻碍了甲状腺的新陈代谢，从而导致机体受到损坏，这是一种致死性激素。
或许这些理论中有某个是正确的，或许由这些理论中产生一种新的统一的理论。历史已证明，当有许多似是而非的理论被综合时，常常在科学上产生巨大的突破。而今天，我们正处于这个阶段之中。
问：寿命增加会引起大量的社会问题吗?
答：不，我们能够解决这些问题。假如我们能够治愈所有的现存的疾病——癌、心脏病、中风、糖尿病等，而不作任何本质性地延长寿命的工作，那么人的平均寿命从今天的74岁，到2025年也只能延长到85岁而已。这种形式的延长对社会的经济影响是糟糕的，因为这样一来我们会有一个不合理的年龄结构，国家总产值要降低，个人消费也要受到限制。
相反，延长寿命极限和延迟老化过程才是正确的。如果人们能活到150岁，那么在130岁以前可以说是中青年时期。这样每人都将有一个复杂的经历，将大大增加工作的能力和时限，将有助于整个的社会经济，而绝不会出现前面讲的不合理的年龄结构。
因为前者是非劳动性老年人增加，而后者是劳动能力年限的增加。而老年人并没增加，只不过是平均寿命极限延长而已。
问：这样的长寿社会和今天的世界有何不同?
答：这将是广泛性的社会变化。在长寿社会中，各种技术日新月异，人们不得不接受再教育，以便跟上工艺学的发展。此时，每个不同年龄的人都会发现在同一个班级中，有25岁的、75岁的、100岁的……这意味着在数代人之间存在着大量的相互影响；还意味着将出现无以数计的由三代、四代或五代人组成的家庭，这种家庭的曾曾祖父母将有40-50个后裔。
另一个变化是关于道德标准方面的。心理学家告诉我们，上了年纪的人，若不被疾病折磨得太厉害，常常沉缅于往事之中。他们常想到当年自已是否拿出足够的时间来和孩子玩耍；当年自己是否不畏艰难地从事工作等等。当他对这些回忆感到满意时，往往会达到一个理想的状态。
总的说来，老年人比年轻人更关心道德标淮。我认为在长寿社会令这种关心只有提高，不会降低。
问：社会的休闲娱乐和福利设施会因大量的有充分空闲时间的长寿人而负担过重吗?
答：不会有太多的闲人。老年期现在是指70—90岁的时期，而在150岁的长寿社会中，老年期是在130一150岁之间。如果是这样，那么闲暇的老年人的百分率要比今天少，尽管跨世纪的老人会比今天多得多。
问：我们难道不能快些进入平均寿命达120岁或更高年龄的社会吗?
答：这存在着许多问题，但也存在着许多良机。我估计不可能来得太快，如果我们明天就发现了不死的仙丹，那么我们大家都可以突然开始了长寿的生涯。这反而会带来难以解决的社会问题，这和渐进式来临是完全不同的问题。
问：在长寿社会中，据说青春期会来得迟些，那么人的成熟也会迟些吗?
答：人类生长发育产生的任何东西都将迟些出现，生长曲线的顶峰也将后移，闭经期自然也将推迟。动物实验表明，饲以可能延长生命的特殊饮食的雌性动物，在老年期仍具有生育力。因此，妇女将更可能长寿些。寿命的延长对婚姻也会有影 ，我认为那时人类极为可能出现多重性的配偶关系。
问：人类梦想青春常在已有很多世纪了，目前这种长寿的前景和过去有何不同?
答：过去我们并不能真正了解衰老的根源。若不是人们在15或20年前开始的生命科学研究，那么，长寿将永远是各种梦幻而已。目前来看，出现曙光的可能是关于干细胞的研究，还刚刚起步。
此外，实际上我们已经找到了一种延长寿命的方法——饮食控制法。这种方法可以 用“非营养不良性的低营养饮食”(A low-nutrient diet that is not nutritionally benign)来表述。
问：这种方法的特点是什么？是怎样发挥推迟衰老的作用的呢？
答：简言之，就是逐渐降低饮食中的热量，持续大约5年以上的时间，直到达到一个人正常消耗量的60％左右时为止。然后保持这种低卡饮食持续终生。但耍注意膳食的质量，不能缺少人类必需的32种营养成份。
这种低热量（低卡）饮食可能还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低卡饮食在机体中产生的游离基会减少。另外，至少在肝脏中已表明低卡饮食可使DNA修复率增加。这种饮食可保持兔疫系统年轻些、长久些，而且可防止或降低其对自身组织的排斥反应。
问：那么，这种方法对人的寿命的影响有系统研究吗?
答：这种饮食对寿命的影响，首先在1935年由科内尔大学的一位研究员发现的，他发现鼠的生命极限可由减食或断食而增长。许多人重复实验也证明了这一点，几乎98%的生物学家都赞同这一观点。
无疑低卡饮食对人类也会发挥这种影响，我本人一直坚持这种方法，当然还有很多人。我身体很好，79岁时还参加马拉松赛跑。但并没有人被系统地研究。
问：听说注射从动物身上提取的细胞成份能延长寿命，这是真的吗?
答：支持这种所谓“细胞理论”的动物实验还没有。老年病学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充满了巫医、江湖骗子，甚至非常优秀科学家的错误。这种方法虽然有人应用，但没有科学的证明。任何延长寿命的东西都必须在动物实验中得到证明。但“细胞理论”并没有做这方面的实验，这包括什么猴子腺体或睾丸、山羊睾丸等的提取物，都没有实验证明。
问：据说俄罗斯南部高加索的高山上，居住着相当多的120多岁的长寿村民吗？
答：完全是神话而已。这些人大多是当年白军或红军的逃兵，还有沙皇时代嗜钱如命的税务官员。他们的证件或身份证几乎完全是他们的父亲或兄弟的，以至于他们死的时候根本没有本人的证件，只好依其父兄的证件为依据，结果便出现了很多百岁以上的“超高龄”人物。
另外，在当时的苏联，长寿不但受到尊敬，而且在社会上还享受到许多较高的福利待遇，这就使一些人在年龄上夸大其辞了。
不过我可以断言：在今后20年，我们肯定会明显的延缓衰老的速率。那时，120岁，甚至150岁的长寿才可能成为现实。
——译自《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US News & World Report）19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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