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从呱呱坠地，到悄然升天，不过是上演了一出长长的悲喜剧。人从懂事起，每天都在自编自导自演，至于是喜是悲，有社会使然，有时代使然，更多的是性格使然。最近听了几部外国小说，颇生感慨。有人会说，小说不就是作家瞎编的吗？其实有许多是作者的亲历亲为，或听了别人讲的真实故事，作者再添枝加叶，做一番编排而已。
茨威格的《爱与同情》，叙写一个下级军官少尉偶然参加一场庄园舞会，认识了庄园主的瘫痪女儿。少尉高大英俊，谈吐幽默风趣，颇得庄园主女儿欢心。庄园主看到女儿高兴，便常邀少尉去他家做客。少尉觉得在他家有美食美酒，乐趣多多，何乐而不为呢！有次少尉对庄园主家庭医生说：这个老贵族真好！为人低调谦和，没有一点架子。家庭医生不屑地笑道：什么贵族！他原本就是个穷小子，由于肯吃苦，善于学习，混成个经济人。又以欺骗手段，用四分之一价钱买下了这座庄园，还不算庄园内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和磁器。又娶了庄园主的继承人。等于白拣了一座庄园和一个老婆。原来的庄园主是个很富有的大地主，无儿无女，早早离世，由地主婆掌管家业。地主婆脾气暴躁，对贴身侍女非打即骂，侍女却对她忠心耿耿。地主婆死后，把全部家产赠予了侍女。经济人趁其管家不在的日子，连哄带骗低价买下庄园，成为新庄园主，并娶了侍女为妻。婚后生有一女，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可好日子没过多久，妻子便撒手人寰。几年后爱女又得怪病，瘫痪在床，整日郁郁寡欢，让他心疼不已，又无可奈何。钱花了不少，女儿的病却不见好转。现在少尉来家，见女儿展露笑颜，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恨不得少尉天天来家逗女儿开心。女儿对少尉暗生情愫，少尉却浑然不觉。直到庄园主要他做上门女婿，这才慌了。他原本只是同情女孩，可他知道，如果断然拒绝，是会要了女孩命的。犹豫中他竟与女孩订了婚，可事后越想越是不甘。他仿佛听到同伴骂他贪财，看到人们轻蔑的眼神。是其首长救了他，把他调往边疆。女孩感到受了欺骗，跳楼自杀。庄园主受此打击，不久也命丧黄泉。想当初，穷小子发横财，该是多么欣喜若狂呀，可是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
彭托庇丹的长篇《幸运儿彼尔》，初看题目，以为主人翁彼尔会多么幸运，有多大造化，其实结局却十分不幸。他病死在维修公路的简陋小屋内，身边没有一个亲人。
想当年，彼尔立下雄心壮志，非干出一番事业，让不喜欢他的父母瞧瞧自己有多么不凡。他少年叛逆，觉得当牧师的父亲既古板又教条，一心想要脱离家庭。他努力学习，终于考上大学，去到一个大城市。他发表的论文一鸣惊人，由此结识了一位富家千金。先是富翁的小女儿，年轻貌美，健康活泼。然而只是绣花枕头，腹内空空，只知道打扮和交际。她的姐姐却腹有诗书，谈吐不凡。富翁的大女儿相貌平平，年令稍大，健康也欠佳，但彼尔还是转而追求姐姐，并与之订婚。岳父与大舅哥觉得彼尔学识渊博，有发展前途，都为他四处奔走，愿助其一展宏愿。各路政商大卡也对其青眼有加。然而彼尔在乡镇考察期间，又认识了牧师女儿，十六七岁，花容月貌，不禁砰然心动。他竟然与富翁大小姐解除婚约，转而追求起牧师女儿。这期间，富翁资助的钱早已花光，为考一个资格证书，彼尔想找人借钱却难于登天。那些富人都知道彼尔已与富翁女儿解除婚约，谁也不愿再答理他，至其只能典当衣物度日。
彼尔与牧师女儿婚后生了三个孩子。勉强找到一个测量员的职位，挣钱少得可怜。一日彼尔在报上看到一则消息，那个盗窃他论文的丑八怪到处演讲，还进了国会。他内心酸涩苦辣，五味杂陈。骗子春风得意，自己却一事无成。终日闷闷不乐，不久心病熬成身病。他觉得对不起妻子和孩子，遂借故离婚，至偏远之地终了此生。他曾壮志凌云，然而朝秦暮楚，见异思迁，终至穷困潦倒。
世间万象，芸芸众生，祸福穷通，欢喜悲欣，正如塞翁失马得马一样变幻不定。弘一法师曾说，红尘看破了不过是浮沉，生命看破了不过是无常，信然。
2023.11.26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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