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呀”？这个疑问我在老山时也曾经就有过。
感谢好友的疑问，让多日想写猫耳洞“烂裆”找不准切入点苦恼的我猛然间似乎有了新的思索。
坦率的说，我们在猫耳洞的战斗生活，实际上就是“野人”般的生活，住的是站不能直腰，睡不能伸腿，不见太阳，暗无天日的洞穴，老鼠蚊子和蛇是我们“亲密”的“家人”，不洗脸，不刷牙，不洗澡，一丝不挂让我们对“文明”“文雅”“绅士”“风度”和“美”感到十分的陌生和遥远，甚至我就见到了有人在身边大便，他却在若无其事的在吃饭的情景。
奇怪吗？这就是老山战场一线猫耳洞的真实写照，这就是我在猫耳洞亲眼看到，亲身经历的往事。
其实这些并不是我们最难受的事情，它毕竟能让我们这些肩负使命，渴望“活着”，期待凯旋的人们能够忍受和坚持。要说猫耳洞最难受的事情，那就是“烂裆”了。
我坚守“李海欣高地”3号哨位的战友在连长郑柄荣到哨位时的合影
特殊的环境让烂裆和猫耳洞生活结了不解之缘，在洞内一切都是潮湿的，都要发霉。衣服发了霉长绿毛，木架发霉长出一束束小蘑菇；人在洞里也发霉，人发霉就要烂裆。青春年少的我们对这特殊部位的病最初“羞于”启齿，当无法忍受时，大多就十分严重了。发病时，先是裆部奇痒难耐，继而由于不由自主的抓挠，接着就是溃烂，再后来裆部皮肤好象已不存在，透明的水，黄的，红的水便渗出来，人坐在那儿不动，不一会儿便把腿根与睾丸粘在一起。有怕羞的穿一件小裤衩，那布就象胶布似的贴在上面，稍一动，就象粘下层皮来，到这时再脱裤衩就象是剥皮了。为此，有些连队上阵地后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脱裤衩”。你听说过部队有这样的命令吗？
烂裆最严重的就把睾丸也烂到了外面，猫耳洞又称为“烂蛋”。有些战士的烂裆向深部发展，睾丸表皮溃烂结痂，又不断脱落溃烂，脱落的部分多了，表皮就不复存在。有一次，一位烂裆严重的战士轻轻一动，溃烂处结痂脱落下来一片，两个圆圆的睾丸就暴露出来。“不好，蛋子儿掉出了！”洞内人们惊呼。
烂裆在老山十分普遍，几乎人人得过，轻重不同罢了 。在阵地，治疗烂裆的药物几乎没有。遇到出了太阳，如果距敌人较远，出了猫耳洞不能被敌人发现，便尽可能到洞外晒裆部的溃烂处，这就叫“哂蛋”，是猫耳洞难得的疗法之一。“晒蛋”疗法是很有效的，一坐一长排，全身裸露着，不挂一根线头，裆部对着太阳光，在光天化日之下晾晒，一个一个的都是统一动作，都在摆弄那个地方，越晒越痒，便轻揉慢搓一番。可惜那些被敌人火炮和高机标定的猫耳洞，无法得到这个侍遇，无法进行“晒蛋”疗法，只能呆在洞内望着外边明媚阳光而垂涎，恨不能把阳光捉到洞内来。牺牲了的战友，就这么赤条条的来到人间，一丝不挂的离开了世界。
他们在“李海欣高地”下阵地后，又参加了1·7拔点战斗
烂裆还有一个痛苦是走路很艰辛。你看，一个个挺挺拔拔的小伙子们都变了姿势，叉着裆，翘着臀，恭着腰，两脚迈“八”字，两腿略呈“O” 型，裆部总象揣着个怕挤压的活物，一步一步往前挪，如同鸭子摆步。下阵地休整时，如果有慰问团来，一般都邀请战友们同台跳迪斯科，烂裆的也要跳，又想扭，又怕疼，只好虾米似的弓着腰跳，有的干脆一手捂着裆部，一手还在那儿做舞姿；有的脚前边烂了，只用脚后跟着地，屁股还一扭一扭的，有趣到极致了。这时，就是战友们最高兴的时候了。
有次我从208阵地步行到师部“曼棍洞”送材料，烂裆让我的行走是那么艰难，不巧的是在从师医院附近经过时，被一位女医生（也可能是护士)看到了，非要带我去治疗，紧张的我出了一身大汗，“封建思想”的我哪敢同意，借口“首长在等我”推辞了。现在，我在心中依然很感激那位不知姓名的女战友，真期待如今的医务人员不要钻进“钱眼”里，像老山的医务人员一样，对患者有一丁点爱心和热情。
我见到烂裆最严重的情况是第一阶段防御战斗结束在后在麻栗坡大坪镇部队休整时，那是86年7月下旬的一天，我到各个连队去调研写材料的素材，正巧碰到了总后勤部派到前线来治疗烂裆的专家组在连队巡诊，他们一边在治疗，一边用相机在拍摄烂裆的资料，年少好奇的我随他们看了一个连队，当靠着墙晒太阳的战士们集中到房子站成一排脱下裤子时，让人惨不忍睹的一幕至今让我心惊肉颤，那血淋淋的裆部强烈的震撼着我的心，看到专家们“咔嚓，咔嚓”拍摄着他们戏谈的“老山鸡巴”时，那一刻，我就有了这位好友一样的“为什么”？期待专家们尽快研究出特效药啊。感谢当时的那位造纸的民营企业家马胜利在知道老山战士的痛苦后为我们送来了一些“纸裤头”，让一些战士有了三天的“遮羞布”，也感谢总后勤部为我们特别配发了没有价值的“裙子”，使我们和女兵们“平等”了，让我们在战斗间隙多了一个闲聊的话题。
风采的“老山裙”？
不去老山，不知人间的艰苦；不去老山，不知军人的伟大；不去老山，不知幸福的滋味；不去老山，不知和平的珍贵。不知我的这篇日志，能不能回答这些好友的疑问？但愿“文明”在幸福中的人们看了我日志里的照片不要骂我们“野蛮”和“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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