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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志航 | 川剧开台锣鼓一响 锦江剧场戏迷心花放

源远流长的悦来茶园

川戏这一名称在明代已经出现,清末民初改称川剧,它有川昆、高腔、弹戏、胡琴和灯戏五种声腔,各种声腔都用四川方言演唱,以锣鼓、唢呐等乐器伴奏。高腔表演帮、打、唱、做结合,曲牌丰富,动作优美,语言风趣,伴唱富有特色,最为四川广大群众所喜爱。川剧有“唐三千,宋八百,演不完的三列国”的说法,其实说的就是它包罗万象,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川剧演出原本是流动的“跑摊”,没有固定的演出场所,1903年,华阳人吴弼臣仿照苏州、杭州的剧场,在忠烈祠街修建成都第一个剧场“可园”。1912年,川剧艺人们冲破封建班主的束缚,在华兴街的老狼庙悦来茶园建立起第一个由艺人自己经营和管理的剧团“三庆会”,由杨素兰、康芷林担任正副会长。三庆会实力雄厚,管理进步,人才济济,剧本丰富,生、旦、净、末、丑五个行当齐全,昆、高、胡、弹、灯五种声腔都能演出。周怀孝集股银八万两,成立了悦来公司,这里不但是清末四川戏曲改良运动的大本营,也是社会公认的川戏“窝子”。

华兴街的历史,比春熙路、总府街都久,最先叫“皇华馆街”,后来清朝末期,取“繁华兴盛”的意思改成现在的名称。老成都最喜欢这里玩耍,这里热闹、嘈杂,有烟火气,吃耍极度丰富。外地人必须来这里打卡,这条街上还保留着老成都的店铺,车辆不多,游人如织,是成都的美食一条街、文化一条街。

1949年以后,悦来茶馆改道开门,根据杜甫诗句“锦江春色来天地”更名为锦江剧场。剧场以古典式民族风格布局,回廊环绕,花木葱茏,前庭苑,增凿水池,加种花卉,环境清新秀丽。在市委第八届八次会议决定之下,将锦江剧场改建为川剧艺术中心,以戏曲演出为主的综合性文化娱乐场所,是市川剧院文化产业基地和川剧表演、研究、保护、传承发展中心。

锦江剧场位于华兴正街54号,解放前叫悦来茶园,地处市中心春熙路商圈,在车水马龙的总府街背后,紧邻商贾繁荣的商业场,周围是成都著名的暑袜街、梓橦桥、福兴街。建国初期的老式剧场呈红色的中式建筑,沿着一步一梯的水磨石台阶走进剧场,只见琉璃瓦屋檐黄绿相间,壮丽的廊柱,淡雅的色调,在一片低矮的瓦房中显得格外威风,有小小的天井,假山背后腊梅飘香,剧场设有茶社、旅店、小卖部。剧场的楼上除正面楼座外,左右还有侧楼,我第一次看陈书舫的《丁佑君》就是坐在左侧楼的第一排。

市委改造锦江剧场,修建了总面积4079平方米的综合性的多功能剧场,在装饰方面具有川剧特色的文化内涵,融川西古典风格、外貌和现代内装为一体,是成都市的川剧窝子,是春熙路商圈重要的文化地标。剧场配备电脑推拉、升降舞台和乐池,数码字幕机,高档进口音响,专业舞美、灯光,及中央空调。配备舒适的航空座椅707座,分为楼厢(283)和堂厢(424),观看角度按最佳视听效果设计。整个剧场装饰富丽堂皇、古朴典雅,是成都市新建的为数不多的专业化、现代化剧场,在闹市中保持着宁静致远、古朴醇厚的姿态。

上世纪五十年代,年幼的我,因为外公家住福兴街,距离剧场有300米左右,当时称为四川省川剧院一团的剧场自然就是我的娱乐之地,看见它从舞台到四壁,全都红漆飞金,光彩夺目,我特别兴奋。舞台上垂着红色丝绒戏幕,金线绣花,极有气派,一听见铿锵的川剧锣鼓声,我盼望幕布立即打开,演员粉墨登场。我喜欢在大门遥望右侧的介绍当日剧目和演员的“粉牌”,小娃娃虽然识字不多,但是陈书舫、竞华、阳友鹤、周企何、刘成基、杨淑英、晓艇 等名角的名字早已进入我的眼帘,烙入我的脑际。我还喜欢在此的水磨石斜梯上,梭“梭梭板”,天真的乐趣伴着川腔川味川情川韵,让我度过幸福的童年。我的父亲是话剧演员出生,青年时代曾经是市话剧团第一批学员,父母都喜欢川剧,我常常被他们牵着小手进入剧场,看过《白蛇传》《迎贤店》《做文章》《秋江》《拷红》等,还有现代剧《丁佑君》《夺印》《飚字军》《红岩》《朝阳沟》《红灯记》等。

上世纪九十年代,锦江剧场举行“三庆会”大型的纪念活动和隆重的挂牌仪式,作为文化记者,我亲眼目睹那热闹非凡的场面。我还亲耳聆听过省振兴川剧领导小组副组长李致激动人心的讲话,令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这以后,我在这里看过《红梅赠君家》《九美狐仙》《刘氏四娘》《被告三杠爷》等,这些新戏敢于大胆创新,从剧情、舞美、音乐、灯光、武打、表演上都尽可能地吸收川剧中的精彩元素,使其好看耐看。演员精彩的演出常常让我向前倾身,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舞台。

华兴街上川剧铿锵

在弥漫文化氛围的华兴街上,我亲耳听见有人说:“你们快看——那位高高长长、白白生生的女人过来了!她就是陈书舫!那边那个矮胖矮胖的老头就是周企何!”我一看陈书舫满面春风、眼里含笑,走路像弱柳扶风,有些傲慢。周企何虽然是唱做念打功夫到家的艺术家,我一看与邻里的张大爷李大爷没有两样,精神矍铄,朴朴实实。我还看见著名川剧艺术家、教育家阳友鹤骑着永久牌自行车从我身边一闪而过,老先生面孔清瘦,皮肤略黑,西装革履,打着红色领带,头上一丝不苟的发型,让我看见他的讲究和严谨。

在华兴街上,一票难求,粉牌上一旦有陈书舫、竞华、蓝光临、晓艇、筱舫、刘成基、司徒慧聪等人的名字一旦出现,剧场就会爆满。我曾经在排成一字成龙的购票队伍中排队,天刚亮,售票窗口人头攒动,“自觉站好呀!不准卡位呀!”的高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我老老实实站在队伍中,突然有人卡位,一位大汉猛扑过来,猛地一把将卡位者拖出,那架势至今让我心有余悸。下午七点开演前,总府街、商业场的街口一带就有“钓票”的,有人高喊:“有没有今天的川剧票呀?”那焦急的等待、手中的钞票、渴望的眼神,让我看到另一种“明星”的魅力。有时为了一张票,购票者还发生争抢和厮打,我曾经看见当时的“群专”将两人拖开,送派出所解决纠纷。我认识一个单位的炊事员,人称“马师傅”,是五大三粗的硬汉,高兴时就喜欢吼一嗓子川剧《马房放奎》,别拉拉唱起“明亮亮,灯光往前照啊……”他曾经委托我帮助他买票,后来又托本单位的人帮忙,优惠条件是“我的瓢儿长眼睛,给你多舀点回锅肉!你喜欢馒头也行,拿去吃就是了!”就这样他常常如愿以偿地买到票,只要有名角演出,他一看完戏,回家路上就口若悬河,像个评论家。从华兴街回红牌楼有十里多,与他骑车同行的胡师傅也是资格戏迷,有心脏病,马师傅一路风雨,一路兼程,一路陪伴,一路高唱,其乐融融。

雨过天晴之后,成都川剧再现辉煌,一大批演员焕发出蓬勃的朝气,市文化局搞了川剧演唱大会,因为锦江剧场正在维修,将演出地改在红旗剧场,全体名角上场,观众更是一票难求,为了振兴川剧,组委会想出在门外安装大喇叭的办法,夜幕临近,众多戏迷蜂拥而至,在街头(就是现在的王府井电影院大门口)听“站国”,在凄风苦雨之中我也站立其中,还遇到我的表哥。

我记忆中的川剧精彩剧目  

据我父亲讲,中国戏曲几乎都有《白蛇传》这个戏,唯有川剧《白蛇传》独树一帜。我观看后才发现全剧出现的人、妖、神等角色达50多个,像金面大耳如来佛,额头突出的南极仙翁,十八罗汉的面具,众水族的穿戴和造型,大腹便便的哼哈二将都各具特色,在最后一场戏中,他们同时上台,舞台上有人满为患的感觉。其中的白蛇由青衣犯功花旦与武旦演出,其青蛇一角由武生与奴旦共演。剧中因神妖开战,采用不少特技,其中著名的变脸、吐火等“绝活”使《白蛇传》名震中外。1959年在成都市市长李宗林的指导下,编导演共同完成了对剧本的整理演出。过去的白素贞一角演出难度很大,一般由二至三个演员共演。1962年著名青年演员田卉文一人担纲主演白素贞,她体态轻盈,身段优美,唱作念打功夫到家,表演精湛,用善于揭示人物个性的独到表演,赢得观众,艺术形象光彩照人,唱响四川,饮誉京华。变脸技法的一种始于康芷林,只用于《白蛇传》中《金山寺》中的韦陀,即在韦陀的靴头上事先贴上画好的“慧眼”,一踢“尖子”,两眉之间,慧眼顿开,不偏不倚,正在额中。那天晚上,韦驮以出场亮相的这一绝活赢得满场观众喝彩!剧中吊打王道陵为川剧独有,由武丑应工,在吊绳上连续变化“蛤蟆游水”“童子拜观音”“倒挂金钩”等高难度技巧表演,是杂技与戏剧的结合。扮演王道陵的演员“以神绘彩,以形炼神”,塑造出鲜明、活脱的视觉形象。台下的观众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演员的每一个动作:扳翎子、甩水袖、翻跟头……有的侧着头观赏,有的细细品味,有的则全身心投入。尽管我因年少,不能完全理解一些唱词和念白,却也深深沉浸在舞台的精湛表演之中。

我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折子戏是由陈书舫和周企何合演的《秋江》,它是传统剧目《玉簪记》中的一折 ,又名《陈姑赶潘》,潘必正往临安赶考,陈妙常追到秋江渡口,知潘已去,于是雇追赶。老迈而风趣的艄翁,觉察到陈姑的急切心情,故意作玩,实则相助,驾舟为陈姑赶潘。这个剧以写人写景见长,塑造了多情秀丽的陈姑与助人为乐的艄翁两个鲜明的艺术形象,表现了人在船上,船行水中,急流滩险的川江特色,载歌载舞,意趣相生,是一折优美的生活喜剧。周企何表演诙谐,做功细腻,对白独见功夫,陈书舫浓郁的生活化演绎,注重心理刻画,表演了少女对爱的炽烈和大胆追求,在民俗的诗情画意中表现严肃的主题。

九岁那年与父母一起看陈书舫的《丁佑君》,中学后稍微懂事,父亲对我讲:陈书舫解放前就是“川剧皇后”,在《丁佑君》中为了比较理想地表现这一青年女英雄的形象,她在丁佑君“被捕”前用假嗓,“斥匪”用真假嗓结合,“就义”一场戏用男腔,慷概激昂,采用大嗓,并运用较多的堂音,把这个唱段唱的激昂豪壮,既保留了传统唱腔的艺术特色,又体现出一定的时代气息。又如唱“最可敬毛主席把红军亲自来率领,踏遍了雪山草原浩荡长征”这两句的时候,“毛主席”三个字,加大音量,上挑送出,犹如排山倒海,气盖山河。最末一句,“你们要团结紧”,腔收在“紧”字上。音高刺破云天,回旋耳际,把丁佑君为革命视死如归的高尚情操,充分抒发了出来。 陈书舫的唱腔艺术,无论男、女唱腔,或者是大小嗓的结合运用,都能得心应手,左右逢源。特别是她善于在优美多变的声腔中,表现人物的内心感情。听她的演唱,使我们能得到曲终意未尽,腔完情犹存的艺术享受。 成人后我一度迷上川剧,慢慢学习才知道:陈书舫善于运用最佳音域,通过口腔与鼻腔共鸣吐字行腔,高亢处,响彻云霄,低回时,泉流清涧,韵味悠长,舒卷自如,腔满情溢。

晓艇是我曾经采访过的梅花奖得主,我喜欢他的《逼侄赴科》,这出戏也是演陈、潘的爱情戏,这对恋人“咫尺若天涯,相对难言语”,晓艇浓墨重彩地渲染剧情发展中的幽默奇趣的喜剧色彩和明快活泼的节奏感。他注重刻画潘必正的俊气、灵气、娃娃气,俊气是他的温文尔雅,含情脉脉,灵气是他的玲珑洒脱,幽默机趣,娃娃气是他的一颗童心,纯真无邪。晓艇的精彩表演受到国内外观众的高度赞扬。

我采访过的二度梅刘芸是身手不凡的艺术家,她的《刘氏四娘》我至今难忘,这出目连戏颂扬刘青提为挽救生命垂危的儿子,不惜杀犬开荤,甘愿下地狱受苦的伟大母爱。编导独树一帜,在剧中加进踩跷(三寸金莲)、变脸、打叉、杂耍特技,一系列高难度动作,全方位地为演员提供广阔的用武之地。已过中年的刘芸以扎实的基本功和对人物的深刻理解,塑造出完美的艺术形象,让人佩服!她在《红梅赠君家》中饰演李慧娘一角,吸收芭蕾舞的一些动作,融于川剧舞蹈程式之中,丰富了川剧艺术表现生活的手段,为戏曲界瞩目。

我特别喜欢陈巧茹的《打饼》,它是根据《武松杀嫂》改编的,她在剧中饰演的潘金莲尤见功力。这本是川剧中的胡琴戏,在悠扬的胡琴声中,她以花旦应工,以其娴熟的运用传统表演程式、手眼身法,并以打饼、卖饼的动作来丑化武大郎,用肢体语言百般挑逗武松,将生活的自然形态予以艺术化、虚拟的动作来展现花旦功深厚的底蕴。她拴上围腰,挽起袖子,模拟打饼中煽火、吹火、揉面、掺水、做饼、烙饼等一系列动作,真可谓惟妙惟肖。在挑逗武松的过程中,她风情万种,柔声细语,一句“渣渣掉到眼睛头”的话语,从暗送秋波发展到肢体接触。全局从头到尾,她的十根指头灵巧多变,甩手帕、矮子功也可见技艺超群。她的眉眼灵活,嗓音甚佳,人物鲜活,观众叫好。

川剧名角的精彩故事

一个优秀的川剧演员必须做到唱、做、念、打功夫到家,达到出神入化的绝佳境地。我曾经在1965年看过现代剧《夺印》,其中竞华饰演蚀党员干部的“烂菜花”给我留下深刻印象,那一句经典台词:“何支书,吃汤圆啰!”至今久久难忘。在此之前,我看过她的《思凡》《拷红》《三祭江》《乔子口》《风波亭》《出北塞》等剧,她以演花旦见长,奴旦、青衣亦佳。她吐字清晰,善于运用和控制气息,在行腔中时常使用连续短促顿挫的小腔及装饰性花腔,其声音似断似续,具有特殊的风味和感染力,她还特别注意运用身段、眼神刻画人物,形成身、形、情并茂的统一表演风格。我曾经在金牛宾馆省文代会现场的采访中第一次见到走下舞台的竞华,她皮肤有些黑,嗓门大而有些沙哑,五官没有那么精致。回忆起在那人妖颠倒的岁月,她说自己带着小儿子常常在锦江剧场假山后面练唱,通过石山小洞偷看有无人来。有时娃娃不懂事,也跟到“咿呀咿呀”地学唱,她怕人打小报告,连忙用手遮住娃娃的嘴巴:“乖乖,不要打岔我,妈妈还要唱川剧!”看着孩子天真稚气的样子,她一阵心酸,强咽热泪,又悄悄练起声来。由于长期勤学苦练,她50多岁,还能演自己的拿手戏《三祭江》,90多句的唱段中高腔、胡琴、弹戏都有,她一气呵成,令人叫绝!

毛泽东和党和国家领导人1963年12月31日在北京观看豫剧《朝阳沟》后,此剧成为了现代剧的经典,许多名段久唱不衰。1965年我在这里观看过根据豫剧移植的川剧《朝阳沟》,著名演员蓝光临和杨淑英分别饰演拴宝和银环,人到中年的两位演员要演下乡知青,且身体都有些发胖,的确有一定难度,我看过全剧后认为他们充满青春活力,人物形象也很丰满。剧中那精彩唱段我至今会唱,原因是当时省市电台播放演出实况录音后,杨淑英在电台教唱剧中的《下山》选段,我当时放学后,在家里的收音机前恭候学唱,她一字一句地教,我一字一句地学。她唱:“山沟里的空气格外新鲜,朝阳沟好地方名不虚传,这架山好像狮子滚绣球,那道岭丹凤朝阳两翅扇……”她嗓音清亮,刚柔相济,吐字行腔尤见其发挥传统演唱的功底,我学唱用功,受到父母的表扬,心里乐滋滋的。

《杜十娘》是中国第一部川剧艺术片,主演是从锦江剧场走出的大名鼎鼎的廖静秋,她嗓音清亮、圆润,于朴素自然之中见纤巧秀丽,曾经塑造梁红玉、王昭君等一系列脍炙人口的角色。在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摄期间,她虽然身患绝症,但工作极其严肃认真,由于病情恶性发展,影响夜间入睡,周企何和剧组的同志为她摆龙门阵散心,意在使她忘其病痛,安然入睡。周企何与廖静秋相处六七个月,发觉她身上的很多优点,对工作极端的敬业,对同志团结互助、和蔼可亲。她在拍完电影后于1958年病逝,周企何含着热泪挥毫写下一首七言诗,纪念这位“艺坛”上的巨星。

上世纪九十年代,梓橦桥办事处在锦江剧场举办新春联谊会,我与成都的记者围在一桌,席间突然走来一位身材高挑、风韵犹存的女人,我抬头一看,这不是张光茹吗?她举止娴静,端起酒杯说:“各位新闻界的朋友,我在最困难的时候,是您们支持了我!谢谢大家!”语言中略带宜宾口音,说罢两眼含着热泪,在她身后站在她的爱徒陈巧茹。此事我久久难忘,前年在“成都故事百家谈”的讲坛上,我作为主讲嘉宾讲述《艺术家张光茹、冯喆的艺术人生》,讲述了这一细节,受到读者热捧,四川媒体及时进行报道。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的一天晚上,成都东风路的湖广馆街上灯火辉煌,就在现在的总府路同仁堂大药店那个位置,有一条幽静的小巷,小巷两边是灰色的风火墙,庭院深深,里面有小天井、小院坝,突然一阵耳熟能详的京剧《红灯记》唱段随风飘来,我不禁也跟着高声哼唱起来。我的身边是著名作家车辐之子车新民,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川剧名丑周企何的家,京剧演唱声越来越近,随着声音我们走进周先生的家。舞台上的他幽默风趣,生活中的他真诚坦率,快人快语:“请坐!请坐!”他声音洪亮,给人和蔼可亲的感觉,他微眯的双眼一下睁开,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富有光泽的透顶蕴藏着敏锐的才思,年迈七十的他,个头矮胖,周身却充满活力。说罢,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仍然盯着那台九英寸日立电视机,那时候物资生活几乎荒芜,这小小的奢侈品给人带来欢乐。当时的他还没有彻底得到政治上的解放,却在认真学习剧中鸠山扮演者袁世海的一举手一投脚,一颦一笑,为了不打扰他,我们寒暄了几句便匆匆告辞。周先生彬彬有礼地用川剧念白说:“送送客人!”雨过天晴之后,我在锦江剧场看川剧移植的《红灯记》,剧中鸠山的阴险狡猾、色厉内荏,被他演绎得入木三分。坐在观众席上的我,不得不佩服他昔日的博采众长、虚心好学。

李月秋在锦江剧场含泪告别舞台 

1993年8月,蓉城锦江剧场,省曲协在这里隆重举办《巴蜀曲艺一代名师献演》,我作为文化记者有幸在此观看了李月秋的最后一次告别演出。

具有浓郁四川风味的曲艺书场内,观众喜爱的艺术家王永梭、邹忠新出场后,众人引颈而望李月秋!

未上舞台前,李月秋坐在休息室里候场,不禁心潮澎湃,她想了很多很多——

第六届世界青年联欢节1957年在莫斯科开幕。

当中国代表团的艺术家走进剧场时,立即受到苏联朋友与各国青年的热烈欢迎。鲜艳的五星红旗一进入会场,观众们都纷纷站起来鼓掌。目睹此情此景,李月秋心中真有说不出来的激动。

李月秋上场了,她演唱的是《小放风筝》《青杠叶》《忆我郎》。老搭档熊青云拉起二胡,飞快的跳弓、连音、双音、换把,浓郁的四川清音旋律令人如痴如醉;公安总政文工团的杨益笃拉起中胡,他的演奏细腻、抒情。王惠然弹奏琵琶,铮铮声像一颗颗晶亮的水珠,落入人的心田;三位琴师配合默契,为李月秋的清音演唱锦上添花。

李月秋演唱前显得有些激动、紧张,但一张口唱来,却是一鸣惊人,满座皆惊。

过五关斩六将,她在130多个参赛国代表团中脱颖而出,世界各国评委频频点头认可。1957年8月8日,她正式参加决赛,一唱亦是获得满堂彩。

莫斯科之夜,天空一轮月亮正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熊青云:“李月秋荣获金质奖章!”她的丈夫熊青云惊喜万分,李月秋闻讯则半信半疑:“是不是啊?你哄我?有那么多国家参赛,不容易呀!”当熊青云再次证实后,李月秋这才信了,两人皆无限喜悦。

李月秋扬眉吐气地走上领奖台,当时的苏联领导人和联欢会的评委亲自给她颁奖。一根红黄相间的绶带系着一枚五梅花的金质奖章,佩戴在一位中国女性的胸襟,一颗成都人的心脏激烈跳动着中国的兴衰与荣辱。当晚,她浮想联翩,久久不能入睡……解放前,她从8岁起就在大街小巷转,在烟馆、茶铺和栈房转,只希望有人叫住点唱曲目,挣得几个钱。碰到旧官兵,要你唱啥就得唱啥,不然就要挨打受骂,唱了一天不给一文钱不说,还要赔礼道歉。艺人吃的没得,穿的更惨,冬天冷了,身上莫得穿的,只能提起烘笼上茶馆。洗了小衫、小裤,也只有守着烘笼烤干再穿。更为不幸的是:解放前夕,她跌坏了脚,医没得医,吃没得吃,如果迟解放几个月,她的骨头早就打得鼓响了。但解放后,一个在旧社会受尽凌辱与欺压的茶馆艺人却被选为省人民代表,成为四川音乐学院、成都戏剧学校的教师。今天又为祖国赢得了荣誉……抚今思昔,她心中充满了对新的社会制度的感激。

今天,站在锦江剧场的舞台,面对热情的观众,李月秋禁不住心潮起伏。是啊!她由于身体多病,已有10多年没有登台演出,以至引起观众的猜疑,李月秋还健在吗?听到类似反映时,她总感到拖欠观众与社会各方面的情太多太多。为了这一天的演出,她一周前就闭门静养,并设法加强营养,为的是不让观众失望。她表示无论如何也要参加演出,目的是想借此机会,报答关心、爱护曲艺的观众和社会各界。

67岁满头银丝的李月秋,终以抱病之躯重登阔别多年的舞台,噙着一腔热泪出现在观众的眼前。扭头回顾,茶厅两边的竹篱墙孔空隙间,已是观众如堵,场内更是座无虚席,德高望重的省文联主席李致坐在台下,一丝微笑掠过他的唇间,脸上投下一阵关爱的光辉,这笑给她鼓舞,给她力量。她刚出口唱:“一把手拉官人断桥坐……”前排92岁的成都有名的骨科大夫杨天鹏便情不自禁地说:“韵味完全够,像陈年绍酒,越老越陈,越陈越出香味儿。”她唱《断桥》,声情并茂,韵味儿悠长,生动地刻画出东方女性的淳朴善良,对爱情忠贞不渝的感人形象。一曲《布谷鸟儿咕咕叫》,则轻松欢快,令人心旷神怡。《青杠叶》虽不似往昔之轻快、节奏鲜明且富有弹性,但其老练、沉稳的艺术功力,则是更胜从前。她的嗓音依然甜润,及待“哈哈腔”一吐,更是赢得满堂喝彩……

演出结束之际,李月秋的弟子裴小秋、蓝道蓉噙着热泪为老师献花,吴革华动情地对老师说:“老师,把牙齿安好,凭着您深厚的功底,还可以唱10年。安牙的钱,我出!”

观众爱她、敬她,语言难以表达……

此刻,我不由想起我的老师、已故著名作家高缨的一首诗《月光——赠李月秋》:“李白看了一千年月亮/爱把故乡明月/当作秋夜清霜/好一个李月秋呀/既是李白的家门/又是李白的月亮/诗情画意、沁人清音/唐韵宋律、鼓中荡漾/一阕《思凡》/叫痴情人都害相思病/一折《断桥》/令失意者哭断了肠/听罢《赶花会》/蜀人衣带尽飘香……/七十华年,流去人间春水/留一路坎坷/乘半窗寂寞秋霜/看满头白发/依然是,依然是/洗不尽的月光。”

就这样,在人们深切的怀念中,一代清音名师终于离开了自己最热爱的舞台,走进了诗中……

1996年3月25日,李月秋因肺心病医治无效,在成都市第一人民医院逝世,享年71岁。

李伯清散打评书在锦江剧场一炮走红

锦江剧场除了演川剧外,上世纪九十年代也是散打评书艺人李伯清的曲艺书场,宽大的茶厅,墙的背景上挂着一把大的描花折扇,一张条桌上铺着精致的红绒台布,他一手摇着一把大折扇,一手敲着桌上的惊堂木,口若悬河地就开始战斗了!我凝神细看,中年的李伯清瘦骨嶙嶙,宽阔的前额闪闪发光,一绺黑黑的八字胡。他内穿白色马褂,外套浅灰绸衫,举止洒脱,落落大方。当年他就是在这里应运而生、一炮走红的,大家都喜欢泡一碗茶,静听他“散打”人生百态。他的散打天天爆满,听众没有座位就听“站国”。甚至德国友人赖西门也在这里听他的《五凤齐飞》,高鼻子蓝眼睛也伸出大指姆把他夸。我曾经挤在人群中听他讲《大话水浒》,散打《林冲雪夜上梁山》,一部古典名著,用“扯靶子”的语言讲述,并非易事。在尊重原著的基础上,他既谈笑自若,又虎虎有生气,赢得观众喝彩。他巧妙地揉进了地地道道的成都土话,常常使用“假打”“有乒乓”“二筒”“贾素芬”等方言,除此之外,最经典的语言有:“越热越出汗,越冷越打颤,越穷越没得,越有越方便,热天没得冬天冷,冷天又没得热天热,从来鸡公不下蛋,煤炭历来就黢麻黑,如果哪个不相信,赌你去把他洗白……”“素芬,起来起来,去把啤酒瓶瓶给我卖了,老子要回传呼!”“黄总黄总,我是水肿!”“拉豁就拉豁,家具都不拖!”,这些方言俚语是劳动人民在日常生活中不断产生的新词汇,与群众心心相印,很接地气,他能随手拈来,戏里戏外,跳进跳出,灵活运用,使满台生辉,因而他的评书有广泛的群众性,深受老百姓喜爱。一霎时,李伯清誉满蓉城,锦江剧场一票难求,居然有高价黑市票出售。

但是,他仍然忧心忡忡,因为他仍然在体制外,我亲耳听到他向有关领导申请要求进入专业团体,对方不置可否,可能是考虑到他已经50岁的年龄。世界上还是有贵人向他伸出援助之手,几年前在一次聚会中,我听原成都市群众艺术馆馆长张世英说:“当时听说锦江剧场李伯清火了,我不声不响地买票进锦江剧场看了,看见那劲仗,我的确服了!于是,我以艺术馆的名义给他搞了一个“李伯清现象”研讨会,邀请文艺界的领导和专家参加,会上虽然也有微词,大家还是对这位来自民间的艺人众口一词地肯定,这以后李伯清的现状大大改善,他的人生有了重要转折……”。这以后,成都电视台33频道为他大开绿灯,新闻媒体争相报道,峨眉电影制片厂要他,重庆群众艺术馆决定要他,经历一辈子苦难的李伯清,过去“希望每天带着眼屎出门都能挣到米钱”的日子一去不再复返!靠拉架架车、卖苦力的日子一去不再复返!李伯清深深地感谢锦江剧场,这是他人生重要的转折点啊!

李伯清自1980年6月开始从事个体曲艺工作,主讲评书,深受川渝两地大众喜爱。1992年参加全国“三书”比赛获业余组金奖,1999年创作并演出的评书《徐洪刚热血颂》获四川省文化厅新节目展演二等奖,其自创散打评书在全国产生影响,多次参加四川省、成都市和中央电视台的节目录制和播出。先后录制发行个人专辑盒带21集。曾在20集电视连续剧《鬼城奇遇》、8集方言电视剧《三喜临门》、四川方言贺岁影片《百万彩票》、《麻将棒棒军》中担任重要角色。1998年在“川航杯”巴蜀笑星擂台赛中获特荣誉奖,被评为“巴蜀十大笑星”。2000年5月李伯清移居重庆,重庆市群众艺术馆接纳他为该馆曲艺辅导干部。以后又返回家乡成都,为曲艺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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