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案惊奇】兔子告状之八：兔神晃晃 | 中篇小说 周建义

事情是这样的：这一天知县刘大人正常升堂审理诉讼、处理纠纷，因都是鸡毛蒜皮个案，故刘知县只带个书吏做记录，并未见教师爷陪审。因所审案件并非复杂，驾轻就熟的刘知县一个时辰不到，便干净利落地审结了三个诉案。当知县大人最后问原被告“对本县判决服否”时，堂下之人皆跪曰“诚服”，引得听堂数十百姓掌声一片。此时，大堂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听堂百姓“哄”的一下大都跑去堂外，令大堂内外噪声更甚。

端坐大堂的刘知县“啪”地一拍惊堂木：“肃静！”两班衙役顿时“咚咚”地将庭杖捣得山响！堂内瞬间鸦雀无声，可堂外仍是吵吵嚷嚷。刘知县命衙役速出堂看个情况，一个领班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一个外勤衙差进上堂来。只见其怀中抱个黄黄丽丽彩色风筝，一条黄绫绸带拖在地上。

刘知县让之上涉案人员退下，命那衙差近到堂前问话：“本县正在审案，尔等外差当值，不好好地维持秩序，怎可如此添乱！来人，拖出去杖击二十！”说着从签桶中抽出令签就要掷下，吓得这衙差扑通一声跪下，求道：“大人息怒，请容小的回禀再打不迟！”“好，快说！”刘知县用令签指着那厮厉声说道。

“谢大人！刚才小的正在值守，突然东南天空远远地迎风飘来一只硕大的黄兔风筝，那风筝做得活灵活现，微妙逼真：长长的耳朵随风抖动着，两只滴溜溜的大眼忽闪忽闪地眨着，两颗雪白的大门牙刺棱着，三瓣嘴儿似乎是一鼓一鼓地喘着，前腿扒后腿蹬在天上悠然地翔着。当带着一条黄绫绸布尾巴的兔风筝飘飘扬扬来到县衙上空之时，竟盘旋着遥遥地坠了下来，一头扎进了县衙大院挂在堂外的春树之上。垂下的风筝尾巴似乎还写满了文字，引来许多的孩童和闲散人等围观。为了平息嘈杂，小的拿来长杆费尽力气才将那风筝挑下。”说着，衙差将怀抱的风筝高高地举了起来，道：“就是这兔子风筝！”

“举起来展开！”知县大人命道。那衙差站起身来，旁边又走出两个列班衙役，三人协同将兔子风筝长长地展开在堂前。众人看之，这风筝比衙差所述更加夸张，特别是为兔风筝平衡所系黄绫绸布尾巴，更是密密麻麻写满了黑墨行楷，众人皆称奇不已。见状，知县大人也站了起来，命人快快传递上来。闻言，不知道何时上堂的教师爷走下堂来，将兔风筝连同黄绫绸布尾巴一并抱来堂上平铺在庭案上，一边看一边大声说道：“大人，大人且看，这原来是一道状子啊！”刘知县以及堂内所有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快念！”刘知县命令道。只见教师爷取下兔风筝的尾巴，展开黄绫绸布，朗朗地念道：

“吾本蓬莱兔大仙，

替天行道巡人间。

适逢张庄一新魂，

血头赤脸拦驾前。

自诉张生冤似海，

恶妻张氏心毒残。

勾搭奸夫害本夫，

丧尽天良施手段。

瞒天过海将吾葬，

乞求兔仙替申冤。

恰算陈三有一劫，

引其官衙到坟前。

今代张生告张氏，

大白真相须掘棺。

有道沉冤终得雪，

为民做主显青天。”

教师爷读毕，堂上堂下一片惊呼，议论纷纷，连列班衙役亦交头接耳，左顾右盼。短暂的热闹忽然间又兀地静若止水，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大堂之上，众人一致把期许的眼神投向他们的父母官刘知县。此时，刘知县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一拍惊堂木，郑重其事地说道：“此乃天意呀！神兔替天行道，代民申冤，这神兔告状之案，本县受理啦！”闻得县大人如是说，听堂百姓传来阵阵欢声，列班衙役也舒眉放肩，一片轻松。接着刘知县命人在大堂右侧设一香案，将黄兔风筝悬挂其上，案面摆两尊香炉，再将黄绫诉状垂在案前。一切收拾停当，刘知县带领教师爷等一众官差衙役，焚香礼拜，大堂之内一片肃然。有听堂的虔诚腿软者，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拜毕，众归各位。回到大堂之上的知县大人又命人传来户房书吏，让其查清状中所涉人等的保、甲、牌、户基本情况，落实完毕后通知刑房捕班，务必在明天上午将嫌犯张氏带来大堂。一切安排结束，刘知县宣布退堂，明天再行开堂审理。

听堂百姓许久才逐渐散去，而兔子告状以及县老爷将开庭审理此案的信息，一夜之间传遍小城街头巷尾，家喻户晓。第二天太阳才刚刚出来，闲来无事以及好热闹不惜耽误活计的平民百姓便挤满了县衙大堂的门口。

辰时刚过，大堂外鼓声大作，随着大堂内悠长低沉的“升——堂——”声及列班衙役用力捣着庭杖并齐声呐喊的“威——武——”声，大堂朱门缓缓打开。接着，近百听堂百姓蜂拥而进。但见，大堂之上高高端坐着朝服整齐的知县大人，其左手依然是长期陪审的表情严肃的教师爷；右前方的香案上，烟雾袅袅，兔神晃晃，使今天的大堂庄严中带着几分神秘和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