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反之
《自由意志》（Der freie Wille）是一部10年前的德语电影，讲述了一位强奸犯的故事。主演Jürgen Vogel凭其饰演的角色李奥获得当年柏林电影节银熊奖（杰出艺术成就奖）。
德国主流媒体《明镜》对其的评价是：“观看本片需要勇气，它是一场对病态灵魂长达三小时的活体解剖，其间没有净化，没有布道，没有治愈，没有同情，无论是对片中角色还是对戏外观众。”
好奇心是不是被撩拨起来了？
憋着急，本片一来在国内找不到高清片源，你能找到的大多画质感人白瞎了好片子，二来原片大量镜头未经过滤也有损身心健康，记得当年我在上外的德语女老师看完本片后三天吃不下饭。因此没有特殊需求的，看这篇图文并茂完全剧透并自带肉身绿盾属性的影评就够了。
一
李奥以为，肉欲如狼，
喂饱了，也就不咬人了。
主角李奥是一家餐厅厨房间的洗碗工，每日重复着简单而单调的工作。一个寻常的下午，伙计们靠在墙角聊天，聒噪的声音搅地默默收拾碗筷的李奥心神不宁。
李奥喊其他伙计过来帮忙，声音却如石子划过水面，沉了下去。
伙计并没有理睬他。
李奥暴怒，将刚刚收拾好的一盘玻璃杯摔到墙上，夺门而出。
他一路驱车，漫无目的地发泄着汽油。
车窗前，忽然飘过一个骑车女子，粘住了李奥的视线。
李奥将车掉头，朝骑车女子的方向驶去。
在一个拐角处，李奥停下车，从车中的医药箱中取了胶布和绷带放入口袋，打开车门，像野狼捕猎那样奔向骑车女子，将其扑倒……
接下来的几分钟，导演完全不顾及观众感受，以纪录片的镜头真实感拍摄强暴场景。
机智如我还一眼看穿，片中男主患有阳痿早泄等性功能障碍（希望德意志的男科诊所早日达到我朝水平，以期杜绝此类人间惨剧）。
总之，骑车女子身心皆受重创，还被打成了猪头，估计要靠还我漂漂拳才可以治愈了。
完事后，眼睛被纱布蒙住，手被胶带缠住的骑车女子起身试图逃跑，却摔下了山坡。
李奥循声追了过去，看到骑车女子倒在灌木从中被刺得鲜血直流不停呻吟，便跑回自己的车子取医药箱（狼皮里竟然藏着一颗暖男心）。
提着医药箱回到事发现场，李奥发现骑车女子已经挣脱跑走。
骑车女子叫来了附近的居民，很快抓住了李奥，砂锅大的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他身上。
二
李奥以为，肉欲如狼，饿它几顿
喂几根骨头，就成驯成了狗。
李奥由于强奸罪和故意伤害罪被扔进了监狱，监禁5年后被假释，接收精神治疗，前期服用抗性欲药物，后期逐渐断药。
九年零四个月后，我们再次看到他时，他已变成了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李奥通过了精神治疗院的评估，暂时恢复了自由。他搬到了精神治疗院护工夏沙所住的集体宿舍，与其同住，以便在身体失控时搬回治疗院。
重见天日的第一天，李奥兴冲冲地跑到商场，买了套新毛衣，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心中一定在默念：新衣新气象。
与外界适应了几天后，夏沙带着李奥找工作，把他介绍给印刷厂老板。面试前，李奥紧张地尿频了。
印刷厂留用了李奥，与之相伴的是稳定的收入和日常的社交，一切都在步入正轨。
通过体育锻炼和又省钱来又过瘾（花粥语）的消遣方式，李奥时常将自己搞得筋疲力尽，迫使自己无力理会那些非分之想。
餐馆里，站台上，李奥也在刻意回避与异性的眼神交集。
经过一番心理准备，李奥走进一家脱衣舞俱乐部考验自己的意志，结果是落荒而逃。
李奥在路边找到一台公共电话求救般拨打了夏沙的电话，艰难地告诉他，他的努力失败了，他对异性的冲动依然难以克制。
谁知夏沙举重若轻，告诉他这些都是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他应该勇敢地接触异性，勇敢地去恋爱。
在夏沙的怂恿下，李奥一路跟踪心仪的餐厅服务生追到了地铁上，并鼓足勇气邀请她一起喝杯咖啡，却被无情地拒绝了。
天无绝人之路，过了几天，李奥在印刷厂偶遇了厂长的女儿，颜值高出一个段位的——蒂娜。
三
李奥以为，肉欲如狼，爱情之火可以驱赶。
蒂娜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与父亲相依为命。
在27岁这一年，她不顾父亲的反对，决定从家中搬出，开始独立生活。
由于受制于父亲的过度监管，蒂娜一直对男性心怀戒备。
一天，蒂娜与李奥在超市再次偶遇。由于忘了带钱，蒂娜便跟李奥打起了招呼。
他们约了还钱的地点，一个暖色调的咖啡馆。
蒂娜开门见山地说，这不是一场约会。
呵呵，当晚与蒂娜告别后，李奥回到家就成这样了。
李奥对蒂娜态度冷淡，这反而激起了蒂娜的好奇。几天后，蒂娜主动给李奥打了电话，相约一起喝咖啡。
他们开始约会，一起看电影，一起在散场后漫步街头。
好景不长，两人的暧昧关系因为蒂娜去比利时海边的巧克力工厂实习而中断。
期间，李奥的好基友兼护工夏沙与治疗院产生矛盾，决定离职只身去柏林闯荡。
几乎在一夜之间失去爱情与友情支持的李奥重新坠入欲望的深渊，开始跟踪衣着光鲜的女人，甚至摸黑闯入陌生女子的家。
几经挣扎，李奥决定去海边，去蒂娜居住的旅店找她。
蒂娜看着坐在大厅桌角抽着烟等自己的李奥，笑得很甜蜜。
他们一起漫步海边，蒂娜问：
“你住哪儿？”
“找一家旅店吧。”
“现在是旅游淡季，旅店都闭门谢客了。”
“我会找到一家的。”
当天夜里下起了大雨，找不到落脚点的李奥，只能兀自伫立在屋檐下任由风吹雨打，最终被蒂娜接了回家。
一觉醒来，蒂娜发现李奥夜里偷偷爬上了她的床，却像孩子一样蜷缩在一侧抽泣。
李奥注意到蒂娜床头摆放着录音机，每晚需要听舒伯特的《圣母颂》入眠，便说明天给她一个惊喜。
次日李奥带她去了教堂，并请人在空荡的教堂里，专门为她演唱舒伯特的《圣母颂》。
教堂里，一抹光打在李奥脸上，这一次，抽泣的是蒂娜。
李奥与蒂娜住到了一起，期待在神的祝福下，开始新的生活。
在他们的小窝，两人缠缠绵绵，产生了爱的结晶——电影海报的背景图。
当所有人都以为影片将迎来众望所归的happy ending时，故事忽然转向了残酷的那面。
一天晚上，李奥遥遥地望见蒂娜在酒吧里与几个男同事有说有笑，顿时醋意横生，怒不可遏。
他的情绪再次失控，在路过一个车库时，尾随女司机而入，将影片开头的暴力场面，又重复了一遍。
他向蒂娜坦白，自己是个强奸犯，并且刚刚又犯一案。
他将蒂娜重重地摔在天桥上，告诉她，他不爱她，他恨她。
精神近乎崩溃的蒂娜回到父亲的住处，和生活过得一团糟的父亲，喝酒，跳舞。
天亮后，再次回到他们小窝的蒂娜发现李奥已经离开。
心有不甘的蒂娜托报社的朋友，找到了当年的受害者，试图帮助李奥得到受害者的谅解。
在咖啡馆里，蒂娜说自己是李奥的朋友。
不想却在上厕所的间隙，被眼前这位当年的受害者报复性地扒下裤子用马桶刷施暴。
身心俱损的蒂娜此时仍然希望再见李奥一面，希望李奥得到救赎。
她根据线索一路追踪李奥到柏林，又从柏林追到了海边。
吹着夜风的海滩，两位昔日恋人再次相见。
李奥神情木然地将刀片划向自己手腕。
蒂娜痛哭流涕，却没有用力去阻止。
就这样，两人依偎着，直到太阳升起，直到沙滩上跑过第一个晨练的人。
四
自由意志。
虽然本片属于小成本电影，导演兼任摄像剪辑，主演参与编剧，影片的每一个细节却都经过揣摩，表现得合理、克制和精准。全片长达3个小时，对相似场景多次重复，也因此招致一些评论诟病其冗长拖沓，诸如有人认为有了片头第一场强暴戏的铺垫，第二场完全可以一笔带过，观众脑补第一场的情节可以了。但这就是导演的叙述方式，完整而真实。
本片的另一个中文译名是《纵欲》，看了这个标题就可以推论出主角李奥命运的悲剧性是预设的，万事皆因果善恶终有报。如果这个分析成立，那么片中李奥的自由意志应与神的意志相对，带着原罪色彩。在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背景下，万物的进程都是全知全能的上帝预设的，神的意志才是本源。最终李奥割腕自杀，便是个人自由意志的溃败和消亡。
但是，影片最后一幕，蒂娜抱着李奥迎接黎明，脸上划过的一丝笑意，分明彰显着自由意志的胜利！
因此本片片名应该老老实实翻译成《自由意志》，此自由意志也非神学意义上的“自由意志”。
打开德语版维基百科自由意志（Freier Wille）的词条，可以得知目前各学科对自由意志的定义各有不同，通说认为其基本含义是：
人在有主观意识的情况下，在不同备选项中进行抉择的能力。（In einem fachübergreifenden Sinne geh?rtzur Willensfreiheit die subjektiv empfundene menschliche F?higkeit, bei verschiedenen Wahlm?glichkeiten eine bewusste Entscheidung treffen zuk?nnen.）
我们提取出三个关键词，“抉择”、“不同备选项”和“主观意识”。
什么会影响我们在“抉择”时的判断呢？
对普通人来说，可以是一切让我们上瘾的事物，可以是烟酒茶。
对片中的李奥来说，就是病态的肉欲，一种精神疾病。
相似的病症还有阿耳滋海默氏病、妥瑞氏症、强迫症、厌食症等，他们都影响着患者抉择的能力，干扰着他们的自由意志。
“不同备选项”则意味着，我们面对的需要是多元的选项，任何不含选项的、纯粹的善与恶都是不自由的。
库布里克的《发条橙》探讨的同样是“自由意志”的问题。他在采访中曾经谈到：“假如我们被剥夺为善或为恶的选项，那么人不人矣。”（StanleyKubrick: The central idea of the film has to do with the question of free-will.Do we lose our humanity if we are deprived of the choice between good and evil?）
李奥在被限制自由9年多后，重新回归社会，面对一连串“善与恶”“生存还是毁灭”的选项，也为其最终实现自由意志提供了可能。
最后我们回到“主观意识”。
还是那个老问题，主观意识与客观存在的关系。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主观意识不依赖于客观存在。
不过这种假设已经被高中政治课本排除了。
自由意志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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