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飞馅饼(小小说)
周云干活泼不下身子,生产队把他塞到农科所种田,反成全了他,熬到事业单位退休。成人羡慕角色。
有钱吃得好,穿得好,满脸红光,出手大方。生活再充裕,也难保没病。前年妻子患乳腺癌,到上海北京找名医治疗,仍没保住生命。
妻子在时,回家吃现成的,过年节、衣服洗换不用操心。妻子没了,失去的不仅是耳目、手脚和臂膀,而是整个心。原来有人做,有人想,现在全靠自己。再走运也难解内心的孤独和失落。虽说已不是激情燃烧的年纪,但对异性的好感和追求却依然强烈。孩子只关心生活。心理的哀伤只自己知道。
妻离开第三年初春,华灯初上,新吐绿的柳条随风飘荡,行人慢慢增多。广场上音乐响起。周云吃好晚饭,站一边看大妈跳广场舞。欣赏她们的舞姿,喜欢她们灿烂的笑!
一个穿红裙的少妇,涂着通红的嘴唇,扬着一张纸,“我是公司员工,公司为扩大发展,急需资金,如有想投资发财顾客,别错过机会,快来抓机遇,将有意外惊喜和大额回报!”
声音脆响,随风传送,张罗了半天,没人回应。
有人窃窃私语:“骗人的,别上当!”……
女子仍然在喊:“如不相信。公司提供车费食宿,欢迎大家参观考察,亲自验证。耳听是虚,眼见为实。投不投资是个人志愿,决不勉强!”
有人觉得建议可行,借机会看看风光也好,忍不住上前搭讪:“公司在什么地方?怎么考察?”……
少妇一来,周云眼前一亮。佼美身材,臀、胸圆润突出,胜似仙女。说话伶牙俐齿,声音好美。大眼睛,脸白净,一笑一对酒窝。忍不住多看几眼。女子也送来秋波,令周云心情荡漾,想入非非。
女人与几个人周旋后,便移步到周云身边。笑着搭讪:“叔叔面相慈善,一看就是有福之人。真像故去的老爸。看到大叔更缅怀他,真想喊你声爸爸!”
“你是孝女!”
“应该的。”
“有你这能说会道的漂亮闺女,是修八辈子福!”
“我有你相貌堂堂父亲,我高萍也烧高香了!”
“嗨。高萍?”
“哎!爸爸!”
相视而笑。
高萍说:“能认个爸爸真高兴。还想看看妈妈!”
周云说:“妈妈已不在世,不用看了。”
“那就到家坐一会,认认门吧!”说着搂起周云的一只胳膊,撒娇地说,“难得有缘相识,看一眼放心。”……
转过胡同,周云开门打开灯。
高萍兴奋地说:“老爸住这么大的房子呀?老爸好棒!要换鞋吗?”
“不用。”周云拉她坐沙发上。
高萍看到纸屑渣滓垃圾,便用手清理干净,寻到扫帚清扫。
周云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讲究,懒得收拾。让你见笑了!”
“看到随手清理,习惯了。没啥!”说着坐下来。
周云坐她身旁,问:“天天在外边宣传,有人投资吗?”
“投资人多着呢!开始都不信,怕上当受骗。实际一看,便放心了。钱投到公司,扩大再生产。还可入股,享受分红。跟着公司发展富裕,比放那都强。”
“你是大学生?”
“我生在广东农村,与丈夫都没读过大学。他到深圳创业,我在家种地照顾老人。没想到去了两年便结识上小三,还有孩子。公婆见到孩子很高兴。我被抛弃。离婚后,只能出来混,便到了公司……”
“怎会这样?”周云怜香惜玉,不由得叹息:“多漂亮的妹子,竟不知珍惜,可怜!”说着抚摸她嫩滑小手。
高萍顺势贴近他说:“我不需可怜!我才四十多,有手有脚有单位,可以自力更生!不过刚进单位,想闯点成绩,希望老爸能大力支持!”见周云不语,撒娇说:“我能让爸吃亏?不放心就先看看,用事实证明女儿是为老爸好!”说着搂周云脖子,亲周云面孔。
热气冲到脸上,周云心蹦蹦跳。顺势把她抱在怀里……
高萍仍在哀求:“爸,咱是一家人,钱投到公司一本万利,支持一下女儿工作吧!”见周云还在犹豫,接着说:“我是你女儿,知道你心疼我,喜欢我。你投资,我有奖励,也会好,不被人落下。再说钱投公司,只能多,不会少,何乐而不为呀!爸……”勾紧脖颈,仰脸撅唇望着,气息直冲周云鼻孔……
高萍的温柔让周云难以自控,看她可爱可怜,忍不住吻了一下,说:“爸支持你,投一百万吧!这把我全部储蓄全投上了。”
高萍抑住惊喜,搂紧他,吻住不放……
从那以后,公司有活动,高萍总叫着周云。俩人肩并肩,手挽手,像父女,也像情侣。周云舍得花钱,高萍喜欢就买,经常大包小包地提着。引周围群众眼红,不断热议:“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老牛吃嫩草,走桃花运了!”“她这么年轻漂亮,不会嫁给老头!”“老头有钱。”……
金桂飘香,秋高气爽,来自各地的旅游大巴汇集到乡村庄园。有参加投资的,也有来考察和看热闹的,大厅摆了百十桌,座无虚席。桌上菜很丰盛,大家频频举杯。主席台上,董事长亲自主持,敬酒。说:“公司形势很好,房地产市场活跃,房屋百分之八十已售出,茶场,水产基地,旅游基地也在有序进行。各省市分公司,分市场也在洽谈中。公司前程远大,股票也将上市。公司效益喜人,确保投资如期返还。为答谢大家,准备以国家银行双倍利率来报答广大投资人对公司的支持。”
话音刚落,高萍登上台拿着话筒嚷道:“董事长的消息真是大快人心。既然公司形势好,就应该让支持你的人有获得感,与公司共享。我觉得提的幅度太少,还应该再增加一点。如果大家支持我的建议,请来点掌声!”
有人喊好,有人鼓掌,气氛陡然热烈。
董事长面带难色,勉强说:“原来是百分之八,那就百分之十吧!”
高萍说:“少了,再加!”
“百分之十一。”
“再加。”
“百分之十二。”
“不行,加,加!”
“百分之十三总可以吧?”
“还加!加!”
“干脆百分之十五。不能再加了!”
高萍说:“你家大业大,少收入点不觉什么,这些支持你的投资人,是省吃俭用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都期待增加回报。再增加一点,算是扶贫,也算做慈善事业!大家说,对不对?”“对,很对!”又是一阵激烈掌声。
董事长无奈地说:“那好!我没啥说的了!索性百分之十八,太多了,几乎是银行的五六倍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说着两眼瞪着高萍,恶狠狠地说,“没长眼收你这个胳膊肘向外拐的员工,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云觉得高萍在为他力争,这一高一低,差别大了。抵他在银行存几十年,觉得干女儿认对了,真贴心!
为鼓励大家投资,投资人现场砸金蛋,最低200元,多则500元,根据数额决定砸蛋次数。公司还将每月利息如数加入每人卡中,让大家放心。并放出消息,投资久了,超半年百分之二十多。上市也已获批,投资人可自愿转股,并享有特殊优惠——消息振奋人心。热浪一浪高一浪。
周云砸了十个金蛋,一下收进几千元。天上掉馅饼,不要白不要。再算算利息,眼瞅着财富膨胀,仿佛输进振奋剂,容光焕发,骤然年轻。成了股东,身价倍增。话多了,腔调都变了。穿上白格衬衫,让老粗的项链金光闪闪,哼着“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走路摇晃。逢人便炫耀自己的睿智,用现身说法影响不少人来投资。飙升了高萍的业绩。
周云乘此机会又动员亲戚朋友参与。有的担心血本无归,还要观望。他却信心满满,到二姨家费了半天口舌,答应下月就还,好容易借了两万,凑足三十七万投了进去。胸有成竹地说:“馅饼天上飞,看你追不追。捉住是你的,飞走干撅嘴。小胆办不成大事,让事实去教你懊悔吧!”
一晃,快到年底。要总结战果,再创辉煌。准备筹办一场声势浩大的现场庆功表彰会。并邀请东北西南没开辟的薄弱省份一起参加。
周云兴奋地想:“登台扬名的机会又来了!”家底捆绑到公司,与公司命运紧密相连。盼望公司蓬勃发展。飞黄腾达。
夜里,突然见不到手机中公司信息,很不定心,认为手机出毛病,网络不好。与高萍联系,关机了。隐约有不祥预感,忙四处打听。打听不到,便乘车到公司。大门贴着封条。说该公司在接受调查,暂停活动。
高萍被审查。周云心里急,不知她吃住可好?忙到派出所问讯。派出所已聚集许多人在议论:
“他们早有预谋,改名字,编经历,为得让人同情可怜,好支持他们。”
“据说他们无资产,是皮包公司。”
“都严密分工,各负其责。”……
工作人员说:“每天都有人来反映情况,可把你知道的如实提供。以便我们深入调查。人已控制,账号也冻结。相信会认真处理。回去等消息吧!”
周云岂能安心!一生积蓄能否拿回?吃嘴里馅饼要不要吐出来?……
更可悲的是二姨知道情况后,天天打电话,哭着嚷着向他讨钱,说自己连方便面都不舍得吃,宁愿饿肚子。准备的看病钱,养老钱,孩子上学钱都被他卷走了……无论周云如何安慰解释,都无济于事。说:“不敢与你比,你财大气粗,不在乎。我们是凭力气,每个钢板都是血汗钱!不还钱就死给你看!我说到做到,你等着!”二姨的暴脾气远近闻名,不还钱真能拼命!周云有苦难言,无计可施。两万元不多,也拿不出!弄得亲戚反目,担心她想不开,真找上门来。整天提心吊胆,心神不宁:吃不好,睡不安,不敢出门,怕接电话。无处躲,无处逃。整天恍恍惚惚,急得团团转……
“嘭嘭嘭!”急促地敲门声,惊得他魂飞魄散。紧张得心速加快,血压飙升。刚要立起,忽地头晕,腿脚无力,栽倒在地……
2021,12,11 蠡湖
春风
《酸枣花》公益广宣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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