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墨,土族,青海省海北州门源县人,青海省作协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作品在《扬子江诗刊》《星星·散文诗》《散文诗》《中国小诗》《中国土族》《青海湖》《雪莲》《青海日报》《西海都市报》《今日大冶》等杂志报刊发表。出版诗集《骨头里的焰火》。诗集《向墨诗选》待出版。
四月提着裙摆 款款而来
高原上 瘦弱的绿
-
正紧贴大地 匍匐着一寸一寸地挪开
从近处到远方 从山下到山上
-
此时 我们不适合用绚丽的文字
去描摹那些背着行李 走向远处的人群
-
不适合 用光鲜的语气
叙述那些孩子 无声的哽咽
-
从一个孤独老人 枯井般幽暗的目光里
我看到苦难的人类低于灌木的 生存需求
-
那些 山间觅食的牛羊 那些
石缝里忙碌奔波着的蝼蚁 以及
-
双膝插进土里 搜寻生活的
兄弟姐妹 在人间四月天里
-
藏起泪水和痛 面对土地弯下腰来
而我的目光 像寻找丢失羔羊的孩子
-
从那条小路上 哭上山去
又哭下山来
-
-
不说离别 我们说胡杨的隐忍
说盐湖的落日 说一粒盐包藏的咸苦
-
说起一滴雨 心中就有潮水涌起
说到芨芨草 一片辽阔而空寂的草原铺展开来
-
说到昆仑山口的风 或者
玉珠峰顶的雪时 火车已经鸣笛进站
-
然后 我依然是山顶独坐的巉石
你像一头自在的骆驼 穿荒漠过坎坷
-
远去的脚步 如沙漠里的贝壳
仓琅有声
-
-
吃罢母亲的乳汁 就开始大把吃你
我一天天长大
长成 和你一样的腰身
和你一样的肤色
连羞怯时 低头的动作
也和你一模一样
-
大多时候 我们用
拙朴的方言 问寒问暖
我们相拥 在高寒里吞吐风沙
咬牙活着 倒下时我们抱紧泥土
也抱紧彼此
因为 除了母亲 你是唯一知道我
痛感和泪点的亲人
-
而此刻 你弓腰守在地头
等待镰刀的样子 多像母亲
拄着拐杖 在村头等我
夕阳里 飘飞的炊烟
是你们共同的白发
如果 如果不是二老的眼神
有点昏花 就会看到
一个和你们一样卑微的身影
在你们不远的前方 双膝着地
-
-
走了三千里水路 再走
三千里旱路 从石头走成沙粒
-
剩下的体重 就是体内那一枚
舍利子 还有一些经常念叨着的名字
-
谁能知道 内心藏有一条
不衰的河流 旱天吸纳雨天洗濯
洗净污浊 露出刻骨的
深情和绝美的眷恋
-
路很远 我们很矮
拄着拐杖 也无法达到曾经的高度
-
有些群体无法驱散 就如我们
在行走的路上 抱团取暖
-
-
选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最好
再找一座孤独的山头 最好有一块
-
突兀的石头 然后像鹰一样
蹲在上面 平静地看深厚的黑和微弱的光亮
-
也可听 四周葳蕤的风声
还可以想远方的姑娘 想近处的草木
-
想那些埋得很久的白骨 和剥离的温情
想失去的沉重 和得到的虚无
-
心头就会有灯火渐次亮起 这些
闪烁着的灯火 会升腾成火苗
-
舔舐内心 让你瞬间
流泪满面 或者仰天长啸
-
-
那些庄稼 长着长着就垂下了头
那些花儿笑着笑着 就闭上了口
-
那些跪在白塔下面的老人
白须白发 扑打浮尘
-
他们双手合十 举过头顶
掬住的却是瓦渣的蓝和 针尖的热
-
上一场雨 已成为往事
成为土地裂开的嘴 咬住人间低处的悲情
-
水面冒出滋滋的烟 抬着
三尺的晴空 等三千里外的救兵
-
一滴雨就是一尊佛陀 那些俯首的草芥
是跪拜的庶民 神仙落地的时候它们定会哭出声来
-
-
和一些草芥一起活着 春天发芽
夏天茂盛 秋天很可能结不出籽实
-
冬天出行时
怀揣一把硬于北风的 刀子
-
和一群蝼蚁一起赶路 碰到阳光
抬头迎接 身段高过忧伤
-
遇到风沙 我们低头行进
或者直接贴紧地面 让卑微埋没头颅
-
还会和那些沉默着的石头
抱团取暖 不说彼此的疼痛和隐忍
-
顾不上 蓝天的空旷和大地的死寂
我们只能手拉着手 我们只有两袖清风
-
-
一群乌鸦飞过来 翅尖上挂着沉默的夜
落下时 所有的灯光齐声尖叫
-
寥阔之外 小雪已匆匆上路
白草丛掩藏明亮的鸟鸣
-
那些 抱着影子行走的人们
脚印攥紧伤口 与悲怆和平相处
-
被风吹硬的骨头 用象牙白
回应 潜入村庄的月光
-
而我 在故乡以南的地方
和一缕炊烟 相视无语
宏灯诗话推出活跃在当代诗坛的诗人作品,欢迎指导批评;您的转发是最好的鼓励!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