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丽的人生——王杰传》连载之九:生产队里的记工员 | 周唯一 徐尚云
路旁的杨柳树上,枝条变软,稍头飘绿。青青的麦苗地里,微风拂拂,像是一方绿水在荡漾。王杰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他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又一股清新的味道。今天走得特别快。他要赶紧回到家,完成语文老师交给的一篇作文《在春天里》。还没进家门,他就听到爹和一个人在激烈地争论着。听了一会,那个人是生产队的队长。只听队长说:“我说儒堂,你咋就不明白呢,全村的人都在期盼着你们家的小芳,能给咱们出把力。”“明白,我比谁都明白,”王儒堂回复着,“他不是正在上学吗?”“不就是半年嘛!”队长说这话时,口气轻蔑的很,“半年之后,社里再给派来新的记工员,小芳再回去上学也不迟。考举人、状元,我看也不差这几个月吧!”“你说的倒好,半年几个月,那考功名,差一分也不行哇!你没听说过,咱们王家的祖宗去乡试,背书只差了一个字,那秀才的名分就到不了他的身上,你说可惜吧!”“那你说,”队长充满好奇地问:“你想让你们家小芳上学上到那份天地。”“不是我想让他有什么名分,”王儒堂说:“那就看他的造化了,不过,我这个儿子,他奔书,他上心,我听他老师说,每次考试,他都是第一名。”“哎!人比人,气死人啊!我那儿子,”队长叹了一口气,“上次考试,我问他考了多少分?他说考了58分,我说你咋考的那么少呢!我气的要揍他,我那婆娘急了,说我'要让你去考,还考不了那么多呢!我看他也成不了才,再上年把就下学吧,赶集上店,买卖不能把人民币认错就行,去大地方能认识男女厕所,也就安心了。你们家小芳啊,不光是学上的好,在村里,口碑更好。你就说去年吧,他在放学的路上,看到庄东头那家升起了浓烟,他一边跑一边喊:'快去救火啊!’,到了那家院子里,扔下书包,就去用盆端水灭火。一次又一次,摔倒了爬起来,脸上汗水把粘上的锅灰抹得满脸都是,枣圪针又划破了他的脸,淌出了血,黑一片、红一片,用手一抹,黑红相间,群众说:不用化妆,真真切切像个小包公一样。”王儒堂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儿子,比夸自己还高兴。他满心的光明,直乐得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见王儒堂默不作声,队长又诉起他的苦楚来:活计天天有人干,账本没有一天能对得上。记账人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了,你想他能记得周全吗?不少人说:再这样下去,干了还没有个名,还不如不去干了。王儒堂说:“你说的这些我都听到了,还有你没有听到的。别人出工他可以少记,他自己家、还有他的近房没出那么多工,他倒给他们多记上了,这样下去,非闹乱子不可。”没等队长发话,王杰对队长说:“三大伯,你跟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不就是半年么,这记工员的事,我来做。”王杰解释着:“这半年,我白天出工记好账目,晚上带灯做好自己的作业,实在不会的,我不去学校麻烦我的老师,让庆文哥哥给我讲解讲解。只是我有点难出口......”“这事好办,”队长不住地点头,像鸡啄米似的,“需要给校长磕头,我跪倒就不起来。”出了王儒堂的家门,队长就直接去了学校。出乎队长的预料,学校里的事办的干脆利落。校长说:他们相信王杰的自控能力,相信他能重新建构好既能办好队里的事,又能让学业不误的双重任务。校长还说,本来打算让他跳一级的,这事半年后再说吧。回来的路上,队长满面春风,来回十几里的路程,轻轻松松,就像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一样。那一天,当队长带着王杰去找那位临时记了几天工的人交接班时,那人翻脸了,就是不交班。冷静了一下,他在头脑里捋一捋,然后说:“你那天怎么跟我说的,队长,这记工员我干不了,另请高明吧!”“这话是我跟你说的,”那位临时记工员说:“记多了,记少了,天天吵个脑子疼,我让吵晕了,说的是气话,你也当真?”“男子汉,大丈夫,咱说一句要算一句吗,当初你毛遂自荐要当临时记工员,我答应了。天天吵牢,你又给我说你干不了,让我抓紧找人。我按你提的要求,又办了,没想到你又改口了。你是个成年人,咱不能口无遮拦,前说话,后摆手。”“前说话,后摆手,也不止我一个,你是一队之长,不也是这样吗?”“多咧,那天晚上收工时,你对大伙说,明天上午,整理瓜趟子。可第二天早饭后,你又用铁皮喇叭喊,今天不去整瓜趟子了,改种豆子了。还有一次,你向大家喊,谁家还有多余的山芋秧子,请你们给队里送过来,没有一顿饭的功夫,又说队里不缺了......“得了,得了,”队长听得不耐烦了,“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呀?无关紧要的事。”临时记工员看队长还是虎着脸,就央求道:“上边半年后给调来记工员,到那时候我交账也不迟,你看,这个王杰兄弟还得去上学,咱也不能耽误人家的学业呀!”队长不吃这一套,心里提醒自己,决不能菩萨心肠,于是,他一本正经的对他说:“要不然咱们把全队的老少爷们都叫来,让大家回顾一下,这十来天各家的出工情况。”一提到这事,临时记工员心里打鼓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他竟能头上冒出汗来。他故作镇静,稍稍平息了一下,一改常态的说:“队长,我跟你闹着玩呢,我说不交能不交账吗,压根我就不是当会计的料,扒了几碗干饭自己最清楚。”王杰正式接过了记工员的账目。他的心里默默地盘算着:从今天开始:想好了这两条,脑子里突然又划过了一些人和事,时隐时现,说不清、道不明是属于那一类,甚至是属于那方面的范畴,都难以确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复杂的,微妙的。本来乡亲们对自己都是众口一词,夸不尽的好。会不会因为将要产生的矛盾、出现的纠纷,让乡亲们对自己另有看法,与其那样,出了力,还落不下个好,那将事与愿违。在学校里,自己也是一个班干部,老师常说,一样的问题,不一样的处理方式方法,总会得到不一样的结果。想到这里,不管得当不得当,用辛大伯交给我和庆文哥的一句话,能够用得上,那就是与人为善。规则在内心里订好,遇到问题,能否得心应手,处理得当,这将对他一个15岁的少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严峻的考验。他自己想不到,别人更是想不到,刚刚上任当这个记工员,就遇到了麻烦。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
点击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