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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陆空三栖作战之序幕 — 血战江阴
回顾二战历史的篇章,当你震撼于苏德战场大规模装甲集群的的陆空协同作战时,当你感概于失之毫厘谬之千里的波澜壮阔的太平洋战争时,是否会想:哪一场战役是海陆空联合作战的第一役呢?
就在这里,在江南的一座号称“长江天堑”的小县城江阴,爆发了一场惨烈无比的陆海空战役。
得益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江阴县自宋朝起就筑有炮台要塞,自那以后历朝历代都于此建筑要塞,自1932年以后,便正式成为了国民政府的重点布防地点。(吴福-锡澄国防工事线的起始段)
至1937年抗战爆发,江阴要塞共编成5个炮台,分别为:黄山、峨山、萧山、东山、西山炮台。共配备有8门德国进口的海军型Flak18式88mm高射炮(ps:海军型的88炮为44倍径),4门德制150mm加农炮,以及19门原本的老旧火炮(150mm榴弹炮、203mm榴弹炮、228mm榴弹炮、305mm榴弹炮)
位于长江下游最窄处的江阴要塞时间跳回到1937年8月13日,淞沪会战打响,稍后3天,江阴保卫战掀开帷幕。
8月16日上午11点,气温骤降、阴风怒号,7架日军战机低空飞向江阴,意图侦查我军部署情况。随着空袭警报响起,要塞各高射炮位以及舰载高射炮均进入战斗位置。日机见状,不顾乌云密布,连忙拉起钻入云层,待其飞出乌云,舰上高射炮即刻开火,日机发觉中国军队火力猛烈,不敢靠近,匆忙投下两枚30kg炸弹后向北方飞离。
8月19日上午7点30分,从加贺号航空母舰上起飞的12架九四式舰爆/九五式舰战飞抵江阴,中国军舰与要塞高炮火力全开,12架日机仓皇逃离。
8月20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在这秋高气爽的日子,中国海军官兵却未能感受到任何惬意。早上8点,一架日军侦察机钻出云层,宁海号轻巡洋舰立即开火驱离,海军认定这是空袭前的侦查,于是进入一级战备。8点30分,江阴要塞发出警报,7架日机出现在3000米高空,海军舰艇随即调转炮口准备迎敌,日机见中国军舰早有准备,不敢轻易进攻,于是随意投下炸弹然后飞离。
连续几天的空袭都不是实质性攻击,尽管警报声不断,但都没有发生激烈的正式交战,直到……
8月22日下午,加贺号航空母舰上的第二航空战队的12架九四式舰爆完成编队,飞往江阴。下午4点05分,12架日机飞抵江阴要塞,它们分成两个波次,向要塞以及山下的电雷学校发起攻击。
第一波次的日机向黄山炮台俯冲扫射,要塞的高射炮随即还击,泊位靠近于炮台的平海号轻巡洋舰也帮助进行拦阻射击。数分钟后,来自平海号巡洋舰 三号炮位的一发76mm高射炮弹在第三架日机后方爆炸,这架九四式舰爆的机尾窜出一股黑烟,随后不受控制的载入要塞后的树林里,碎片混咋杂着浓烟冲天而起,平海号拿到了抗日战争中国海军的第一个对空战果。
就在这时,来自电雷学校的高射机枪组成的火网也抽中了一架日机,这架舰爆在坠落中油箱起火,化作一团火球摔向地面。
第一波日机的攻击没能奏效,紧接着第二波日机也进入了攻击位置,它们下降高度进入俯冲状态,准备攻击宁海号。宁海和平海即刻调转炮口,向敌集群进行射击,面对密集的高射炮弹和机枪子弹,日军机群瞬间散开,连续投下的数枚30kg航弹都落到了两舰附近的讲面上,其中一架日机以高超的飞行技术躲避着高炮弹幕,俯冲至宁海号上方时却因为机械故障无法投弹,中国海军的高炮火力接踵而至,该架日机只得加速逃离。
到8月26日,日本海军第十一战队沿着长江小心翼翼地驶往江阴,然后炮击停泊着的中国军舰。随后几天,防空警报每日响起,日军却不再发起攻击。中国海军高层预计最终决战将要到来了。
直至9月19日,日军才开始了大规模的空袭,开始对南京市区进行“无差别轰炸”,导致大量平民伤亡,这一天也是著名的“9.20空战”,中国空军四大天王之一的刘粹刚(两个月击落11架敌机)便在当日一战成名,日军战斗机、轰炸机共计四十余架飞往南京,中国空军第四大队半路截击,共击落日军轰炸机四架、击伤一架。
敌机仓皇逃窜至江阴上空,中国海军开火射击,惊弓之鸟般的日机不敢还击,只得在中国海军炮声隆隆的“欢迎”中灰溜溜飞走。
当日9月20号,日本海军也下达了最终指示,“从20号当日起,以自身优势的航空兵围歼部署于江阴的中国海军,攻击重点是宁海号和平海号轻巡洋舰,务必将中国海军从历史上抹除”。
9月22日,天气阴沉,多云无风,平静的长江江面使人无法与即将到来的残酷战斗联想到一起。
上午10点20分,江阴要塞的防空观察哨发出预警,中国海军各舰、各要塞的高射炮位均立即进入战备状态。10点25分,来自日军第十二航空战队的12架舰攻和6架95式舰战组成的机群出现在战舰视野中,该机群自长江下游方向飞向宁海、平海号的左舷。
18架日机组成密集队形扑向宁海和平海姐妹,要塞各个炮台配合海军各舰即刻开火,随即在敌机必经之路上织成了一道由子弹和破片组成的密集火网。日军机群连忙散开,分成两队,第一队方向从北→南,第二队方向从东南→西北,向着海军舰队夹击而来。
日军编队严密整齐,并且严格要求禁止单独投弹,平海、宁海、逸仙各艘战舰均未能阻挠敌机。第一队日机下降至攻击高度,并立即进入攻击姿态,连续十几枚60kg航弹落在宁海与平海之间的江面上,溅起的巨大水花给两艘战舰洗了个冷水澡。十几枚近失弹并未造成严重伤害,但是密集的弹片却击伤了大量无防护人员。
平海号的二号高射炮位被弹片打坏,一等兵周兆发和枪炮士官陈德贵当场阵亡,见习枪炮官 高昌衢少尉立即上前替补,也壮烈牺牲。
密集的破片击伤了正在舰桥指挥作战的 高宪申舰长,简单包扎以后,他坚持继续指挥战斗。
日军机群见状,不留中国海军喘息时间,第二波编队随即投弹,约20枚 30kg/60kg航弹落在 应瑞号 和平海号之间,平海号一号炮位的指挥官孟汉霖殉职,机枪手被高速弹片削断了右手,倒在血泊中。交通艇的舵手 郑礼湘看见高射机枪无人操控,立刻冲上前去,但他刚刚触及机枪握把便被破片击中胸口,壮烈牺牲。帆缆官 严祖冠中士也紧接着扑向机枪,同样被数枚弹片击中,倒在甲板上。
宁海号的舰尾也被几十发弹片击中,数名士兵受伤。
应瑞号 的左侧鱼雷发射管被弹片削穿,三名士兵受伤。
11点30分,从加贺号航空母舰上起飞的第二航空战队的6架九六式舰攻也抵达战区,向着宁海号发起突击,平海、宁海在刚刚的激战中消耗了大部分弹药,还没来得及补充便又要迎敌,十余枚120kg航弹落在宁海号舷侧,威力巨大的120kg航弹即便没能直接命中,却也导致4名士兵重伤,船舷被击穿了十几个弹孔。
到下午4点30分,赤城号航空母舰上起飞的第十二航空战队的6架九二式舰攻和3架九五式舰战向平海号发起攻击,但遭遇密集火力阻拦,攻击没能奏效,丧心病狂的鬼子又转而把炸弹投向江阴县城。
当天中国海军和要塞炮台连续战斗八个多小时,平海号消耗了300多发76mm高射炮炮弹,4000发7.7mm机枪弹,宁海号发射了400多发76mm高射炮炮弹和7000余发机枪弹。中国海军共计阵亡5人,另有23人受伤。
当日夜里,海军官兵们一边抓紧时间抢修舰船,一边连夜搬运、补充炮弹,但是就连岸上的炮弹也告竭了,平海、宁海只各补充了200发高射炮炮弹。
第二天23号,最残酷的战斗开始了。
十几艘日军战舰逆流而上,中国海军官兵做好了战斗准备,在各自的战位中等待着最后的舰队决战,可惜的是,现代战争没有给中国海军这次机会。
十几艘日军军舰半路折返,海军官兵失望之余却提高了警惕,上午10点30分,防空观察哨发现日军侦察机。海军高层认定今日必有恶战,便下令提前开饭。
下午2点55分,日军第十三航空战队的12架九四式舰爆飞抵江阴、盘旋在较远处,宁海号左舷又发现14架日机,同时观察哨又发现舰队后方出现了20余架敌机。再加上正在压制要塞防空火力的9架九二式舰攻和3架九五式舰战,总计有58架日军战机围攻宁海、平海姐妹。
日军战机冒着猛烈炮火发起轮番攻击,数轮空袭都没能直接命中,刹那间,一架九四式舰爆被75mm高射炮炮弹直接命中,化作碎片散落至长江中。第一波攻击之后,日军机群分散开来,从四面八方向宁海号发起攻击。舰长改变战斗部署,高射机枪负责攻击俯冲攻击的日军战机,76mm高射炮负责射击空中的日军战机,打散他们的编队。
紧接着,又一架日机被防空击中,坠落至江中。
遭受连续打击的宁海号虽然没有被任何一发航弹直接命中,但是大量的近失弹同样重创了她,密集的高速破片打得宁海号千疮百孔。宁海号此时左舷食品舱、弹药舱均已大量进水,四处飞散的弹片还击坏了舰上的观瞄设备和航海仪器。舰长陈宏泰扭头,却发现航海官 林人骥中尉被破片削去了半个脑袋,灰白色的脑浆溅了一地。甲板上尽是倒地的水兵,鲜血和碎片,滚烫的弹壳落到水兵的血泊中,仿佛能听到“滋滋”声。
其实在下午2点40分时,宁海号就接到了旗舰平海发出的起锚指令,准备拔锚启航,但是锚链舱被淹,无法起锚。动弹不得的宁海号随后遭受日机的围杀,激战中,一枚30kg炸弹几乎直接命中宁海号舰艏,炸出了一个直径12英寸的弹洞。此时,身受重创宁海号大量进水,鱼雷舱、轮机舱进水严重,损管队无法有效排水,被迫关闭了水密舱门。
到23号下午3点30分,宁海号已经因为严重进水导致舰体明显右倾,舰长下令切断锚链,一名姓江的轮机兵冒着弹雨,操起消防斧,连续几下斩断锚链。宁海号的锅炉发出轰鸣,缓缓提速,步履蹒跚地驶向上游。
日机发现宁海号试图撤离,于是连续组织追击,维持连续不断的高强度轰炸,宁海号在弹药告竭的情况下又连续击落三架日机。
日军战机拍摄的,正在规避空袭的宁海号23号4点,宁海号前桅出被直接命中了一枚60kg航弹,瞭望塔和海图室被炸毁,右舷的双联装533mm鱼雷发射器受损,轮机舱几乎被完全淹没,船舵灵敏度下降。
轮机长在向舰长汇报舱室情况时,一枚30kg炸弹命中了舰桥前方,气浪掀翻了舰桥中的人员,密集的弹片给舰桥来了一场“洗礼”,舰长陈宏泰左腿被弹片击中,大量失血导致他站立不稳,虽然强撑着继续指挥,但稍后被其余军官搀扶着去包扎。
4点30分,宁海号 决定抢滩,她努力的驶向八吁港,但数架敌机依旧纠缠不止,在宁海的剩余防空火力集火下,一架九六式舰攻被击伤,这几架日机才返航。
激战结束了,这艘中国海军心目中的宝贝 — 宁海号轻巡洋舰在河滩上结束了她的一生。日军战机总共向宁海投下了至少300颗不同型号的航弹,宁海号共发射了700余发76mm高射炮炮弹和15000余发机枪子弹,总计有5~7(待定)架日机被她击落,宁海号有19人阵亡,40余人负伤。
与此同时,宁海号的妹妹 — 平海号也在血战中,身为旗舰的平海号遭受了其余日机的集中攻击。防空火力逊色于姐姐的平海明显压力更大,一架九四式舰爆掠过平海时被击中,随后坠落江中。
另一波次的日机投下数枚30kg航弹,这些近失弹没能重创平海,但是飞散的弹片削断了三号炮位的7.92mm高射机枪的枪架,枪炮指挥官 刘馥上前抱住高射机枪,继续射击,左手皮肉被严重烫伤,日军的一架九六式舰攻在距平海200英尺时被一串7.92mm子弹击中,低头栽入江中,摔成了碎片。
上文已经提及,平海号在2点40分发出了起锚撤退的命令,她领航驶向上游,日军的30多架九六式舰攻、九四式舰爆、九五式舰战紧追不舍。平海号在战斗间隙补充的100发75mm定高 炮弹已经基本耗尽,各炮位连照明弹和训练弹都补充进来了 坚持射击。
日军数架九六式舰攻投下了数枚120kg的航弹落在平海号周围,近失弹又重创了伤痕累累的平海,在密集的高射炮火中,平海又击落了一架日机。
遭受重创的平海进水严重,大量近失弹的弹片打得两舷弹孔密布,引发的进水无法止住,到傍晚时分,平海号已经倾斜至20度。
平海号耗尽了所有炮弹,停泊于江岸边,海军部长陈绍宽下令撤离非战斗人员。同时,海军司令陈季良转移旗舰至逸仙号。
第二天凌晨,8架九四式舰爆、8架九六式舰攻和4架九五式舰战再度空袭平海号,给了她最后一击,这艘中国自产的最先进的战舰持续左倾至45度,缓缓没入长江。
10月份,日本海军报告称:“我军两个月来英勇作战,集结于江阴的支那海军已被击沉25艘,造成其几千人伤亡,目前,支那海军已经不复存在。”
11月份,淞沪会战接近尾声,70余万中国军队陆续撤退,常州陷落以后,日军进逼江阴县城。
12月1号,日军抵达江阴,巫山附近已经出现日军的骑兵侦查部队,前沿阵地遭遇日军的进攻。当天下午6点,战斗更加激烈,日军在八九式中战车、九五式轻战车的配合下发起连续进攻,江阴要塞司令部中固守和撤退的意见各不相同,南京方面指示江阴要塞守军突围撤离。
各要塞炮台持续以重炮支援陆军固守,双方激战至12月3号深夜,陆军部队已经基本撤退,固守要塞的海军部队才对各炮位进行爆破,随后突围撤离。
悲壮无比的江阴保卫战至此结束,中国海军以几乎全灭的代价,阻断了日军海军在长江登陆中国军队后方的可能。
总吨位6万9000吨的中国海军,已经损失了她几乎全部的主力舰。
曾亲临江阴要塞观战的德国顾问法肯豪森说:“这是自欧战以来,我所见过的最激烈的海空战役。”
当1945年9月,海军上将陈绍宽代表中国海军将士站在美军密苏里号战列舰上观看日本代表签署无条件投降文件时,中国海军的全部家当只剩下停泊在重庆码头的几艘总吨位不足2000吨的炮艇、炮舰了。
历史永远不会忘记,在那样悬殊的差距下,中国海军全体将士不畏强敌的表现,称得上是不屈的海魂!!!
向一切为了中国而舍生取义的将士
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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