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 藏
文：西江月冷 诵：大漠胡杨
每次到达一个去过的地方，我总是满心期待地想寻找一下旧人，或一些旧物。好象多年前的那段心情，不知怎么就关系到那里。什么时候就入了根，生出了叶，蓬蓬勃勃。
这往往成了我出行的一种习惯。如在山里，即便把脚磨出了泡也要抵达那片山地，就像奔赴一场曾经的约会。我最终到达那里，看见十年前攀爬过的那棵老树还在，看见满头的柿子仍挂在秋里，一颗心就安定下来。然后围绕着它，细数上面的每一块树皮，每一片叶子。这样的景象犹如重逢多年前的故人，你细致地打量他，看这么多年过去，岁月是否带走了熟悉的音容。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开口就笑，那眼角的皱纹是比往日多出了一些，但你仍旧识得。那口齿分明没以前利落了，甚至门牙也少了几颗，但声音依旧温暖，且带了浓烈的庄稼气息。
在这样的情境里，你恍惚回到了昨日。你又一次看见自己在岁月的那端迎面走来。你箭步如飞或缓步而行。你当年的气息徐徐传来，你听到了生命里最为亲切的话语。有时候，也许时光会把一些新的悲喜雕刻下来，让你熟悉的人变了模样，让你熟悉的物件有所斑驳，这又何妨，毕竟你依旧寻得到熟悉的影象。在时光的道路上，你接受了这些变化，你在变化中捉摸着过去的记忆。
一个没有记忆的灵魂必然是孤独的。我想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故地重游的打算。说不定哪天你心中落寞，说不定哪天你的脑海里泛起了旧日的情感，就出门一走。到你上过的小学校转上一转。你挨个走过教室门前，看一眼和旧时的你一样高声朗读的孩童。你会心地笑上一笑。你看见了自己。是的，临窗的那个孩子，正把目光投向窗外。他盯着树上的鸟看，盯着窗外的你看。
哪个夜晚，你还会来到初恋的草坡。你一点一点抚着草叶，每一片草叶上的露珠，就是你与恋人有过的交谈。你在故地的月色里，默默地悲泣，默默地欣喜。你远望四处，哪里还有旧日的恋人。但草坡还在，小路还在，这让你有所安慰。你已经把走远的情感托付给它。谁说不是呢，多少时候，我们就这样端坐在生命的阳光下，于回望中缝补着走掉的一段又一段日子。
我总是走过熟悉的旧地，搜寻过去的足迹。更多时候，我的眼里还是会充满了失望。我又到哪里找寻生活过的地点。现在的小学校，连地址都变换了地方。现在的大学也几经搬迁，成了全新的高楼。我找不到熟悉的场景，我只能从进进出出的人群里，分辨着认识的人。
我生活多年的村庄，如今也把我远远地舍弃掉了。我曾一次又一次地回去，去村前的地头看一看往昔的麦子。六月的麦子不再金黄，闲置的土地上，没有了耕种与收割的人。我一次又一次走到村东的池塘，想看一眼满塘的荷花。可池塘老了，池塘瘦了。盛夏的阳光下，我听见了池塘不停的咳嗽声。那一汪小小的水塘，如今还储存得了我的情感么？我甚至走过旧日的家门，也不会看上一眼。我实在担心我的心情，承受不了它的变化。那所老宅子，如今又在哪里。现在的家门不属于我，过去的一切，都让我在记忆中苦苦寻望。
这大概成了我与过去的，一场由心而发的约会。能与过去重逢，在人生的旅途上，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寻得到了，满心欢喜，虽然没有激动的话语飞出，但一颗心却充满了甜蜜。寻不见了，满心失落，哪怕知道时光苍茫，但你仍旧说服不了自己，你依旧躲在心灵的某个角落，惶惶地悲伤。
前些时候，我再次走过城市的某个街角。那是我少有路过的地方，或偶尔路过，也行车匆匆。在我的记忆里，真正经过那里该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街角的地方，有一个修车摊。修车的人我认识，因一些事情十年前就认识。我在那里停留下来。寒暄过后，他终于怯怯地认出了我，然后怯怯的表情便悉数走掉。我又看见了他十年前的笑容。十多年过去，他竟然没有多少变化，依旧黑黑瘦瘦，依旧用那双满是油污的双手，熟练地忙碌着。当时正是晌午，头顶的日头很大，我擦几把汗水，继续看他满头汗水地工作。这分明是我熟识的样子，谁想在一个城市里，这么多年过去，这里的一切还是老样子，一切都让人心生温暖。
也许在我们的生命中，总有一些东西印刻于心。那是我们行走的道路上，一个又一个成长的路标。我们的记忆在那里停留，我们的情感在那里驻足。一个又一个路标，长长地构成我们的过去。每一次与过去重逢，也是拥抱真情的时候。既然时过境迁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更多时候，我还是懂得了珍惜，我将生活中的事物，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否则走在空空的梦里，又会是一件多么寂寞的事情。
作者：西江月冷，本名，李玉峰，山东省美协会员、山东省油画学会会员，油画多次在省博物馆、省图书馆、济南美术馆等地展出。闲暇时用文字记录生活，写有散文近300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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