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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城堡里的西西弗斯--读卡夫卡小说《城堡》


心若安详  天地自宽

『阅读本是寻常事,繁华静处遇知音』



城堡里的西西弗斯

                    ——读卡夫卡小说《城堡》

作者 | 赵爱玲

首发 | 安详心世界(axxsj6)

2008年的11月下旬,就购买了卡夫卡的小说《城堡》(上海译文出版社),但是开始几页那些离奇的事件,怪诞的对话,使我屡次中断阅读,一直搁置到20091月上旬,也许是缘分到了,有了共鸣。这次阅读很投入,感觉很有趣,当然并非好懂,难懂的是《城堡》的象征意义。

说实话,读《城堡》的初衷就我目前的认识水平而言,并不是因为《城堡》的思想性和艺术性,而是源于我对卡夫卡这个人以及他对写作的态度很感兴趣。卡夫卡生前平淡无奇,因为肺病,仅仅活了41岁,而他的作品在他死后赢得世界的广泛关注,并且成为一门研究学科“卡夫卡学”。这让我联想到梵高、莫扎特……经典之美往往超越人们现实的认知和审美局限,经过漫长的埋没和冷遇,终究被认可。

在艺术乃至学术探索上,忍受孤独是必备的素质。

卡夫卡吸引我的还有他对文学的全身心的爱。他曾三次订婚,三次悔婚,终身未娶,除了健康原因之外,究其根本原因,是卡夫卡惟恐家庭生活将毁掉他写作赖以存在的孤独。他说:“为了我的写作我需要孤独,不是'像一个隐居者’,仅仅这样是不够的,而是像一个死人。写作在这个意义上是一种更酣的睡眠,即死亡,正如人们不会也不能够把死人从坟墓中拉出来一样,也不可能在夜里把我从写字台边拉开。”“我惟一的职业是文学。”由此可见卡夫卡献身写作的意愿之强烈、信念之坚定。卡夫卡说,我在写给自己读(我在这里写的也是给自己看,因此了有更多的心意相通),因为在那个时代,没有人读卡夫卡的小说。他依然执着于他的写作,而且孤独得不是“像一个隐居者”,而是像一个死人,那是我所知道的最坚决的热爱。所以,我欣赏卡夫卡的坚毅,然后爱屋及乌,去阅读如此热爱者会有怎样的小说。

卡夫卡和《追忆似水年华》的作家马塞尔·普鲁斯特有着惊人的相似,一生都遭受肺病困扰,都一样终身未婚,在性格上他们都比较抑郁神经质,内心脆弱。那么这样一个体质虚弱而且几乎自闭的人,写出来的小说会是怎样的?普鲁斯特的小说追忆的是自己对故人、往事的无限怀念和难以排遣的惆怅,是自我的生活碎片,那么卡夫卡的小说都写了什么?阅读之后,我有了更多的惊喜和收获。

最近,刚读完了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发现他们的小说有着艺术的共性,那就是充满神秘、荒诞和魔幻气氛,还有寓言的性质。马尔克斯用羊皮书预言一个家族百年的演变,而卡夫卡的《城堡》则是对世界高度浓缩后的一则寓言。卡夫卡自己也说过:“凡是我写过的事将真的发生。”在小说的叙述上,《城堡》完全是以对话的方式展开,而《百年孤独》完全没有对话。这些艺术大师的作品,特立独行,令我痴迷。所以今天这个读后感,会触动我忽然想起读过的古今中外的某部书的相关内容,看上去很形散。这可以归于受卡夫卡和马尔克斯超越时空限制的叙述的影响,对我而言,阅读上的融会贯通,无疑是进步了。

卡夫卡的作品气氛阴郁、神秘,情节离奇荒诞,强调了人与人之间的隔绝、陌生、不可理解,无所不在的人的异化成了他着意阐发的一大主题,比如他的《变形记》,主人公格里高尔·萨姆沙能以微薄的薪金供养家人时,他是家中受到尊敬的长子,父母夸奖他,妹妹爱戴他。当有一天他变成了甲虫,丧失了劳动力,对这个家再也没有物质贡献时,被家人嫌弃、憎恶。卡夫卡对“人变成甲虫事件”进行艺术再造,使作品呈现出荒诞、不可思议,然而读者却倍感真实。这一荒诞故事反映了扭曲异化的生活现实。在他的代表作《城堡》中,他把这种人生的荒诞感发挥到了极致。名义上的土地测量员K在一个雪夜,长途跋涉来到城堡前,希望见一见城堡的主人,或许还能得到许可在此成家立业。但从他到达城堡管辖的村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注定了:尽管他作了种种努力,甚至还能和城堡建立某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取得部分成果,但他至死也不可能踏进城堡一步。

卡夫卡从灵魂上说是具有浓烈的反叛气质的。他也十分明白这种反叛精神将不容于社会,他笔下的一个个小人物的命运都十分不幸,他和他的小人物们在庞大的社会机器之下都逃不过悲剧的命运。因为如同“蚍蜉撼树”,就算《城堡》中K找到了那种沾沾自喜的生活方式,不过是一种妥协和自我安慰,更是死刑前的欢歌,是人类最无奈的声音。一方面反叛,一方面无奈的妥协,这使卡夫卡的世界观充满了矛盾。他曾经在日记里这样勉励自己:

“不要失望,甚至对你并不感到失望这一点也不要失望。恰恰在似乎一切都完了的时候,新的力量来临,给你以资助,而这正表明你是活着的。”

于是卡夫卡把这种反叛精神倾注于小说之中的主人公K。由于进入城堡是K的努力方向,城堡的难以接近并没有使K绝望,自己走向城堡不能成功,那么他就转向借助外在力量实现自己的理想。

 K有个信使叫巴纳巴斯,是他与城堡官员克拉姆之间的联系人。巴纳巴斯可以去城堡办事,于是K就想借助他的帮助去城堡。当他读完巴纳巴斯从城堡给他带来的信后就缠上了他。K以为巴纳巴斯要回城堡,于是就跟着他走,虽然赶不上巴纳巴斯的步伐,还妨碍他的活动自由,但为了进入城堡,他能委曲求全,他发誓,不管路多么难走,甚至也不管自己对回去的路多么担心,他也决不停止前进。但最终他却发现巴纳巴斯只是回家而已,并不去城堡,这使K非常失望,但他没有绝望,他还在努力寻找其他的解决方法。

K在酒吧遇到了克拉姆的情人弗丽达,这使他眼前一亮,好像又看到了希望。弗丽达是克拉姆的情人,而克拉姆则是K无法见面的顶头上司。K要想在村子里住下去,要想进入城堡只有通过克拉姆来实现,他达到目的的过程也就是要见到克拉姆的过程,这就突显出弗丽达的重要性。K认为通向克拉姆的捷径就是结识弗丽达,因为在那个饭店里只有弗丽达才能接近克拉姆,所以K与弗丽达走到了一起。当K听到弗丽达拒绝克拉姆对她的召唤时,他意识到一切都已暴露,再也不能从弗丽达那儿得到什么了。

当弗丽达无法帮他实现愿望时,他就又去寻找新的解决办法。他接近奥尔加、阿玛丽亚、培枇,以及汉斯的母亲等女人无不缘于他渴望通过这些女人的帮助而进入城堡,因为这些女人都与城堡有关。即使一线希望他也不会放过,但最终还是失望了,于是他又转变了策略。他开始接受来自城堡官方的讯问,希望在与官员们的联络中实现他进入城堡的愿望,为了这个终极目的,他矢志不渝。虽然直至临终都不曾获准进入城堡,但得到了村中居住权。

由于卡夫卡所处的时代、他的社会生活环境、他的家庭以及他的精神特质决定了他的命运的双重悲剧。

卡夫卡生活的时代正是奥匈帝国哈布斯堡王朝统治的末期。当时在布拉格,民族矛盾、政治矛盾十分尖锐,帝国摇摇欲坠。作为犹太人,卡夫卡与斯拉夫人没有什么来往,而布拉格的多数居民是斯拉夫人;他受的是德语教育,这使他与周围的人没有共同的语言;他既不是完全的奥地利人,也不是捷克人。作为保险公司的雇员,他不属于资产者;作为资产者的儿子,他又不完全属于劳动者。他的父亲性情暴烈、作风专横,在家庭中有着绝对的权威。卡夫卡从小就感到来自父亲的压力,一生都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下。他曾三次订婚,又三次主动解除婚约,始终未能建立自己的家庭。

卡夫卡的生活环境以及内向的性格,使他把写作当做惟一的精神寄托。他只能带着暧昧的身份幽闭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在一个异质的世界面前深感孤独、不适与绝望。

也就是说,卡夫卡既没有国家归宿感,也没有阶层所属感,更没有家庭的温暖,这样一个于国于家都处于无处所依的人,是恐惧和无助的。

在《城堡》中,K带给读者的最大感受则是归属感的失落,无名无姓,没根没底。当一个人如此轻飘地来到世上,当他面对别人实实在在的名与姓时,他就不免要为自己也争取这样的权利了。

《城堡》中的K不被认可,先是来城堡做土地测量员,后又被安排做校役,但还被教师无情地告知:“我们不需要校役,就像我们不需要土地测量员一样,校役也罢,土地测量员也罢,对我们都是负担。”K就生存在这样的境遇中,他是一个不被需要的负担,却要为自己的存在找一个位置,为此他想尽办法、奋斗终生。于是,出现在读者面前的K就在不停地为了自己的归属而奋斗着。就像多灾多难的犹太民族寻找着回归自己家园的路。他们为了自己民族的兴盛而进行着犹太复国运动。K是犹太文化与卡夫卡思想结合孕育的形象,是民族精神幻化出来的精灵,他代表着寻找自己的文化根基、要求自己的生存权利的整个民族。

城堡象征着卡夫卡一直想去却终生未能见到的巴勒斯坦。城堡代表的就是犹太人心目中的圣殿,只有其神圣性才值得一个人如此去追求,并终其一生为之奋斗。

卡夫卡弥留之际留下这样的遗言:在巴尔扎克的手杖上刻着:“我能够摧毁一切障碍”;在我的手杖上则刻着:”一切障碍都在摧毁我。”

在这句话里,我能感受到的是摧毁的对面站立着顽强的斗争,而不是坐以待毙,正如K面对庞大的城堡,丝毫不退缩。

K正是卡夫卡的化身,他一生都在与庞大的外力做着抗争。虽然结果终归失败,但是卡夫卡精神是不朽的。

写到这里,我想到了鲁迅先生在《死火》中,明知“我”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留在这死谷之中,就会“冰灭”;跳出去重新燃烧,也会“烧完”,无论选择怎样的生存方式,都不能避免最后的死亡,但是“我”依然选择“那我就不如烧完!”先生的苍凉、虚无和决绝是对所谓的美好、光明的“未来”的彻底的否定,他强调在“生”与“死”的对立中,“死”更强大,从中感受到鲁迅式的绝望和悲凉。但是,在绝望之中又分明感受到不屈服的决绝。

在卡夫卡的《城堡》里,我一样感受到这样的精神。K的所作所为就像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无论如何努力,石头都无法推向山顶,但是为了自己恒定的目标,他在充满荒诞的世界上永不言弃地奋斗着。

西西弗斯因为触犯诸神,被惩罚去做一项枯燥的工作。每天,他都周而复始地往山上推石头,可石头总是滚下来。在这种孤独、荒诞和绝望的生命过程中,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推石头的姿态完美而尊贵,于是他开始爱上了这份工作,所有的疲惫、牢骚和苦役心态都消失了。

当西西弗斯用全新的心态重新投入工作的时候,奇迹出现了,石头不再滚落,西西弗斯终于重获新生。

“一场倾盆大雨。站立着面对这场大雨吧,让它钢铁般的光芒刺穿你,你在那想把你冲走的雨水中漂浮,但是你还是要坚持,昂首挺立,等待那无穷无尽的阳光的照耀。”(卡夫卡语)

在时光的另一端,透过雨,遇见迎风挺立的卡夫卡。

(写于2009年,修改于2021年)

作者简介:艾凌。赵爱玲。山西闻喜人,现居河津,教师。很喜欢、很向往的一种状态,叫做安详。文章首发自公众号:安详心世界(ID:axxsj6),转载授权请联系小编渐渐微信号:bdgj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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