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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广记精粹:陆生学道

唐玄宗开元年间,江南吴郡陆生,到京城长安考试。他因为家境贫寒,没奴仆跟随。有一天早晨,他独自一人,骑着毛驴去拜访朋友。不知怎么,毛驴突然受了惊吓,挣断缰绳,pao尥蹶子奔跑起来。陆生被摔了一跤,跟在后面紧紧追赶。毛驴跑出启夏门,一口气跑到终南山脚下。山上有一条小路,毛驴沿着小路向山里走去。陆生怕丢了毛驴,也跟着上了山。

大约追了五六里远,眼前出现了一条平整宽阔的空地,旁边有一户人家,房舍整齐,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陆生从门缝偷偷往里一看,见正面茅草房前在一排葡萄架,他的毛驴在葡萄架下拴着。毛驴有了下落,陆生心里很高兴,急忙伸手敲门。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一个老人前来开门,把陆生让进院子里,请到茅屋坐下。陆生感到这个老人相貌奇特,与一般人不同,心中油然升起几分敬畏。他给老人见过礼后,谦恭地说道:“适才,学生的驴子惊吓走失,幸被您老人家捡到,请归还学生。学生永远不忘老先生的大恩大德。”老人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说道:“你到我家来,只是为了来找驴子吗?”

“这......”陆生一时慌促,不知如何回答。

老人接着说:“你能来到我这里,是因为你与贫道夙有仙缘。你想想,你的驴子怎么那样巧,偏偏就跑到了我这里?实话告诉你吧,这是我略施小技把它招来的。既然来了,不请在这里稍留片刻,你自然能悟出一些奥妙来的。”

老人说完,把陆生领到另外一座院子里。这里的景象与刚才大不一样,房舍高大宏伟,装饰华丽,曲径回廊,迤逦幽深,池塘里碧波荡漾,新荷飘香,苍松翠竹,郁郁葱葱,青翠欲滴,亭台阁榭,典雅玲珑,点缀其间。陆生惊叹不已,怀疑自己步入了蓬莱仙境。老人设宴款待,吃的是从未见过的珍馐美味,饮的是玉液仙酿,侍宴的歌姬都是天上的仙女。陆生诧讶惊恐,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心中很是惴惴不安,连连恳请老人天明后放他归去。

陆生的心情老人早已看出,神秘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不要害怕,这里确实是神仙洞府。因为你常修道本,与本道夙有仙缘,所以才把你请到这里来。”说到这里,他用手指着侍立在两厢的十几名小童对陆生说:“他们,原先都是长安街市上杀猪卖酒之徒,经过我的点化、教诲,修炼成功以后,便能够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隐身潜形,无论走到哪里,世间凡人都看不见。你留在这里,可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比活在世上不知要强多少倍!你愿意留下跟我学道吗?”

陆生是个追逐利禄的小人,听说学道成仙有这么多好处,当然非常高兴,急忙向老人躬身拜谢,说道:“学生愿意留下跟仙师学道,请仙师快把法术传授给我吧。”

老人双眼微闭,手拈长须,边摇头边说,“教你不难,不过,我是不能白教你的,你需和我交师资。”

“交纳师资?”陆生惊愕得愣住了!神仙不是断绝了物欲,都有解危救难,扶困济弱、普渡众生的高尚品格吗?怎么学道求仙还向徒弟勒索钱财呢?他来想愤然离去,但想到学成仙道后的种种好处,怒气顿然全消,满脸堆笑地对老人说:“学成仙道需交多少师资?”

“不,不!为师不要钱财。”老人频频摇头,连声说道。

“哪?”陆生不解地问,“那你要什么?”

“一名美貌女子足矣!”老人毫不隐讳地说道。

“这......”陆生面露难色,叫我到哪里去找美女呀!

老人看出了陆生的难处,对他说:“我知道,你是没有办法弄到美女的。这样吧,我教给你一个小小的法术,管保你能弄来美女。”

陆生急问:“什么法术?”

老人让小童合不拢嘴来一根青竹,折下那长的一截,交给陆生,对他说:“你拿着这根竹竿进城,在庶民百姓和三品以下官宦人家寻找,谁家有美女,你就把竹竿扔进谁家,美女便会自己随你而来。不过,你千万别到三品以上的高官权贵之家,神仙也是惧怕他们的。”

陆生点头答应,拿着竹竿向长安城走去。他能看见别人,别人却看不见他。进城以后,他一连走了好几户人家,家中都没有年轻美女。他继续往前走,见路侧有一个高门大院。原来,这里正是户部王侍郎的宅邸。陆生并不知道,便走了进去。他一直走进内宅,看见一个美貌女郎正坐在妆台前对镜梳妆,生得花容月貌,绰约多姿,如天仙一般。陆生心中大喜,按着临来时老人的吩咐,把竹竿扔到小姐的象牙床上,小姐便笑盈盈地向他走来。他带着女子离开闺房,向门外走去。他走下台阶,回头往屋里一看,见竹竿已变成小姐的模样,直挺挺地僵卧在象牙床上。家人见小姐突然死了,惊慌万分,又哭又叫,乱作一团。

陆生领着小姐急忙向门外走去。院子很深,曲径回廊弯弯曲曲,一时怎么也走不到门口。这时,正赶上王侍郎下朝回来,还有不少前来拜会他的朝中权贵,仆夫、车轿挤了满街筒子。陆生走不出大门,只好在二门后面躲藏起来。王侍郎听说爱女突然死了,大吃一惊,急忙下轿走进院子。见丫环、仆人奔来跑去,乱成了一团。他径直走进小姐的闺房,见小姐直挺挺地死在了床上。他心中好生怀疑,爱女无灾无病,为什么会突然死去呢?莫非是鬼魅精怪在作祟?恰巧这时叶天师正在朝中,他急忙派人去请。

不一会儿,叶天师来到王侍郎家。他看了看小姐的尸体,对王侍郎说:“小姐之死,不是鬼魅精怪作祟所致。”

“那......”王侍郎急问,“是因何而死?”

叶天师鄙夷地一笑,说:“被道士施展妖术,摄去了魂魄。”

叶天师说完,默念咒语,往小姐尸体上喷了一口清水,尸体立即变成了一根青竹。王侍郎和在场的官员们都惊呆了。王侍郎着急地问叶天师:“小女现在何处?”

叶天师掐指一算,说:“还没有走出院子,待我寻来。”

叶天师挥剑念咒,在院子各个角落里搜寻。果然在二门后搜出了陆生。叶天师从陆生手里救出王侍郎女儿的魂魄。王侍郎的女儿当即苏醒了过来。叶天师和王侍郎把陆生交给有司审间。有司给陆生戴上枷锁,严刑拷打。他受刑不过,只好把事情的经过全都招供出来。有司押着陆生去终南山捉拿那个作恶的道人,当来到原来的地方时,哪里还有庭院房舍的影子!有司以为是陆生在说谎欺骗他们,要回去重重治他的罪。陆生有口难辩,得知老人害了他,怨恨地冲着终南山哭喊道:“老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呀!”

喊声刚落,他猛一抬头,见先前那个老人手持拄杖,从山路上健步走了下来。有司命捕吏前去捉拿。老人用拄杖往地一画,地上立即出现了一泓清水,宽一丈有余,把捕吏隔在了对岸。老人隔水对陆生说:“你去的时候,我曾经嘱咐过你,不叫你去权贵之家,你偏不听,这不是自取其祸吗?”

陆生受尽折磨,被打得皮开肉绽,早憋了满肚子气,愤愤地说:“你勒索美女,祸害小民,惧怕权贵,算什么神仙!” 恨恨地把脚一跺,转身愤然离去。

老人面现羞容,喷出一团黑雾,隐身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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