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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章回:我当过生产队长(作者 马其亚)

       1974年7月,我高中毕业。

       我家在公社大院附近,大院里很多人我们都互相认识。

       有一天,公社党委祁安仁书记见到我,说:“你们队太穷了,大队推荐你当队长。你们几个年轻人组个班子,团结一心,把生产搞起来吧。”

       于是,高中毕业后不到两个月,我当了生产队长。跟我一起毕业的堂兄弟当会计,同是一起毕业的邻家三姐当妇女队长。

       我们这个生产队,一共30几户,差不多200口人,人均不足一亩耕地。耕地多是沙土,土质瘠薄,盐碱很重。庄稼一年两熟,小麦与玉米、红薯轮作,1972年以后才试着栽水稻。春天,远远看去,满湖白茫茫的盐碱滩,成熟时的小麦就跟大绗针似的。夏天必遭连阴雨,玉米、白芋泡在水里,常有地块绝收。农作物品种也不良,产量极低。根据当时统计,连续十几年,生产队分给每个社员的粮食没有一年超过100斤。

       属于集体的生产设备少得可怜。老老小小五六头牛,两张犁一盘耙,两间牛棚,一个麦穰垛,一间保管室,几个碌碡,两辆破板车。还有待修的水泵和柴油机各一台。

       队里,能坚持长期参加集体劳动的人,不超过二十个。除了一个喂牛的饲养员,两个耕作员,主要就是十来个未婚女青年,大家称呼她们为小大姐,我称她们是铁姑娘。未婚男青年很少有参加集体劳动的。已婚家庭,男的要么在外面拿工资,要么做生意,要么做甩手客,女的操持家务,很少到队里劳动。有些人即使上工,也是出工不出力,浮皮蹭痒的,白白还会影响其他人干活。大多数人根本看不起那点工分,一天劳动最多得十个工分,年终决算十个工分不值四毛钱。

       我们接手时,刚刚赶上公社大力推行旱改水,大河工,小河工特别多。小河工只是利用农闲时间,在本公社境内。小河工上工的基本上是小大姐。1974年冬天,生产队接到只需派一个人参加大河工的任务,本队的壮劳力都在外地挣钱没有回来,我们只能临时花钱、拿粮食雇请邻队人去。后来也有两次大河工,那是秋后,很多在外面挣钱的壮劳力回来了,也是费了很大口舌,才勉强上工。

       别看干活人少,参加分粮的却是全队所有人,不论大人小孩,每人一般多。有的人家,八九口人,一年下来,没有几个工分,年终决算交点透支款就行。

       可恨的是,有些人从来不参加集体劳动,却会使坏,当面背面,说风凉话,挖苦打击,给参加劳动的人泄劲。我就亲自听到几个人议论:“这几个毛头孩子,还能种好地?”还有一些人,把生产队当肥肉,偷偷拿拿,在大田放养鸡鸭猪羊,偷砍集体树木,偷生产队庄稼。他们多年沾公家便宜,成了习惯。作为队长,我不能不管,只要一管,一定得罪人。所以被人打骂、赌咒,时有发生。

       其实,这种现象,那时普遍存在,哪个生产队都差不多。

       一穷二白,一盘散沙,聚起来,该有多难?可想而知。

       我们几个年轻人,凭着一股热情,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投入到艰苦工作中。我们事事带头干,样样冲在前,苦干实干加巧干。我们订了一本杂志《农业科技通讯》,经常请教公社农业技术员,讲究科学种田。选用优良品种,扩大杂交水稻、杂交玉米面积,采用先进田间管理技术,合理施肥。

       以前收麦子,从开镰到粮归仓、草归垛,至少一个多月。这中间必然经过连绵阴雨,常有小麦烂在场上。我们想方设法,喊破嗓子,跑断腿脚,发动群众,集中抢收,十来天就让粮食进仓。

       夏种也是立足一个“抢”字。搞小麦玉米间作,在即将成熟的小麦棵里种玉米;提前培育水稻秧苗,备好机器,修通水渠,小麦一旦收割,立即深耕,抓紧整地,及时插秧。我插秧,一天七八分地,没有问题。

       秋后的稻田、玉米地,请公社拖拉机队,直接用东方红拖拉机深耕,随后抢时播种。

       公社、大队干部,赶集的老百姓,看到我们生产队长势喜人的庄稼,个个赞不绝口。在公社三级干部大会上,书记经常表扬我们,有时还让我上台介绍经验。中学、小学也请我给学生作报告。小学还聘请我参加学校管理。

       1975年年终决算,生产队每人分到的粮食差不多增加一倍。1976年每人分到大约200斤粮食。

       1976年7月,我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当队长两年多,我家里依然很穷,一家五口还是住在老祖宗留下的间半灰屋里。我冬天大都住在生产队牛棚的草窝里,夏天住在打谷场或者刚收割没有来得及运回的庄稼地里。父亲1970年前就有肺结核,好了犯,犯了好,反反复复。母亲好几种疾病,基本不能参加劳动。1976年秋后,母亲拖着病体去山东拾白芋,近乎讨饭。我依然是破衣烂衫,母亲和婶子大娘十分担心我找不到媳妇。邻村一位队长,要把他家老姑娘介绍给我,说只要我答应,他替我盖三间屋。

       我当队长,绝对清正廉洁。1976年底,我考上大学,公社、大队让跟我一起组班的堂兄弟继任。我走后不久,县里开展新一轮社教运动,我们队从县城来了一位姓吴的社教队员。1977年国庆节,我从大学回来。母亲听到有人议论我贪污公款,就问:“你贪污什么?藏那儿了?”有人撺掇那位吴社教队员:“扣住他,别让他走了!”吴当即组织几个人,拿着算盘和账本,让我前往质证。有人说:“我们查到,你签字从公社领过一笔10块钱救济款,没有入账。这笔钱哪去了?”我那时记性特别好,立即想了起来,就说:“那是我去公社要来买牛饲料的,饲养员领的钱,他文盲,找我替他签字,发钱人说不需要入账。饲养员去粮管所,只买到山芋干,他说山芋干不能喂牛,就顺道去集市换了黄豆,还剩下三毛钱,我说你今天挺累的,留你买块锅饼吃吧。不信你们问问饲养员。”他们找来饲养员核实,果真如此。黄豆随时交到保管室了,保管员也予以证实。岂不知,凭我的秉性,再穷,不是我的东西,我不会要的。

       当队长,我非但没有贪占集体丝毫便宜,有时还倒贴。比如,请公社拖拉机站的人耕地,深更半夜的,生产队必得管饭。几位拖拉机手一定要我作陪,拗不过,我只得相陪。招待一共花了不到十块钱,其中就有我自掏的一块。

       那是个激情燃烧的岁月,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那时候的许多事情、许多人,至今还记忆犹新。人家城镇户口的到农村叫上山下乡,是知青。我也是知青,只不过意义大不相同。我当时曾经暗下决心,要写一本小说。以至于现在看当年农村题材的小说或者电视剧,屡有冲动。不管怎么样,那段非凡经历是我一生最宝贵的财富,永远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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