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向老子讨教什么是礼。
老子回答:“你所说的这东西,提倡的人和骨头都腐朽了,只剩下说的话了。况且真正的君子时运来时就采取行动,时运不济就卷铺盖走人。我听说,真正的商界高手并不显摆,真正的能人德行高深,外表却一副蠢像。祛除你身上的狂傲和欲望,包括那幅很有学问的样子和拯救宇宙的雄心壮志,这些都对你没什么帮助。我能对你说的也就是这点罢了。”
孔子出来,对弟子们说:“我知道鸟能飞,鱼会游,走兽会跑。会跑的用网拦,会游的用钩钓,会飞的用箭射。至于龙我没办法知道,它会腾云驾雾。我今天见到老子,他就像一条龙!”
这是《史记卷六十三·老子韩非列传第三》里第二、三段的话。背下来,非为卖弄,是想让大家知道,青葱年代的老夫子曾经和国家图书馆长互为粉丝。
“孔丘啊,当今之世王纲失序,礼乐纷乱,你还要一意孤行,推行礼乐仁义吗?”
“丘惭愧,一事无成。”
“那就索性放弃吧,名爵者,公器也,不可久居。”
“那弟子何去何从,毕竟不能像葫芦一样挂在门楣上,无用于世。”
“无用,安知不是大用,弱则生,柔则存,天下莫弱于水,而攻坚者莫之能胜,上善若水啊。”
“先生微言大义,吾道一以贯之,先生的道是大象无形,超然物外,不限于世间,而我的道,则在人间。”
“那就不要在意天下的误解吧,富人赠人以金,我没有金子,就赠你这几句话吧。”
这是电影《孔子》里的一段对话。
《史记》简约,《论语》精致。唯有当代文人,善于发挥,将这一段中国思想界最伟大的“强强对话”,演绎得如此惟妙惟肖。然而,站在彼此相同高度而世人又难以企及的巅峰,两位伟人绝不是在冰火难容,针尖麦芒,而是在心的共鸣之间各自寻找人间的大道,寻找心灵的出路,寻找生命的故乡。
他们找到了么?
答案是悲催的。
孔子赞美老子,是由衷的,不过潜台词里,隐隐有一种叹息:你也太云天雾地了。
老子的理念,是以前证明没用的,那就肯定没用。既然没用,那就不妨回归自然,无为,不争。
无为,就是不妄为。不争,就是自然而然。所以,老子最终的社会理想,是盖一座幼儿园。
童年是美好的,大家都回到童年,那整个社会想必是极好的。
老子出关,留下一篇《道德经》,他对追求的“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小国寡民”世界,他追求的那个“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和谐社会,并没有积极采取行动,由他去吧,我悟道,绝不传道。
而我们的夫子,却像一条孜孜不倦却满身伤痛的丧家犬,依然踽踽地凄凉地行走在呼啸寒风苍凉大地上。
“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
天丧予,天丧予……
老子笑了。孔子哭了。
不,吾道一以贯之,一以贯之,一以贯之……
仲尼,人生道路上的一位旅人罢了。
“丘惭愧,一事无成。”
“那就索性放弃吧……”
不……
孔子的理念,现在的局面,正是因为没有遵循以前,应该恢复才对。既然是恢复,那就是克己复礼。孔子最终的社会理想,是盖一座布道的传销大学。
在这座大学里,等级森严,道貌岸然,每天喝三碗鸡汤,毕竟周公的一整套礼仪经常操练是非常繁琐费精神的。
问题是,那演戏一般的嘉年华,和老生常谈的唠唠叨叨,真的有用吗?
老子和孔子都是伟大的,但他们都忘了一点,最为关键的一点:人性,以及由人性推动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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