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设施中适老化标识的设计要点

本文转载于CA当代建筑，全文刊登于《当代建筑》2022年第10期 p20-23

【整理摘编：时英平】

作者介绍

周燕珉 | Zhou Yanmin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赵子敬 | Zhao Zijing

周燕珉工作室助理研究员

摘要：本文基于养老设施设计的实践经验和以往的调查研究，从人性化设计的角度出发，对当前设施中标识设计方面存在的问题进行分析，并根据养老设施中门厅、交通核、走廊和地下车库四个重点区域的特征，提出相应的适老化标识设计的具体建议。

关键词：养老设施；适老化；标识设计

1 背景

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进入加速期，养老设施的数量也在快速增长。截至2020年底，全国共有各类养老设施32.9万个。[1]生活在养老设施中的老人主要是半自理老年人和失能老年人，他们身体虚弱，对空间识别和路线记忆能力下降，常出现迷失方向、找不到位置等问题，在寻路过程中更需要合理的标识指引。

我们在长期的调研中发现，目前我国大多数养老设施中对于适老化标识设计还缺乏普遍的认知，并未给予足够的重视。投资运营方往往将标识设计视为简单的“标牌设计”或室内设计的附属工作，较少考虑标识对养老设施中使用者的影响，以及因标识设计错误给老年人带来的不适和危险。例如：养老设施中一些重复的、多岔口的难辨空间，因缺乏标识方面的提示与指引，常常给老年人带来寻路上的疑惑，甚至因标识设计背景繁杂、对比差、张贴位置不当而产生看不见、认不清等现象，继而导致跌倒、走失等问题。这也给工作人员带来负担，使他们花费大量的时间用于指导、带路等工作。

伴随着目前大量新建、改建养老设施的出现，标识设计上的问题亟须被重视和改善。本文将结合以往的调研经验，梳理出目前养老设施中标识设计存在的问题，并尝试在设施的重点区域提出相应的标识设计建议及设计要点。

2 目前我国养老设施中标识设计存在的问题

2.1 对养老设施中老年人的身心特征认识不足

由于一些设计者年轻，没有接触过养老设施，对其空间环境不了解，在生活中也没有照顾过老人，对老人的身心特点也缺乏体会。因此，在标识设计过程中难免会有一些认知的偏差，出现一些流于形式，甚至错误的设计。常看到年轻设计师将自己觉得有趣新奇的字体，色彩强烈、缤纷的图标用于养老设施，但对老人来说可能会造成疑惑和识别困难。例如：图1中的台阶警示标识，采用多种色带强调，结果使得标识重叠混乱，反让老人看不清台阶的前沿产生错觉。也有设计师会在设计中使用同色系、对比弱的背景和文字（图2），对于年轻人来说可能有一种高级和谐的美感，但对于老人来说看起来就会比较吃力，不利于他们快速理解和获取信息。

1 台阶处的警示标识叠加重复，易使老人产生错觉

2 背景与文字色差小、对比弱，底图花纹干扰文字，不利于识别

2.2 标识设计过程中各参与方缺乏沟通与反馈

在养老设施的建设过程中，标识设计方往往是在建筑竣工、室内装修完成之后才参与进来。这时空间形态、功能布局和交通路线已成定局，标识设计方完全是被动地接受，如有不足之处只能尽力补救，而无机会向前期的建筑与室内设计方进行反馈。例如：外立面上没有留出设置设施名称标识的位置，后期找地方设置效果欠佳；其次，大多数项目在前期设计阶段运营方还没有进场，标识设计方也没有机会与他们见面沟通，更谈不上详细了解其对每个空间的功能需求及使用方式。因此，常出现标识设计制作完成后，院长来了，提出各种变动和新需求，使设计不得不进行修改、重做，造成人力物力上的浪费。更有一些项目因没有经费或没有时间请专门的标识设计师设计，最后直接从网上买一些标识来贴上了事。因市场上的标牌都是通用型的，很难做到针对老人需求和养老设施的特点进行考虑，最终造成很多使用上的不便。

2.3 缺少针对养老设施标识设计的研究及理论指导

一些发达国家老龄化问题出现较早，对于适老化标识设计方面的研究相对全面和完善，他们出台了一些指南和规范，对行业有很强的指导意义。例如：日本颁布的《老年人、残疾人等顺畅移动促进法》中为确保看清和看懂标识，给出了信息内容、表现形式、标识位置三个要素的详细建议[2]。另外，日本学者田中直人在《标识环境通用设计》中对老年人生理与心理变化进行了多角度的调查研究[3]。这些法规和研究为日本老龄化社会的建设提供了有效的指导和支持。英国方面，伯恩茅斯大学心理学系的杨·马尔特·维纳（Jan Wiener）教授与他的团队在2018年进行了一项重要的标识研究项目，旨在帮助认知症患者在陌生环境中寻路[4]。该项目邀请了28位不同领域的从业者参与，其中有养老院院长、护理人员、建筑师和室内设计师等，通过站在不同立场，听取不同声音的研究方式，从更接近使用者感知的角度研究认知症患者寻路的过程和需求，对后续的标识设计提供了有效的理论支持。

但我国养老设施中的标识设计目前仍在起步阶段，缺乏详细的指南和可供执行的标准。据查阅，现有国家标准《信息技术 包括老年人和残疾人的所有用户可访问的图标和符号设计指南》和行业标准《养老服务常用图形符号及标志》中提到了有关老年人标识设计的内容，但也仅仅停留在图形和符号的表达方法上，并没有给出详细的设置与设计方法等方面的建议。理论研究方面，我国针对养老设施标识设计的研究也是较少的。

3 养老设施中标识设计需考虑的因素

3.1 养老设施中使用者的特殊需求

目前，养老设施中入住的老年人多数为八十岁以上的高龄者，他们的身体机能较为衰弱，看望他们的子女年龄为五六十岁，护理人员的年龄大部分为四五十岁，他们也表现出视力衰退的现象。特别是老人明暗适应能力降低、怕眩光、色彩识别能力差等问题对标识识别影响较大，例如老人看到反光强烈的玻璃面标识牌时，感觉非常刺眼、无所适从（图3）。还有字体小、文字与背景对比弱、色彩接近或过于花哨的标识都会使老人产生识别的困难。

3 反光强烈的标识牌，使老人产生眩光、感觉刺眼

另外，从国外的统计来看，养老设施中认知症老人的数量会占比越来越大，目前我国也开始呈现出这种现象[5]。认知症老人的认知功能会迅速衰退，面临记忆力丧失，判断能力减弱，对空间和方向的感知能力降低等问题。比如，找不到方向时会迷路、焦虑、甚至出现激越行为。找不到自己房间时，会错走到别人的房间，躺到别人的床上，从而引发矛盾；或因误入设备间、开水房等，造成不必要的危险。因此，对于老人特别是认知症老人，养老设施设计具有针对性的适老化标识系统是十分重要的。

3.2 养老设施空间的特定影响

养老设施的空间有其特定的形态，有些空间布局和交通形式会对老人寻路和识别行为产生一定的影响。例如：由一条长廊连接多个居室空间的形式在养老设施中很常见（图4），由于房间门的雷同性，给老人带来识别困难。在我们的调研中，曾听老人抱怨：“长廊太长了，门都一模一样，我都找不到我自己的房间在哪儿，总是走错。”也有老人反映：“一出电梯就糊涂，两边走廊长得一样，不知道往哪边走，经常走反。”由此可见，怎样通过标识帮助老人识别空间是设计者必须要重视的。

4 长廊型养老设施房间门雷同，老人不易找到自己的房间

养老设施中另外一种常见的空间是组团型空间，这种空间是针对认知症老人的，一个组团有10～20张床。一个标准层中往往由多个护理组团组成并通过走廊连接起来。这种建筑空间形式难免会出现一些重复的入口形象，有时连廊中也会出现多岔口（图5），这时，如果标识设计得不到位，会使老人产生迷惑感，找不到自己居住的组团。

5 多岔口空间容易使老人迷失方向

4 养老设施中重点空间的设计要点

前面讲述了养老设施在空间上有一些特征需要我们在标识设计上注意，或更应该追溯到建筑和室内设计阶段，为老人提供更有利的空间和装饰。当然，养老设施中大多数空间是明晰的，也可以用正常的做法做标识，如房间号、活动室名称等。但也有几个重点区域因集中多种功能，需要有效的引导标识；或因空间复杂容易迷路，需要做好区分处理。这几个区域包含门厅、交通核、走廊和地下车库，下面我们根据这几个空间的特征提出一些标识设计的具体建议供大家参考。

4.1 门厅

养老设施中的门厅是人们进入后的第一个重要区域。其功能大致分为接待管理、集散分流、娱乐活动、等候休息、展示通告等[6]。因此，门厅需要标识，导视图为老人及来访者指引，还需要一些为展示、宣传和接待等活动考虑的标识，在设计上应注意以下几点：①门厅应有一个明显的标识（Logo）或主题墙面，使到访者对设施名称进行再次确认。设施中常有家属、朋友和参观者来访，为方便他们进行拍照纪念，应将标识设置在明显的位置，表示设施名称的图、字可设置得略高，避免拍照时被遮挡，并确保标识或主题墙面的光线充足。②应有设施总览图，最好靠近前台设置，方便新来参访的人进门后能看到，也便于在有疑问时及时向工作人员询问（图6）。总览图信息量较大，设计时更应注意图及文字的适老性，需要字体清晰，与背景对比强烈，用色彩划分区域，使每一个使用者都能清楚地阅读和理解所示信息。③留出一定的墙面供管理方宣传设施文化和传达运营理念。目前一些设施在空间设计时更多地强调了门厅的通透性和美观性，常使用大面积的玻璃幕墙和装饰墙，导致没有可张贴的墙面。开业后，工作人员只能随意找地方张贴，造成混乱的感觉。因此，需要在前期建筑设计阶段就为标识、广告预留出位置。

6 导视图等信息靠近前台设置，方便来访者在有问题时及时向工作人员询问

4.2 交通核

养老设施中交通核的标识对老人使用楼、电梯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交通核中作为老人及家属主要使用的客梯在标识设计上要给予特殊重视。要通过精细的设计避免老人乘坐电梯时出现无法迅速确认楼层、难以看清电梯按钮等问题，对此我们给出以下几点建议：①电梯厅做好楼层标识，这对认知症老人来说尤其重要。建议首先利用不同的色彩、家具装饰品组成电梯厅的特色，方便老人区分记忆。②电梯厅楼层号字体要大，并要考虑多方向的提示，建议在以下5个位置上设置标识：电梯门上下楼按钮旁或电梯门上框上，可辅有声音及亮灯提示（图7）；电梯对面的墙上，打开电梯门就能马上确认楼层（图8）；电梯门侧面框上，方便站在电梯内两侧角落里的人看见（图9）；电梯同侧墙上，方便乘坐电梯前的确认；电梯出口地面上，满足坐轮椅的老人的低位视线。通过设计多向的标识加之语音播报、亮灯闪烁提示等可给老人充分的准备时间，帮助老人从容上下电梯（图10）。③电梯内应选择数字和按键大、对比清晰、亮灯与非亮灯状态对比强烈的电梯按钮，并考虑轮椅用的低位按钮，低位按钮面板一般距地高900 mm居中设置（图11）。

7 电梯门上下楼按钮旁或电梯门上框处，可辅有声音及亮灯提示

8 标识设置于电梯对面的墙上，打开电梯门就能马上确认楼层

9 标识设置于电梯门侧面框上，方便站在电梯内两侧角落里的人看见

10 标识设置于电梯同侧墙上，方便乘坐电梯前的确认；标识设置于电梯出口地面上，满足坐轮椅的老人的低位视线

11 电梯内应选择数字和按键大、对比清晰、亮灯与非亮灯状态对比强烈的电梯按钮并考虑轮椅用的低位按钮

4.3 走廊

养老设施的公共走廊连接着各个老人房间及各种公共空间，常出现重复雷同的形象及多岔口的空间，老人在行走中容易出现迷惑感，找不到自己的房门，走错组团，找不到要去的目的地。建议从以下5个方面用标识设计补足：①引导标识清晰地表达方向和内容，并通过多方向的标识设计，允许老人在错过的情况下仍能找回。例如：在走廊上部使用两面标字的悬吊式标识，方便老人在错过之后也能马上回身再次看到方向标识。②消防疏散图的图示设计要比一般公共建筑的清晰，应明确地表达逃生路线，并鲜明地标注出楼梯间和出口位置。应避免过度注重构图美观，而忽略突出重点信息。沿走廊布置的低位逃生标识，密度要大一些，特别是转角处要加强。③不同居住组团的标识虽应考虑统一协调性，但要避免过于机构化，应增加温馨的感受。并且，应考虑到老人不同的身体条件而进行特殊处理，如针对视力不好、记忆力不好的老人，可在每个组团门前设置多种标识和老人熟悉的物品加强提示（图12）。④养老设施中的厨房、设备间、开水间等后勤空间和危险场所，其标识应相对弱化处理，如使用冷色小标牌等，让老人不易发现，防止认知症老人误入和误操作，造成不必要的危险。⑤认知症老人对空间认知困难，对细微的差别不易分清。走廊中重复的门仅靠门牌号的区别还不够，需要利用多种标示方法帮助他们。例如：在每个老人房间门口设置记忆箱、记忆板，写上老人的名字，放置老人的家庭照片及老人熟悉的物品或自创手工制品等，支持他们自行找到房间，提高生活的独立自主性，也可减轻护理人员的工作负担（图13）。

12 每个组团门前可出现多种标识，帮助老人记忆辨别

13 利用老人自己做的手工品或熟悉的元素作为居室的识别标识，方便记忆

4.4 地下车库

一些养老设施设有地下车库，有的地下车库还连接着多个楼栋，设有多个电梯出入口，车库内空间常常复杂、昏暗、缺少参照物。老人和首次到访的客人会因为电梯口标识不明显或缺少引导标识而迷失方向，找不到自己要去的楼栋，从而产生焦虑和恐惧感。针对这些问题建议如下：①用明显的标识、色彩或灯光强调电梯厅的位置，方便人们下车后从远处快速识别，不走冤枉路。②清晰地区分车行道和人行道（图14），并用明显的引导标识引至电梯厅。老人对来往的车辆反应较慢，如果关键处没有画出人行道，容易使老人却步，造成犹豫不敢行走，也会影响车辆的行驶。③我国在无障碍法规中对无障碍停车位的地面标识的尺寸已有详细的要求。在这个基础上，养老设施中的无障碍停车位还应表示得更加明显，可设带有图案、色彩的地面标识，并连续引导至电梯处，方便使用轮椅的老人无障碍地进入电梯厅。

14 清晰地区分车行道和人行道，减少来往车辆对老人步行的影响

5 结语

本文探讨了养老设施中的标识设计，找出目前存在的问题并给出了一些重点区域的标识设计建议。养老设施有其空间的特殊性，不同使用者（老人、护理人员、家属、参访人员等）也有其自身的身心特点，作为设计者需要关爱老人和理解老人，多去养老设施调研体会，了解老人及工作人员的生活、工作场景，才能完成适宜的、有效的标识设计，真正为老人营造出安全、便捷、高品质的生活环境，让老人能按自己的愿望维持和延长独立生活的能力，满足其自尊、自主的精神需求。■

图片来源

图1～图14：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周燕珉工作室提供

‍参考文献

[1] 民政部．2020民政事业发展统计公报[EB/OL]. （2021-09-10）[2022-06-01]. http://images3.mca.gov.cn/www2017/file/202109/1631265147970.pdf.

[2] 日本国土交通省．高齢者、障害者等の移動等の円滑化の促進に関する法律（令和二年法律第二十八号による改正[EB/OL]．（2020-05-20） [2022-06-01]. https://elaws.e-gov.go.jp/document?lawid=418AC0000000091.

[3] 田中直人，岩田三千子．标识环境通用设计：规划设计的108个视点[M]．王宝刚，郭晓明，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4．

[4] Bournemouth University. Dementia and wayfinding[EB/OL]. （2018-05-13）[2022-06-01]. https://www.bournemouth.ac.uk/research/projects/dementia-wayfinding.

[5] 周燕珉．养老设施建筑设计详解3（下卷）[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20．

[6] 周燕珉．养老设施建筑设计详解1[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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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表于《当代建筑》2022 | No.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