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寻

     

 

 

    一个季节最是有味道的地方,便也是她最惹人怜爱的地方.夏日热情似火,血气方刚;秋叶沉郁静美,婉约清纯;冬雪飘飘洒洒,情愫绵绵,之于这春,莫过那一季多情的雨滴.

撑着一把伞,步向村烟袅袅的村落,踏过田间的阡陌,在一片油绿和土灰的尽头是光秃秃的白桦林,隔着薄薄的雾气,只觉得树上蒙了一层盈盈的绿光,若即若离的不真切,给那树干通体的灰色比了下去.再远些,就只剩黑乎乎的影子了,再些,也不知是灰色的雾,还是黑色的云.

雨飘了好些天,这里的一切不只是喝饱了,都醉了,连这向来固执的小路也是一般,像一滩泥浆,烦人的跟在你的鞋底,衣裤上.玉米们站满了一片田地,一个一个彼此靠着,斜得快要倒下了,突然一股疾风吹醒了些,晃晃脑袋,挺直了背,打个哈欠,又依向一旁.雨从这帮酒鬼的衣袖上淌下,趴在他们脚下那些花儿草儿就睁着嘴巴,美美地饮上几口,也醉一回.麦田的主人心细,雨前就把地拾掇好了,雨点大了,汇了小溪,也漫不出去,任苗儿喝个欢畅,这会都跟泡在蜜罐子里似的,心里透着甜,连吃奶的孩子也赶不上她们了.

雨滴愈来愈细了,我退了伞,她们便热切地贴了上来,给了我一个从不曾有过的触觉冲击,像碳酸饮料入口的那种爽朗,有一丝丝的寒气,一直往心里渗去,又慢漫流进血管,跟热血相会,比恋人的吻更令人兴奋,着迷,深深回味.路过一处农庄,家人都坐在门首的青石上望天,孩子们不安分,搓弄着泥巴,小手上,裤腿上星星点点的,老婆子嘟囔着皱裂的嘴,愤愤地一个接着一个骂,只是没人听她的.雨从房檐上的老瓦缝里析出,凝成一滴,倒挂在梢前,像一盏路灯亮着,忽然垂下打散了老头子吐出来的烟云,蹦进了石头的裂痕里,痒得它直哆嗦.檐下的角落里布了一张网,雨飘过去,结果黏得牢固,逃不掉了,一滴跟着一滴连起了念珠,多像贵妇人颈前悬着的项链,可惜给一阵鲁莽的风吹破了.

春日的风不多,雨便可以安静的来去,不至于跟着人家漂泊,如此才有了自己的性格。生命难得平静下来，经受雨水轻轻抚慰，慢慢浸润……

不觉得已到了家门口，于是收了伞，也收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