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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名师|祝仲铨:《李白凤印谱》拓编记


《李白凤印谱》拓编记
⊙ 祝仲铨

李白凤先生是20世纪我国成就卓著的诗人、作家、书法家和篆刻家,也是蜚声学界的著名学者和教授1978年,先生冤案昭雪,正要施展才华、报效国家时,不幸突然病逝。李先生去世后,齐鲁书社出版了李先生集晚年心血而铸成的学术著作《东夷杂考》《古铜韵语》,中州书画社(今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了以李先生晚年篆刻作品为主的《李白凤印谱》。我有幸参与了《李白凤印谱》的拓编工作。说起来,都是40年前的事了。

一、受命拓印

《李白凤印谱》是1983年出版的,但该书的拓编工作从1980年就开始了。那年初夏的一天,李白凤先生的夫人刘朱樱老师捎信,让我去她家商议一件事。
刘朱樱老师是我初中时的语文教师。她没教过我们年级的课,偶尔到语文教研室去的时候见过她,给她行过礼。初中毕业后没有再见过她。后来,拜见李白凤先生时,再次见到刘老师,才使我们续上了师生的缘分。
刘老师高兴地告诉我,中州书画社准备出版李白凤先生的印谱。我也很高兴,因为这将是李先生去世后,出版的第二本遗作了。
刘老师说,出版社让我们先把李白凤先生的印作整理出来,然后大体上分一下类,粗编一下。我立即表示,愿意为李先生篆刻作品的出版做些工作。刘老师说:“请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帮助做些具体的事。你喜欢篆刻,又做编辑工作,这本书出版前期的拓印和编辑工作,就请你来做。”说着,她拿出李先生的《存疑斋印稿》和一些李先生刻的印章给我看,还找出来一卷宣纸和三盒李先生用过的印泥,摆在桌子上,希望我立即进入工作状态。


二、“三分天下”的房间

那天闷热,还有些燥。我的汗衫湿了,便脱去衬衣,想凉爽一些。我拎着衬衣,左看右看,没找到挂衬衣的地方,场面有点小尴尬。说到这儿,就不得不谈一谈李先生的住处了。
李先生原住在河南大学西门外惠济河西边半截戏楼街的河南大学家属院,和恩师李嘉言先生同一个院子。1957年后,被迫离开了河南大学家属院,搬到当时叫土地庙街[1]的这个小院子里。
李先生住的是北屋,只有一间半。那是旧式结构的房屋,门进很浅,大约3米的样子。进门的,是半间,西边是一间。那一间是他家起居的主要场所,也算李先生的“工作室”。可以说,这间不足9平米的房子,被大床、长桌和沙发“三分天下”。靠北墙东西向摆了一张大床;南墙正中,有一个旧式木窗棂的窗子,窗子下,安放一个很旧的布包长沙发;大床与长沙发之间,是一张与床几乎等长,但不足1米宽的长木桌。这张桌子,是一家人的餐桌,是李先生的书画案子,也是李先生的书桌和会客时的大“茶几”。长桌与大床之间的些许距离仅能允许站直了顺着桌子侧身走动。从床上下来,可以从这里慢慢走出去,也可以勉强坐在床上陪客人喝茶聊天。但是,长沙发那里,就没有这么宽裕了。
摆在南窗下的长沙发和长桌一顺。但是,它和长桌之间的距离却是个“负数”。因为长沙发座的边缘部分只能屈居在桌下,要在沙发落座,必须弯曲着腿,作欲坐状,扶着桌子,缓缓向里移动,慢慢坐下。倘有两三客人在座,里面的人想出来方便,外面的人必须全部弯曲着腿,呈欲坐状,“鱼贯而出”。待那人方便回来,方可再次弯曲着腿,依次“入席”。
不能不说,这是个狭窄得不能再狭窄、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住所了。但是,当李白凤先生拖着疲惫之躯回到这个“蛰居”之处,听到夫人的问候,握住来访客人的手,看着学生的书法篆刻“作业”,拆阅老友的书信,翻看朋友给他借来的图书,展开自己撰写的文稿,他的神情会立即为之一振。在他看来,这里是能让他在精神上最亢奋又最放松、最愉悦又最充实的地方!他在这里能看到最真实的自己,能放纵自己的真实!
叶圣陶为《李白凤印谱》题名

茅盾为《李白凤印谱》题名

臧克家为《李白凤印谱》题辞

三、藕丝印泥与《存疑斋印稿》

我把衬衣放在沙发最里面的座上,去翻看《存疑斋印稿》。刘老师则忙活着,从纸包里、纸盒里找出一些印章,堆在桌子上。她打开一个印盒说:“这些都是白凤以前用的,这些年没添置新的印泥,颜色都不好了。”
我接过来看。这是三个印盒中较大的一个旧的瓷质印泥盒,里面的艾绒因为久用,纤维已经很短、很碎了。红色的朱砂,早已失去鲜艳、明亮的风采,变得暗淡无光。整体上看,印泥还不是很干,如果不很计较颜色的话,可以继续使用。稍小一号的印盒中,朱砂印泥红中发暗,印油较干,碎碎的艾绒团成一个小团,瓷瓷的样子,像是不常用,也不好用的印泥了。最小的印盒里,是一小团大约20克左右的印泥。看样子还比较柔软,看颜色像是朱磦印泥。印泥的质地很细,很柔软,不像有纤维的艾绒,更不像市场上价格低廉的纸浆。我用小塑料棍翻动一下,也没看出是什么原料制的。于是,一边翻动着,一边在脑子里搜索着在邓散木《篆刻学》中读过的关于印泥制作部分的记忆。
“那是藕丝印泥!”刘老师说,“白凤放了几十年了”。
藕丝印泥!我眼前一亮,这就是久闻大名却无缘谋面的藕丝印泥!
在此之前的几年,读邓散木先生《篆刻学》,读到印泥部分,竟对书中所说的八宝印泥产生了兴趣。书中所说的八宝印泥是专为乾隆皇帝制作的,据说用这种印泥钤印的印痕呈凸起状,即俗语“起台儿”。八宝印泥这种独有特色,也便成了鉴定乾隆御笔御览之类文物的一个重要参考。我突然产生了自己动手制作八宝印泥的念头。于是,托亲求友,很快弄到了蓖麻油、朱砂,也联系到了艾绒,但是在“后半场戏”中刹了车。因为原料中的赤金粉、暹罗(泰国)红宝石无法弄到即使到手,也没有能力加工成细粉。无奈,打消了制作的念头。但是,在这个学习、试制印泥的过程中,得到了用藕丝制作印泥的知识。虽说八宝印泥不再做了,倒是想尝试一下用莲藕提取藕丝的方法。后来,买来一大堆莲藕,因不得其法,鼓捣完莲藕也没弄出几根可以成为纤维的藕丝来。跑去找种植莲藕的农民,也没有打听到具体的方法。提取藕丝的尝试无果而终。
现在看到真的藕丝印泥了,不由地想,这不足20克的印泥,要多少斤莲藕才能提取出足够的藕丝啊!
刘老师看我拿着藕丝印泥爱不释手地把玩,就说:“白凤早些年搞到的,几十年来都没离开过。他不在了,就送给你这个喜欢它的'知音’吧。”
我诚惶诚恐,谢绝了:李先生印谱拓编工作还没开始就索取贵重物品,这怎么可以呢?我合上盖子,把印泥还给刘老师。
“存疑斋”是李白凤先生斋馆号,他有一方自用印,为“存一斋”。《存疑斋印稿》两册,是李白凤先生亲自钤印的他的篆刻作品集。《存疑斋印稿》里,李先生将他的文友、诗友郭沫若、叶圣陶、柳亚子、臧克家等人的题字放在前面,以示珍重。接下来,是李先生篆刻作品的展示。
诚如李先生《自序》中所说,《存疑斋印稿》收入的印作,大多是他自1964年以来十多年间在开封时刻的印。其中,有他刻的毛主席诗词句,有其他诗词名句,有自用名章与闲章,更多的是为“新交旧谊”刻的名章与书画印、藏书印。
李白凤先生在古文字研究方面有很高的造诣,有遗著《金文骈枝》《说文解字古籀疑义》《彝铭文字流变初探》等存世。端木蕻良先生说他“精于金石,长于考证,对于字的形体源流的研究,都是认真严格的”。李白凤先生存世的书法作品多以金文为主要书体,其篆刻也常以金文或甲骨文入印。如他给老友刻的“沫若”“亚子”,自用印“白凤”和闲章“家在泰山之麓”“风雷动”等。这在先生晚年所刻千余方印中比比皆是。
作为学者型的篆刻家,李白凤先生深谙甲骨、吉金、秦汉砖石、摩崖、碑帖精神,饱赏秦玺汉印、浙皖诸家、缶庐白石乃至王福庵、陈巨来风情,且融会贯通于一己;作为诗人、作家的篆刻家,李白凤先生又将诗情才艺融于篆法、刀法与章法布局之中。于方寸之间,纵横铁笔,挥洒豪情。在《存疑斋印稿》中徜徉,欣赏李白凤先生千姿百态的印作,既是对其篆刻艺术的醇美的艺术享受,又是对其浓郁而丰厚才情的品赏。琳琅满目的印稿中,随意的一个撷取,便可看到古铜文字的神韵,看到秦汉玺印砖石的风骨,看到对明清以来篆刻家的独特认知和李先生个性鲜明的风格。
《存疑斋印稿》中,多为李白凤先生20世纪六七十年代刻印,但保留了少数四五十年代给老朋友所刻印的印存。一枚“亚子”方印,是李白凤先生用甲骨“亚”字作“边框”,甲骨“子”字为“内文”,巧妙安排的一个得意之作。印的边款曰“一九四二年曾为亚子先生作”,看来是枚“复制品”。这些足见李白凤先生对老朋友友情的怀念与重视。
我对刘朱樱老师说,《存疑斋印稿》是李白凤先生亲自编辑的,再编《李白凤印谱》时,当充分尊重李先生的意见,尽可能保留《存疑斋印稿》的基本骨架和主要内容。刘老师同意我的意见。我请刘老师把这个意见转告出版社的同志,同时,请刘老师尽可能搜集李先生所刻印石,以丰富《李白凤印稿》的内容。

四、再赴李先生家

再次去李白凤先生家时,刘朱樱老师已经准备好了许多印和拓印的工具。看了几十年李先生刻印、拓印,刘老师耳濡目染,也成了内行。
上大学的时候,曾从恩师于安澜先生学篆刻,但一直没有学到篆刻界比较专业的拓印、拓边款的技法。20世纪六七十年代,篆刻爱好者远无今日之众,留印拓、拓边款比较随意,不像现在又是连史纸、棕老虎、小拓包,又是西泠印社印泥的这么细致讲究。我最初从《篆刻学》上看到一些钤印和拓边款的操作规程,后又跟着师兄王启贤学钤印、拓边款。但是王师兄的钤印方法与众不同。他用的印泥是从印刷厂弄来的大红色快速晾干油墨 , 钤印的时候,拿一块硬橡皮,蘸少许油墨,打匀之后,再薄薄地打在印面上,然后钤印。油墨中混合的一点点金星闪闪发亮,使大红油墨极为鲜艳,钤好的印拓,还稍显厚实的立体感,丰富了视觉效果。这种拓印方法并不复杂,操作几次便能熟练运用。北京电影制片厂著名导演谢添先生给我题了几幅字,我曾用这种方法将我给他刻的名章钤在题字上。谢添先生大为赞赏,回到北京后专门打电话来,索要这种“特别棒的印泥”,说他的印泥都没这个效果好。
但是,无论白文印还是朱文印,用这种方法很容易使原印风貌稍稍改变,失去原有精神,还是使用印泥钤拓比较方便、真实。
后来我跟着本单位善刻砖石、长于篆刻的崔耕先生学习拓印,还跟着他学拓汉画像砖和瓦当,又在新密打虎亭1号汉墓学拓汉画像石,这才熟悉了用毛刷打湿宣纸,用拓包分层次墨拓的方法。
就是这般生涩不老练的“技术”,让我拓完了刘老师找出来的印和一些边款。

李白凤 篆刻 仲铨藏书



五、李白凤先生的篆刻

窘迫的经济状况使李白凤先生没条件选购如意的印石。朋友们拿来请刻的印石和送他的印石大小形制不一、质料优劣不等。但是李白凤先生都摒弃篆刻家常持的“石不佳不刻”旧例,有求必应,一一刻就。[2]也正是在这大小各异、方正长圆纷呈的诸色印石上,李先生刻出了彰显他因势布局、精到设字、恣情运刀的卓越篆刻艺术功力的款款佳制。
十多年间,李白凤先生刻了多少方印?这个谜一般的问题很难有准确的答案,估计千方以上是不会差的。《李白凤印谱》出版后,与一些朋友聊天,谈到李先生,许多人都称拥有李先生所刻印章,有五七方者,有十多方者,甚至有二十多方者。刘朱樱老师说,作家余辰(张凤礼)就有二十方以上的印。开封市书画家和书画爱好者,都以拥有李先生篆刻的印章为自豪。
李先生给新旧老少朋友刻了那么多的印,数十年间却仅仅给自家夫人刻了一方姓名印,刘朱樱老师抱怨说:“我说了多少次,我的名章用了几十年,磨掉了印边,又磨掉了字的笔画。取挂号信时,邮局的人都不认可了。我说白凤,你天天给朋友刻印,刻得那么多,给我再刻一方吧,他一直都没有刻。”
我看刘老师的名章,是李白凤先生抗战时在桂林刻的朱文“刘朱樱”三字。原本方形印,被岁月削去了棱角,快变成圆形印了。三个字都有严重的磨损,不报姓名,真认不出是什么人的印。我给刘老师说,这方印有纪念意义,一定要收入印谱。[3]
刘老师说,白凤给自己刻了不少印,他要用于书画作品,要抒发一下自己的情感,这些我都是理解的。他给自己刻了“白凤长年”的白文印[4],又刻了白文“白凤长宁”[5]。他想尽快恢复疲倦的身心,健康地生活下去,写他的诗,写他的文章,写他的书法,刻他的印。他想重返高校讲台,教书育人。没想到,他刻了自用印“白凤长宁”之后,却因病长逝,永享安宁了。这方印成了他篆刻的绝唱之作。
李白凤先生给朋友刻的印,大多没留印拓。这是因为,求印者看到刻好的印便取走了,也没来得及钤留印痕。《李白凤印谱》中还有几方印是我从印主处觅得的,如薛声韵、周鸿俊、郑玉昆等。
李白凤先生挥毫与运刀,大多是在晚上。白天,他要接受街道上革命群众的“监督劳动”。晚上,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家,他最想做、最爱做的是读书著书。但是,索字求印、请教学问的老少朋友纷至沓来,只有等完了友人心愿,来客一一走后,才能打开书本,摊开稿纸,着手自己的最爱。我和书画界朋友一样,很想得到李先生一幅墨宝,很想求李先生刻一方印。但我一直不敢过多打扰李先生,不忍心占用他宝贵的时间,只是请他刻了一方“仲铨藏书”印。青田印石是托画家郑玉昆先生带去的。李先生对郑玉昆说:“让你捎石头来,我又不是不认识他。”郑玉昆解释说:“他怕耽误你时间。”李先生对他刻的朱文“仲铨藏书”一印很满意,与李先生刻的其他藏书印比较一下,就会发现,这方印他刻得是非常用心的。我有几方藏书印,有别的老师刻的,也有一方自刻的。李先生刻的这方,我珍贵得很,我只钤盖在我认为有价值的书上,买的一般的图书上是不会用这方印去钤盖的。每一次钤印,我都会忆起李白凤先生在困境之中,青灯之下,孜孜以求,苦作学问的不倦身影,对我都是一次鞭笞、激励和教育,我当然很珍视这方印。这次编辑印谱,我很想将这方印选进去。可是又不想有私心太重之嫌,内心矛盾斗争的结果是:“不利用权利谋私”的思想占据上风,最终也没收进印谱。而今,随本文一起亮相,总算使这方印得到一个展示的机会了。

六、初编《李白凤印谱》

重编印谱也是很繁琐的事。原想,按我和刘朱樱老师的商议,以李白凤先生亲自编拓的《存疑斋印稿》为基础,将新钤印拓和相关资料加进去就行了,但具体操作起来,还有不少工作要做。根据出版社让先粗编一遍的要求和已掌握的众多材料,我简单地把印谱内容分为四个部分:一是李白凤先生友人的题字题词;二是文字介绍,包括李白凤先生印谱序言、李白凤先生介绍、李白凤先生自序;三是印的部分。又分为毛主席诗词、革命烈士印谱、友人名章与闲章、李白凤先生自用印;四是本书后记。
为了方便出版社编辑书稿,我先做了个书的小样。把上面所说的四个部分,一页一页地将内容落实。那时候没有复印机,李先生友人题字题词不好展现于小样,我就在那页纸上写明要用的具体内容,比如“郭沫若题字,李白凤印留”。第二部分,《李白凤印谱序》尚缺,我建议刘老师考虑,请李先生一位老友来写。第三部分,将众多印拓按类别分布就行了,没费多少周折,只是释文稍多,用了些时间。有的印拓,李白凤先生是有释文的,有的没有,新钤的印拓也没释文。限于识字能力,我对一些印拓作了释文,有些不好辨识,留给出版社去做这些工作。《李白凤印谱》出版后,发现有几处释文错误。比如第51页“长安画工”应是很容易认得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印为“东方画工”,令人莫名其妙。还有一些印,李先生刻得很好,我也是很喜欢的,如朱文“三十年代新诗人”“十年不制衣”“雏凤清于老凤声”和“书被催成墨未浓”等,出版时竟没收入印谱,我深感遗憾。后来我把这些印安排在我编辑的《中岳》期刊封二上,全部发表了。第四部分是后记,这自然是刘老师自己来写了。
初编《李白凤印谱》的过程中,遇到一个编辑难点,就是篇章页的编排问题。我们看出版的《李白凤印谱》发现,《沁园春·咏雪》《生的伟大死的光荣》《屈原湘夫人》和《映日荷花别样红》这些大尺度的石刻墨拓,不经意地穿插在印谱之中,但在最初安排它们时,有些为难。虽然它们都是李白凤先生生前精心刻制的,但要把它们编在合适的位置并不容易。删去这些尺度较大的刻石,虽说对《李白凤印谱》影响不大,但是,考虑到这些都是李白凤先生倾注心力完成的,就保留了下来。这样,《沁园春·咏雪》《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继续充当诗词名和篇章页的作用,其余的如《屈原湘夫人》等就很遗憾地作为一般刻石置于印谱中了。这样的安排,我曾和刘朱樱老师做了充分的商议,并征得了她的同意,也得到了出版社的认可。
大体上粗编一遍,实际上是简单地将文字图片和印拓材料分了分堆,出版社还有大量工作要做。
我对作为诗人、学者、书法篆刻家的李白凤先生是很尊崇的,能够参与他的印谱的拓编工作,是我的荣幸。我很希望这本书编印得好一些,再好一些,以慰先生在天之灵。于是,我又给刘老师提出几点编辑出版意见:
(一)《存疑斋印稿》中,李白凤先生友人题字、题词和信札的图片尽可能全用。
(二)《李白凤印谱》的序,请李先生老友来写。另增的《李白凤先生小传》实际上是李先生生平的简介与简评,最好也请李先生的老友来写。
(三)请李先生友人中的美术家尹瘦石、黄永玉、曹辛之先生中的一位亲自设计全书装帧与封面。
(四)本书篆刻的部分,在版式上,对每一页中印拓的排列,请出版社确定。没做完的印的释文,请出版社译完并认真校定。
刘老师认为这些意见很好,她一定向出版社转达。
我特别告诉刘老师,茅盾先生是李先生的老朋友,最好请他给《李白凤印谱》题个字。刘老师有些顾虑。她说,茅盾先生是国家领导人,那么忙,不一定会写。我说,听说出版《李白凤印谱》,他肯定会写的。果然,刘老师的信寄出一个星期,茅盾先生的题字就寄来了。
但是,这却使出版社作了难。因为之前叶圣陶先生已经题写了书名,现在茅盾先生又题了个书名,封面怎么安排呢?出版社征询刘老师意见,刘老师一时没有主意,又找我问。我说,论资格,还是叶老的题字作封面比较合适,茅盾先生题的可放扉页,把扉页装饰一下,茅盾先生不会有意见的。后来,出版社就按这个意见安排了封面和扉页。李先生的朋友、著名书籍装帧设计家曹辛之先生在印谱全书设计时,刻意对茅盾先生题字的扉页进行了特别精美的处理。
“初编”完成,《李白凤印谱》有了直观的“小样”,这使刘老师很受感动。她说我对这本书的出版,做了大量工作,她要在后记中表示感谢。我又是诚惶诚恐。我对刘老师说:“我是李先生和您的学生,还是李惟微(李白凤先生大儿子)的朋友,这些事都是我应该做的。再说,您的后记中肯定要写到李先生的许多老朋友,那些都是大作家、大艺术家,我的小名字有啥资格和他们放在一起!”刘老师听从了我的意见,把我当作了《后记》中的“朋友”[6]
七、往事并非如烟

《李白凤印谱》出版时,我已调到郑州市文联的《百花园》杂志社了。刘朱樱老师特意挂号寄我一本,书前还题了她赠书的字,钤了那方李先生刻的姓名印。
此后不久,又收到刘老师寄来的挂号信,里面是李白凤先生写的一副对联和刘老师表示感谢的信,说寄来我最喜欢的李先生的墨宝,以表谢意。后来,我出差开封,去看望刘老师,她已搬到惠济河东岸一处小院子了。说到寄给的李先生的字,我表示万分感谢。我对刘老师说:“遗憾的是,您没在上面题写赠予的字。”刘老师说:“我那字,怎能在你李老师写的对联上画啊!我知道你早就想让白凤给你写幅字了,但你每次来家都没好意思张口。”我说,李先生很辛苦,每天接待那么多来客,还要做学问,我不忍心打扰他。他给我刻了一方印,我就很高兴、很知足、很感激了。刘老师说,白凤的印谱出版,你做了许多工作,还提了很多好的意见,白凤若在世,他肯定会专门题字送你的。现在,我从白凤留下来为数不多的书法作品中选了这对好的送给你,这是我和白凤俩人对你的感谢。刘老师的诚意深深感动了我,我再次郑重地谢了刘老师。
往事并不如烟,说起来这些琐琐碎碎的事都是三四十年前的老旧话题了。但于我,却像是陈酿的老酒,香醇,也味含辛辣和泛泛的涩苦。写《< 李白凤印谱 > 拓编记》,手捧李白凤先生的《存疑斋印稿》,摩挲着一方方倾注了李先生心血的或长或圆、或大或小的印章,谈起李先生当年写诗论道,和郭沫若、叶圣陶、茅盾、柳亚子等纵论抗日救亡的满腔热血,感悟李先生在窘迫的困境中治印抒怀的不屈抗争,体味他对新交旧谊的笔墨情意,想着当年刘朱樱老师拖着衰老瘦弱之躯,为李先生遗作的出版四处奔波,总是使人产生亢奋的情绪,让你充满信心地去扫除羁绊,昂扬精神,不屈不挠地去追求、去奋斗、去实现梦想。

注释:
[1] 土地庙街在豆芽街南边,是个 T 字形的小街,东临惠济河。在惠济河西岸有一土地庙,坐东向西。自庙前向西,是不足三百米的街,街西口向南向北的南北向街道,也属土地庙街,街南口临财神庙街,北口临豆芽街。土地庙街后改名铁塔三街。李先生家在离北口(豆芽街)不远路东的一个小院子里。
[2]20世纪70年代前,开封市书画篆刻用品在寺后街的“京古斋”出售。当时所售的印石以青田石为主,寿山石和较好品质的佳石很少。
[3] 李白凤 . 李白凤印谱 [M]. 郑州:中州书画社,1983:50.
[4] 李白凤 . 李白凤印谱 [M]. 郑州:中州书画社,1983:57.
[5] 李白凤 . 李白凤印谱 [M]. 郑州:中州书画社,1983:58.
[6] 李白凤 . 李白凤印谱 [M]. 郑州:中州书画社,1983:87.

作者:河南教育书画协会原副主席
本文编辑:史正浩
原文刊发于《大学书法》杂志2022年第2期


《大学书法》杂志

统筹|顾 翔

编辑|贺子俊 袁睿洋

审核|李逸峰 黄修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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