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母亲

孙 锐

母亲离开我们20年了，但我却觉得她依然活在世上。

　　母亲任劳任怨，宽容大度。记得那是1955年，我们一家人跟随父亲定居汉沽，在那里生活了六年。到1960年9月，为了响应党中央发出的“支援农业第一线”的号召，我们母子四人要被下放到农村老家。母亲说什么也不愿意，苦口婆心地劝父亲：“我们去蓟运河（比邻着汉沽）西面的农村（隶属宁河县）落户不是一样支援农业第一线吗？”父亲死活不同意。最终，不得不依了父亲。第二年秋，父亲也下放回了老家。后来，汉沽往蓟运河河西拓展，那里的农村规划为汉沽生活区，农民都转为市民。母亲得知到这个消息后，对父亲并没有丝毫怨言。

　　母亲心地善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三爷70多岁，他有三个儿子，分别落户在北京、天津和包头，他孤身一人在老家，住两间土坯房，离我家不远。每逢寒冬腊月，三爷哮喘厉害，不能出屋，没法儿到村边去挑水，吃水成了大问题。于是，母亲就隔三差五地挑水给三爷送过去。这样坚持了四冬，直到三爷去包头老儿子那里生活。当时，十岁出头的我问母亲为什么这样做，母亲说：“儿子，‘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三爷有哮喘病，挑不了水，正需要咱们帮助啊！”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曾有一些灾民到我家乞讨，母亲毫不犹豫地送给他们一些玉米和衣裳。母亲说：“人活一生不易，都会遇到些沟坎，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呀！”

　　1983年，我考上了师范学校，毕业后当上人民教师，把每月挣得的工资都交给母亲，紧巴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母亲核桃纹般的脸上绽出了知足的笑容。

　　听母亲说，她13岁时我的姥爷溘然病逝，母亲是家中的长女，下面还有四个弟弟，她要帮我的姥姥把弟弟们拉扯长大，那段时光很辛苦。母亲1945年嫁给父亲，一直在生产队里参加劳动，含辛茹苦，直到60岁。1982年农村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母亲才过上较为舒心的日子。
​    母亲1998年病逝，给我留下两大遗憾：第一个遗憾，是在母亲病逝的那年夏天，有一天，她到邻居家串门，看见一台能放在桌子上的小电扇，很是喜欢。回到家跟我念叨。我说“妈，咱家屋顶上安着一台大吊扇，为啥还非得买一台小的呢？”母亲说：“开大电扇我嫌它风太大。”“可以开低速嘛!”母亲再也没有说什么。沉默之后，我还是答应转年一定给她买一台。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母亲就在那年的农历十月廿六，永远离开了我们。小风扇没买成，至今我想起来还是揪心的疼痛。第二件遗憾的事，发生在母亲临终的那天。中午，我下班回家吃午饭，把母亲吃剩下的几个饺子吃了，没和母亲说话就匆忙骑上自行车上班去了。到单位两个小时后，老乡开着摩托车来接我，说我母亲不行了。等我跑进家门，母亲已闭上了眼睛。在母亲临走的时候，唯一亲生的儿子却没在她身边，成了我终生最大的遗憾！

　　母亲，您虽然已去世20年了，但您的宽容、勤劳、善良等优秀品质已深植在我的心中，令我终生难忘，给我力量，催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