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可以了解爱情,可以证明爱情,也可以推翻爱情。 ——张爱玲
周五晚上,我接到爸爸在家打来的电话,要我这周早点回家吃饭。
我一追问,爸爸就喜滋滋地告诉我了,原来这周六哥哥要带他的女朋友回家来。
一家人早就听说哥哥找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最重要的是,哥哥眼光挑剔,而这个女孩子却能与哥哥合得来,平时听哥哥提起她时,言辞之中尽是称赞。
我很替哥哥感到高兴,再说准嫂子第一天进家门,做小姑子的理所当然该去帮忙迎接。
爸妈正准备出门买菜,哥哥则要先去接准嫂子在外面逛逛,中午再一起回来吃饭。
临走的时候,哥哥对爸妈说:“小月不是爱讲究又不好伺候的人,爸妈你们别太费心了。”
爸妈听了,虽然嘴上说着“第一次来,不能轻慢了人家”之类的话,但是心里却很受用。
我知道,准嫂子还未露面,爸妈对她的好感就已经一分一分地堆起来了。
一家子人忙活了一上午,把菜一一摆齐后,哥哥和准嫂子终于踏着点回来了。
妈妈听到敲门的声音,第一个迎了上去,看见准嫂子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直拉着人家姑娘进来坐。
我挤过去一看,可不是吗,一头卷发乌黑光亮,白皙的瓜子脸,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像两颗黑玛瑙一样,看来哥哥果然一点都没夸大。
更不容易的是,新嫂子平易近人又客气周到,不但给我们全家人带了礼物,而且跟谁说话都是亲亲热热,既不生分也不拘谨,似乎天生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一样。
准嫂子这个人相处起来非常舒服,这顿饭自然吃得也很顺利了,完全没有八点档里的狗血剧情。
临走的时候,我看到爸妈塞给准嫂子一个大红包,这分量,十有八九是已经当成儿媳妇给了。
哥哥与准嫂子走了以后,我和妹妹拆开自己的礼物,着实都吃了一惊。
准嫂子居然给我们俩一人送了一个pad,爸妈的礼物自然更不会逊色了,两位老人一人一台按摩仪,据说还是国外进口的。
一般的姑娘初次去男朋友家,也就是拎一些水果补品之类的,表表心意点到为止。
他也说了没必要太贵重,但是嫂子执意坚持,她说给自己家人花钱,不用分那么清楚。
妹妹挤眉弄眼,冲我狡黠一笑,说道:“新嫂子是个富婆诶,二姐,咱们以后能沾光啦!”
一天晚上,我正在宿舍里看书,外面回来的室友突然告诉我,妹妹在楼下等我。
果然,妹妹一见到我就哭了出来,抽抽噎噎地半天才说清,原来她跟同学一起逛街的时候,手机被人偷了。
我一听也是皱起了眉头,妹妹用的是iPhone XS Max,是上次妹妹考进年级前十,爸妈为了鼓励她才给她买的,花了小九千。
妹妹见我不说话,又掉起了眼泪,说道:“姐,你可一定得帮我保守秘密啊,爸妈知道我丢了新手机,肯定饶不了我的。”
我觉得这事还真得告诉爸妈,就对她说:“早说让你平时出去先用着旧手机,你这么高调,炫耀得人人皆知,想不丢也难吧?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但是丢了就是丢了,你瞒着爸妈又能瞒多久啊?”
妹妹说:“能瞒一天是一天嘛,你不说我不说,爸妈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的。姐,你有没有钱啊?我四处借一借,先把手机买上再说啊。”
我告诉她,发生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就是要先跟爸妈坦白说清,绝对不能借东墙补西墙,再说她一个小姑娘一时半会儿上哪去凑那么多钱。
妹妹一看我坚决不支持她的做法,小嘴一扁,不再搭理我,气冲冲地走了。
妹妹丢苹果手机的事情,我一时半会儿倒也没告诉爸妈,主要觉得这事应该由她亲自去说。
但是那段时间我总在网上看到校园贷的可怕后果,因此十分担心,怕妹妹为了凑齐这笔钱慌不择路,一下子误入深渊,无法自拔。
微信上跟他们聊天也是,说不了几句话我就会问问妹妹,弄得爸爸妈妈挺奇怪的,问我怎么忽然比以前关心妹妹了。
谁知回了家以后,我一提苹果手机的事,妹妹就提高了嗓门,得意洋洋地对我说:“你说我手机呀?看呀二姐,我的手机不是在这呢吗。”
我看了看妹妹手里扬着的手机,果然跟以前的那款一模一样,只是簇新发亮,细看还是能看出不是以前的那一部。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各种猜测纷纷涌上心头,爸妈明明还不知道这事,妹妹这是哪来的钱?
妹妹白了我一眼,满不在乎地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就是我的手机,什么新的旧的。”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对她说:“陈晶晶,你别不知好歹,我这是为你好!今天你不说出这笔钱的来路,咱们就把这事交给爸妈去管。”
她一把甩开我的手,不耐烦地说:“爸妈爸妈,你除了会打个小报告还会干嘛呀?我告诉你,这钱是嫂子给我的,你不帮我还不许别人帮我了?”
我看着妹妹说不出话来,我还真没想到,妹妹居然去找没过门的嫂子伸手要钱了。
妹妹见我不言语,又换上一副得意的神色,对我说:“嫂子说了,这钱不用我还。嫂子愿意给我,你管得着吗。”
以前听哥哥说过,嫂子并不是富贵人家出身,家庭也就是小康,父母都是中学老师,那么她是怎么动辄拿出一笔笔钱又毫不心疼的呢?
这才知道,原来嫂子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所以从小就努力要强,上学的时候一直勤工俭学,学费几乎都是自己挣出来的。
哥哥见我问的详细,就打趣道:“怎么?看见你嫂子独立自强,也想跟着学一学啊?”
哥哥更开心了,他揉了揉我的脑袋,称赞道:“是该有个前进的榜样,不错,小丫头果然长大了。”
看来嫂子没有把给妹妹买手机的事告诉他,那肯定是妹妹央求她保密的了。
但是不能因为嫂子有钱有本事,我们就一味占人家便宜,这样不是让人家看不起吗。
其实这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所以我只是叮嘱了妈妈把钱还给嫂子。
我一接通,妹妹就在电话那头呱拉呱啦地大吵大闹,她指责我自私狭隘,嫉妒爸妈给她买了苹果手机,故意使绊子要她难堪。
我一听也是怒气冲冲,没想到自己的亲妹妹会把我想的这么卑鄙龌龊,当下就跟她在电话里吵了起来。
后来爸妈发现我们关系僵硬,出面各自劝了我们一番,妹妹这才愿意跟我开口说话了。
嫂子大概是从哥哥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直跟爸妈说抱歉,说自己好心办了坏事,真是给我们添麻烦了。
爸妈都是是非分明的人,听嫂子这么说,自然是劝慰她一番,本来嫂子也是帮的我们自己家人,怎么也不能去怪人家啊。
但是转头就又送了我和妹妹一人一条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项链,那条项链做工精致,璨然生辉,我和妹妹心里都是喜欢的紧,但是毕竟不合适,所以都坚决不收。
“这也算不上是我送的,上次给晶晶买手机的钱,我原本也没打算要。叔叔阿姨硬要塞给我,我就借花献佛呗,转手给你们挑了两条项链。一来呢,不是什么特别贵的东西;二来啊,这其实也算是叔叔阿姨送给你们的呀。”
妹妹早就心动了,一听嫂子这么说,立即按捺不住了,扑上去对着嫂子的脸亲了一口,拿起项链说道:“嫂子,你真好!”
虽然身边突然多了个有钱的嫂子是件好事,但是嫂子隔三差五送我们礼物,弄得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大三下半年,奖学金一发,我就拿出自己之前攒的钱,想着买个什么东西送给嫂子。
我就向她打听,有没有什么适合送人的奢侈品,但是价钱也不能太昂贵。
孟瑶问明我要干什么后,直呼我走运了,她说有个这么有钱的嫂子,还不能蹭一笔是一笔,穷人给有钱人买奢侈品,我真是傻到家了。
孟瑶笑嘻嘻地说:“这样吧,这周末我带你去逛街,我知道一家店还真不错,去了你一准喜欢。”
孟瑶没有诓我,她带我去的那家店是专卖香奈儿的,店面开在商场里的黄金位置,十分高大上。
我在孟瑶的帮助之下,选了一条香奈儿围巾,觉得这个款式和嫂子非常搭,最重要的是,我终于也能回送嫂子一件像样的东西了。
结账的时候,孟瑶说有这家店的VIP金卡,我就在一旁等她刷卡签字。
转头的片刻,我看到店门口一对男女相拥而过,姿态亲密犹如情侣。
我们结完账后,我赶忙出去想找到他们看个清楚,但是商场里的人来来往往,那对男女早已不见踪迹。
我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也许是看走眼了呢,再说那个女人的衣着打扮和嫂子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我这样怀疑嫂子不是对她太不尊重了吗。
孟瑶和我喝咖啡时,她接到一个电话,告诉我晚上要去夜店嗨一下,并极力邀请我一块去。
但孟瑶笑着凑近我,说:“富二代请客哦,我那个朋友超大方的,他们的钱啊,咱们这种老百姓不宰白不宰。”
以前虽然我也跟朋友去夜店玩过几次,但都是规模比较小的那种,装修格局也有限。
我看着孟瑶他们八百八十八一瓶的洋酒十瓶十瓶地开,心想有钱人的世界真是难以想象。
这下我看得比白天要清楚一些,虽然那个女人进入舞池中央之后就又不见踪影了,但我看到了她的五官,那不就是嫂子吗!
我正自觉得匪夷所思之时,孟瑶的那个富二代朋友点了几个妆容妖艳的女孩的台,现下女孩子们正坐在富二代的那张沙发上,喂他喝酒和他摇骰子。
我的心里忽然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虽然觉得荒诞,但禁不住这想法愈演愈烈。
于是我把孟瑶拽到洗手间,对她说我今天两次看到了酷似嫂子的女人。
孟瑶听出了我的怀疑,也觉得不可能,她问我:“那你想怎么办?”
于是孟瑶带着我找到一个经理,她那几个朋友平时点台就是找这个经理的。
嘈杂的环境中,经理的声音格外清晰,我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在抵触这件事。
孟瑶看了看我,转过身对经理说:“就她吧,直接去十八号卡座就行。”
她在后面拉住我的胳膊,我一下子甩开,说实话,那一瞬间我嫌她脏。
张月对我说:“琳琳,你能不能先冷静一点?很多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的。”
我冷笑着问她:“那是什么样子的?你就告诉我,你有没有在夜店做小姐吧?我说你平时怎么出手那么阔绰呢,晶晶还天天为自己有个有钱的嫂子而开心,真可笑啊!”
“我知道,你今天看到了我的职业,你很失望,你觉得自己被骗了,我都能理解!但是琳琳你好好想一想,我对你哥怎么样?我对你和晶晶怎么样?我对你爸你妈又怎么样?”
“这样吧琳琳,明天中午十二点,我在上次去的那家西餐厅等你,所有的事情,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这时的张月又已恢复了平时那副文静秀气的样子,和昨晚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判若两人。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平时对你们出手阔绰的那些钱,就是这么来的。既然你看到了,我也不想辩解否认。但是琳琳,无论你看到了什么,我对你哥哥的真心,你总能感觉到吧?”
我问她:“怎么感受到?凭你跟其他男人搂搂抱抱感觉到?还是凭你在夜店出台感觉到啊?”
“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我只是要你好好想想,如果我对你哥哥不是真心,我何必要对你们一家人掏心掏肺?我何必要像对待亲妹妹一样的宠着你和晶晶?琳琳,你看不出来吗,我已经把你们当做自己的家人了啊!”
张月的眼底有泪光闪烁,想起她平时对我和晶晶的种种,我的心也不免软了下来。
但是我仍然坚持,我对她说:“既然是这样,那起码也要告诉我爸妈啊,两位老人被你骗得团团转,这样总不合适吧?”
张月说:“你问的是哪件事?如果是怀孕的事,他还不知道。如果是我工作性质的事,只要你不说,那么他也不会知道的。”
哥哥是名牌大学毕业,身边的朋友也都是名校毕业生,我不告诉他嫂子的事情,他还真的很难发现。
爸爸妈妈呢,更是对这位漂亮的儿媳妇喜爱有加,简直都把她当成另一个亲生女儿了。
就连妹妹晶晶,也被张月收的服服帖帖,一口一个“嫂子”叫得比什么都亲。
可是现在张月怀孕了,如果孩子真是哥哥的,那我这样做,可能是害了这个孩子——也就是我的小侄子啊。
何况张月向我保证,她只要攒够与哥哥一起买新房的钱,就再也不做了。
我想她既然能撒这么大的谎,那么从小勤奋努力、出国留学等等也一定是她编织出来的美丽外衣了。
我对她满口谎言的行为从心底感到鄙夷,因此她虽然还是时常送我礼物,但我对她却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热情了。
除此以外,平时我还经常提醒哥哥,要他留意着点嫂子,有时是开玩笑说,有时是认真说,搞得哥哥经常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不知道是不是我提醒的太多让哥哥反感了,渐渐的,我发现哥哥竟然跟我疏远了。
有一次我在家里吃饭,难得哥哥也在,我随口问他怎么没带嫂子一起回来,他哼了一声,居然没有理我。
他虽然不知道我们小辈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但是我们之间的冷战气氛,老人家眼里早已看的一清二楚了。
“既然爸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把话说清楚吧。爸,妈,张月是能挣钱,但是人家还没过门呢,咱们一大家子如果老占人家一个女孩的便宜,是不是不太好啊?”
爸爸不知道哥哥想说什么,就问他:“别拐弯抹角的,想说什么就直说,咱们家谁占她便宜啦?”
半晌,哥哥才说:“琳琳,你要真想要什么,管我要都行。你嫂子没满足你五花八门的要求,你就疏远她,你也这么大的人了,自己掂量掂量这么做事合适吗?”
性格直爽的我当下就跟哥哥理论了起来,我告诉他,没做过的事谁也别想栽赃给我,我绝对不会蒙受这种不白之冤。
哥哥痛心疾首,甚至放言,如果我一意孤行不知悔改,以后也就别说什么一家人的情分了。
自从她第一次来我们家,就一步一步地取得我们全家人的欢心,或许她是真的想嫁给哥哥,如今又怕我破坏了她的好事,就想方设法让哥哥疏远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本来我真的打算放张月一马了,但是现在看来,她实在不配做我的嫂子。
我当场告诉哥哥,张月在全市最大的夜总会坐台当小姐,什么吃苦努力,什么出国留学,也就骗骗哥哥这种读书读傻了的笨蛋。
待缓过神后,一向同我感情不错的哥哥竟然举高了巴掌,眼瞅着就要来打我,幸亏爸妈拦得快。
我让急红了眼的哥哥尽管去查,查出我有一句假话,回来我把脑袋送给他当球踢。
只有哥哥忿忿地摔门而出,看着哥哥离去的背影,我知道,张月的谎言马上就要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哥哥都没有回家,倒是爸妈去哥哥租的房子里看过他两次。
哥哥知道了张月光鲜亮丽背后的真相,立刻就去找她对质了,两个人吵得一发不可收拾,一段感情彻底破碎。
张月因为哥哥坚持要孩子出世之后,先去做亲子鉴定,一怒之下打掉了孩子。
直到现在,这件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但哥哥和我的感情却再也无法恢复如当初了。
我知道,这件事在哥哥的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他过不了这个坎。
我希望哥哥能够早日走出情伤,但我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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