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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对金玉良缘怎么看?(下)
其实说亲这件事,最妙不过谈笑间闻弦歌知雅意,或拒绝或接受都不必难堪。贾母行事讲究技巧颇具风度,面对金玉良缘抛来的危机,也常常以四两拨千斤之态微微一笑轻松化解。但王夫人显然并没有这种默契,或者早已明白但不愿知趣而退。薛宝钗未必喜欢贾宝玉,王夫人未必有心与贾母背道而驰,但她们需要这段联姻来巩固富贵,哪怕贾宝玉梦中也念叨着“什么金玉姻缘,我偏要说木石前盟”,哪怕顶着贾母的怒火,也势在必行。双方都没有将这桩婚姻正式提起,生怕一旦正面交锋已成定局无力挽回,于是暗暗交手,来回试探。

于是,二十五回王熙凤指着贾宝玉打趣林黛玉“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做媳妇”,紧接着,就有二十八回元春端午赐礼,金玉良缘占风头。于是贾母借张道士提亲之事婉拒,凤姐调侃闹别扭的宝黛是“黄鹰抓住了鹞子的脚”扣了环分不开。而王夫人则趁凤姐卧病时,推出了客居的亲戚薛宝钗管家。

曹公写法含蓄曲笔深心,以至于暗暗交锋被续书作者和不少读者忽视,甚至将贾母误推到对面阵营,成为金玉良缘的主导。

四十九回薛宝琴进贾府,老太太一见欢喜,向薛姨妈问及年庚八字,似有为宝玉求娶之意,薛姨妈忙解释已许了人家。凤姐也在一旁跺脚惋惜附和:本想做媒,偏又许了人。王熙凤善揣摩心思,她的话通常都被认为是贾母态度的风向标。不少人读到这里,都以为贾母之所以看中初来乍到的宝琴,是因为固然疼黛玉,但在宝玉婚事上根本没有考虑过她。

史湘云来贾府,还未张口,旁人已向她道贺定亲大喜。薛宝琴合家来贾府住了数日,旁人怎会不知她已定亲,贾母明知内情却来相问。其实这一策略和上回提到的婉拒张道士提亲一脉相承,前次是借张道士提亲拒绝金玉良缘,而这一次,是借抬高一个初来乍到的薛家女儿来婉拒另一个久居贾府的薛家女儿。这种prefer……rather than……的表达是老太太在婚配一事上,再次暗示对薛宝钗的拒绝:要是看中早就说了。而王熙凤的附和与其说是也想撮合薛宝琴贾宝玉,倒不如说是听闻宝琴已说亲、危险解除后避免场面难堪的一句下台阶马后炮而已。

老太太和凤姐真正的心思是什么?五十七回慧紫鹃以林黛玉要回南试探贾宝玉,唬得他发病掉了半条命只怕林黛玉真要离开,老太太安慰宝玉”你尽管放心“,紫鹃此举不仅试出了宝玉的心思,也试出了老太太的打算。

所以才有65回贾琏的小厮兴儿和尤氏姐妹说贾府上下情况,提及宝玉的姻缘,“将来准是林姑娘定了的。因林姑娘多病,二则都还小,故尚未及此。再过三二年,老太太便一开言,那是再无不准的了。”兴儿为何这般笃定,当然是平日里从王熙凤跟前得到的准话。

贾母心中早已有数,却迟迟没能做主,不是不懂迟则生变的道理,更不是在观望以便随时换人,如紫鹃劝林黛玉说得那样”有老太太一日还好,若没了老太太,也只是凭人去欺负了“,如果强硬做主,日后林黛玉无依无靠婆媳成仇找谁哭。

78回王夫人回报贾母逐出晴雯之事,对宝玉房中姨娘的选择二人产生了分歧,再次交锋。然而这一次,王夫人寸土不让。晴雯被先斩后奏赶出大观园一病而死,袭人过了明路成为姨娘。面对王夫人杀气腾腾的举动,贾母这次会有什么反击? 到八十回故事戛然而止,无从得知。但红楼判词早已告诉我们结局是“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薛宝钗成了“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的宝二奶奶,宝二爷“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出家做了和尚。

世上有很多无可奈何之事,众人立场各异殊途同归,皆不能如愿,贾母平生牵挂“两个玉儿“,却日渐年衰力微未及做主;宝黛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却阴阳两隔无法厮守;王夫人望子成龙苦心经营,儿子却被逼离家做了和尚;薛家金玉良缘机关算尽,一朝抄家荣华富贵都做了土。红楼梦固然是悲剧,却不仅仅是恋爱婚姻的悲剧,这一桩婚事的一波三折,也是众人命运的起起落落,是“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无情的,分明报应。欠泪的,泪已尽。看破的,遁入空门",忽喇喇似大厦倾,一场欢喜忽悲辛,到头来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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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身为拖延症就不要东施效颦学别人分上下回写作了,一旦停笔丢开,下回根本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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