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的力量——《冷山》

【信电影得永生】电影专栏

 

记得谁说过，每一颗灵魂中都包涵着许多秘密的未知的深不可测的素质，一旦被安置于非常态的极端环境下，那些原本隐秘的或美好或丑陋、或压抑或张扬的人性便无以遁逃了。战争，绝对有这种威力。将所有人紧紧套牢在一个巨大的看不到未来也不敢奢望的漩涡里。而人性的极致在这怪圈里被无限放大，无限放大。

 

“每一个出去打仗的傻瓜都是仅仅为了一面旗帜和一句谎言”——影片中，裘德·洛饰演的男主人公英曼一语道破战争的实质。似乎人们总是要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才能看透华丽帷幔后面隐藏着的赤裸谎言。幸好，这是电影。所以，这个男人可以享受几乎所有那些身处战争中的男人们不能奢望的——九死一生的幸存和金石可镂的信念。

 

回到冷山。回到那个叫艾达的女子身边——正是这信念的支撑，为整个电影拉开了主线。是爱情吗？是的。但如果只是视为爱情，又总是觉得寡味了些。影片中，艾曼沉默寡言，艾达矜持甚至略显呆板。二人甚至在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了解之时便被战争分开。这也是影片一直被诟病的地方。有人认为，电影中二人之前感情铺垫过分单薄，不足以作为男主人公不顾生命危险逃离战场的支撑。个人认为，也许这正是影片魅力所在吧。战争，毁灭了一切。原本美好的一切统统乌有。然而，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灵魂底部对美好的渴望。在惨绝人寰的极致环境中，一颗尚在跳动的心如何思考死亡如何面对尚存？想来，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拼命抓住那些曾经美好的哪怕仅仅只是少得可怜的片段式的记忆是一种本能。同样的，因为战争失去一切一度几乎难以存活的艾达，又何尝不是通过想念杳无音信的同样对他一无所知的男人而获得继续生活的动力呢。艰难时世，谁不需要一个精神支撑呢？哪怕这支撑更多来自个人想象。至少，那也是一种慰藉，也能片刻取暖。想来，爱情，不过是作为信仰众多表现形式之一种，恰好路过了。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路过了。而往往尚处于萌芽状态的动情又总会由着似野草莓般的鲜美而让人无限神往。片尾处，当英曼说：思念着你，让我不至于坠进深渊——的时候，眼泪狂飙。这不仅仅是对于爱情的向往，更是对于生命的无限向往。残酷的战争带走了能带走的一切，除了心底这仅存的对爱情的些许记忆碎片以及大量想象。是爱情，却绝不仅止步于此。无论是冷山、还是艾达或爱情，其实都是信念的载体，作为一种不竭的力量，支撑着英曼的必然归来。而某种意义上讲，影片中的英曼其实就是一位执著的朝圣者，为信念而生而死。正是这种为了心底美好的信念而置生死于度外的坚韧赋予影片巨大的艺术感染力。

 

务必注意，影片有一处细节是绝对绝对不可忽略的。——历尽生死，英曼终于回到冷山，终于看到了艾达。尽管多年后的艾达已经被生活打磨成一个精干沧桑的女人，尽管隔得那么那么远，英曼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他几乎一无所知却又爱得如此笃定的女人。遗憾的是，艾达当时惊慌失措，没有认出这个他同样几乎一无所知却又爱得如此笃定的男人。多年前，这个叫艾达的女子曾经对他说：我等着你回来。多年中，这个叫艾曼的男人没有一天不在祈祷，祈祷：她会没事，她会想着我。她不会忘记我。艾达没有认出英曼。一瞬间，英曼跨了。战争使一切虚无了。再回到冷山再见到艾达，仿佛是逃离虚无的唯一出口。然而，信念坍塌。路断了。对于影片没有安排英曼上前进一步解释，很是佩服。信念轰然坍塌，任何话语都是苍白。既已无路，只能茫然转身。导演果然是大师。影像充斥的时代，越来越多人开始抱怨对图像的被动接收大大扼杀了人们原本应有的对于文字的无限想象力。其实，无论文字还是图像，都不过是一种表现手法凭借而已。艺术最终的落脚点还在于五花八门的形式背后隐藏着的内涵。真正的大师，就是说，不动声色间，已透过一花传递了一世界的内涵。

 

万物有序。战争终会停止。生活却还得继续。终究，崇尚自然向往美好才是人类共同的本性。只是不晓得处于常态下的我们有没有属于自己的想要坚守的信念或者有没有支撑信念的力量呢？

信念的力量，深深的感动。

此文作于2011年8月7日 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