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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给父亲情人的儿子捐了骨髓

下午两点,我正在办公室里忙的热火朝天,我妈的电话打来了,我心里一惊。

平时她都是发微信给我的,只有紧急情况的时候才直接打电话,难道是宝宝……

“妈,什么事?是不是宝宝……”我紧张地问道。

自从有了女儿之后,我觉的我终于找到了我的盔甲和软肋。

她受到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我从人间带入地狱,她的一个微笑,又能瞬间把我从地狱带入天堂。

“不是不是,宝宝没事。”

“宝宝没事你打电话干嘛?不跟你说嘛,没事不用打电话微信就好啦。”

我松了一口气,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我跟你说件事呀,刚刚你小婶婶打电话来说,那个“贱人”的儿子得了白血病,你看,得报应了吧。”

我妈的声音里神秘中还带着一些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之后的快感。

“那是别人事,你管它干嘛。”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下班就早点回家吃饭啊。”

我妈听出我一副不想搭理她、嫌她烦的语气,匆匆的挂了电话。

我妈嘴里的“贱人”是我爸现在的老婆。

就是这个“贱人”曾经破坏了我父母的感情,瓦解了我曾经温暖美好的家。

十几年前,我爸四十出头。

他一表人才,医术精湛,由原来的外科大夫直接荣升为我们镇上唯一一所医院的院长。

我妈的单位是在医院对面的邮政局里。

而我所在的初中部也离他们的单位不到一百米远。

我品学兼优,长的漂亮。

又有这样优秀的父母,在学校里老师宠着,同学羡慕着,我骄傲的像个公主。

那年中考,我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市里的重点高中。

我爸妈开心的要命,特别是我妈。

她更是兴奋的做出了这辈子最伟大又错误的决定:她要辞掉她的铁饭碗,然后搬到市区去陪读。

也正是那年的夏天。

有一个叫张曼芝的女孩刚从卫校毕业,分在了我爸的那所医院里做护士。

高中开学之前,我妈在学校的旁边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我们全家都搬了过来。

我爸以前都是骑十分钟的自行车就可以到医院。

现在坐车单程就要40分钟,加上等车,有时一个小时也不够用。

偶尔,晚上医院里又有紧急情况要处理,住在市让他觉得既浪费时间又不方便。

后来,他又搬回了镇上,只是偶尔会来住几次。

我妈会在我去上课之后,经常回镇上帮我爸做点饭,收拾屋子。

高中的那三年里,我妈把她分成了两半,一半给了我,一半给了我爸。

高二结束后的那年暑假,我妈去原单位玩。

她的同事王阿姨把她悄悄地拉到一边告诉她,我爸和医院里一个新来的小护士好上了。

我爸以出差之名带她去北上广都兜过了,现在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了。

我妈听到之后如五雷轰顶,血液在体内不停地翻滚沸腾。

但是,我妈也算是个有文化的人。

她努力的克制住了自己。

毕竟我爸是院长,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她如果去闹了之后,肯定会影响我爸的仕途。

我爸受到影响了,也会让我受到影响。

我妈决定暗中观察,她先是以找我爸为名去医院摸了一下那个小护士的底。

小护士叫张曼芝,人长得漂亮,年龄21岁,比我爸爸整整小了23岁。

小护士是本地人,附近农村的。

后来,我妈每天晩上都用电话查岗和突击检查。

终于在一个夜晚将我爸和小护士当场捉奸在我爸和我妈睡了20年的婚床上。

当时我妈吓的摊在地上浑身发抖,好像她是那个偷人被捉的。

在小护士慌张地穿好衣服拔腿溜了之后,我爸就跪在我妈面前诅咒发誓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我妈经过前思后想过后,最终还是原谅了我爸。

然而这个小护士却没打算放过我爸。

她虽念过两年卫校,但估计她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我爸了,她怎么能够轻易放手。

没多久,小护士就怀孕了。

我爸也紧张了。

要求小护士把孩子做了,给她一笔钱,还承诺她把她调到市里的医院去。

小护士才不吃这一套,她来了软硬兼施。

在我爸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同时,还撂下一句话:你不娶我,我就去告你。

我爸傻了,估计当初他也是受不了诱惑。

没想到人家早已挖了一个坑让他往里跳了。

我妈想着,如果小护士去告了,我爸肯定会被开除。

工作丢掉,她现在又没工作,我以后上大学怎么办?

而且事情已经搞得那么臭,我妈也无法跟我爸过了。

最终,我爸选择了净身出户。

他把镇上的唯一一套房子留给了我们。

他娶了那个小护士。

那一年,我刚好高考冲刺阶段。

所有人都在对我隐瞒。

高考结束之后。

当我妈拿出离婚证并告诉我,我爸永远再也不可能回来跟我们一起生活的时候。

我疯了一般的跑去医院,终于见到了那个破坏了我们家庭叫张曼芝的小护士。

她的皮肤白里透着粉,眼睛清澈的像一汪清泉。

穿着护士服,戴着护士帽,像极了电影《星语星愿》里的张柏芝。

她的清纯形象和妖艳的小三形象相差太远了。

来之前我以为我会大吵甚至撕打,但是我都没有,我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我突然了解了我爸所谓的身不由已都是假的。

如果我是男人,我见到这样的她,我也会心动的。

回到家之后,看到我妈孤寂的身影在厨房给我做饭,我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这个女人太傻太可怜了,她在遭遇丈夫的背叛之后。

没有大吵大闹变成泼妇,也没一蹶不振,自我放弃。

而是依旧每天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

在孤独寂寞的夜里,她经常爬起把家里的地板擦了一遍一遍。

默默地陪我苦读三年。

大学毕业之后,我没有选择留在大城市工作。

而是又回到了本市,回到了妈妈身边。

我爸和小护士张曼芝结婚没多久,就喜得了个大儿子。

我爸人到中年,事业顺利,娶得娇妻,又喜得儿子。

那段时间,他春风得意,早已把我们母女抛在了脑后。

然而,好景不长,我爸就被医院内部人员匿名举报:私生活混乱,作风有问题,收受医药代表的贿赂。

最终我爸被停职了……

在沉寂了一段时间,意气风发的我爸依旧没有被打倒。

他带着她的娇妻张曼芝在医院的斜对面开起了私人诊所。

曾经的院长又亲自出诊了,一时间诊所的病人络绎不绝。

他们不但在镇上买了房,又在市区买了房。

我爸不但买了车,还给她的娇妻也买了车。

那时的他们,仿佛拥有了一切。

然而,命运终归是相对公平的。

它不会让背叛的人永远得意。

它也不会让受伤的人永远失意。

我爸50岁那年,由于在一次饭局上饮酒过度引发了脑梗。

幸好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

但却留下了后遗症,半边身子走路都不利索了,平时出门都需要拐杖。

从此,他再也没有去诊所出诊。

虽然诊所里又另聘了医生,但上门问诊的病人却越来越少了。

而那时的我大学毕业后刚刚开始工作,我妈也在超市里找了一份工作。

没过多久,镇上的两层小楼的老房子开始拆迁了,分了四套房子和三十万的现金。

我们卖了其中的两套房子之后,在市区买一套。

我和我妈,终于结束了多年的租房生活。

一切都是从艰难的开始,但一切又慢慢地好了起来。

自从我爸和我妈离婚之后,十几年过去了。

我和我爸也只有过年的时候在爷爷家偶尔会碰上一面。

我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晚上十点左右,我刷完手机,有点昏昏欲睡了。

手机的铃声却打破了我的睡意。

来电显示是“李老头”。

我把手机拿在手上半天也没想起来是谁,我在回忆中寻找我的客户里有哪些是姓李的。

身边的老公用胳膊推了我一下:“快接呀,接了不就知道是谁啦。”

“甜甜?”电话刚接通,我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我的乳名。

仿佛时光倒流到很多年前,我和小伙伴们在外面玩耍忘了时间,我爸叫我回家吃饭时的声音。

原来,连我自己都忘了曾经何时,我把我爸的通讯录改成了“李老头”?

是他离开我和我妈的那一年吗?

“嗯”其实在他生病之后,我已经并没有那么恨他了。

也或许是多年没有叫“爸爸”了,这两个字始终如梗在喉。

“小泽得了白血病了,在南京已经治疗两个月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煎熬,像背上被压着一块厚厚的石头。

“你打电话给我是什么意思呢?是钱不够了想借钱吗?”我有点盛气凌人。

“不是。”

“那有什么必要打电话告诉我们呢?”

电话那端是长长的沉默。

“甜甜,小泽得了白血病,在南京已经治疗两个多月了……医院使用了一些治疗的方法,但效果不好。

现在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骨髓移植了。”

“我今年60岁了,前些年又生过病,现在又有高血压,我的身体不符合捐献条件。

小泽妈妈的也不行。你能不能来……”

“我们都这么多年没联系了,小泽又是一个跟我无关的人,他得不得病跟我有什么关系?”

“甜甜,你是他的姐姐呀。”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不会可笑到让我去给我爸爸小三的儿子捐骨髓吧?”我愤怒挂了电话。

我终于明白了我爸突然找我的目的,他居然想让我去给他的宝贝儿子去捐骨髓。

他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情况呢。

我刚结婚四年,我的女儿刚刚三岁,我和老公准备在备孕二胎中。

他什么都不关心我,什么也不问,他忘了我也是个需要父爱的孩子。

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海狂奔而下。

第二天早上刚到单位门口,就看见我爸带着我八十多岁的爷爷在门口等我。

看到他们,我立刻就明白他们的目的了。

“甜甜”,我爸叫住了我。

我和他已经快要一年没见了。

他显得更苍老了,头发几乎快全白了,脸上似乎都冒出了老年斑。

曾经发福的肚腩也不见了,拄着一根拐杖,仿佛变得不堪一击。

老爸身旁的爷爷八十多了,眼睛早已经不好了。

若不是我爸叫我,即使我走在他身边他也不会认出我的。

“你们找我的目的我都是清楚的,但是我是不会答应你们的。”

我厌恶的看着自私的爸爸。

“甜甜”,爷爷拉起我的手,话还没说。

浑浊的眼泪已从他皱纹堆积的眼眶内爬了出来,风吹动着他头顶上仅有的几根白发。

满目凄凉,让我不忍直视。

“去医院试一试吧,救救小泽吧,他才15岁呀。”

15岁。

原来,我爸已经离开我和我妈有15年了。

这15年来,每一个节日几乎都只有我和我妈一起度过的。

每一次我生病了,也只有我妈陪着我,那个时候,我爸又在哪?

“你们觉得我会捐吗?既使我同意了,我妈会同意吗?你们知道,我妈这15年过的有多苦吗?她内心的那道伤口难道就愈合了吗?”

“我知道我是没脸来找你的,但是如果小泽没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爸的话,像一把刀直接捅到我的心尖上,疼痛慢慢地在往全身漫延。

因为他忘了,我也是他的孩子啊。

他也忘了,他对于我存在的意义。

我爸和我妈刚离婚那段时间,我不止一次的诅咒过张曼芝早点流产或者生个孩子没屁眼。

然而,当我站在楼上办公室的窗户边,看着爷爷和我爸步履蹒跚离开的背影。

我的心里没有一丝的开心快乐,反而像在心上挂了一个秤砣,变得很沉很沉。

我转打开了桌子的电脑,开始收搜关于“骨髓移植”的各种问题。

第二天一早,我把车向南京方向开去。

我提前给我爸打了电话,让他在医院的停车场等我。

看见我之后,他激动张开双臂,估计想拥抱我。

我拎起包,冷冷地朝前走去。

“先去病房看看小泽吧?”我爸讨好地跟了上来。

“先去挂号抽血吧,为了验血我一早都没吃早饭,我都要饿死了。”

“哦,哦,那就快点去吧。”他拄着拐杖,颤巍巍的紧跟其后。

排队挂号,排队看医生,排队验血。

医生说,验血之后要等配型结果需要一周的时间。

当护士抽完我的几管血之后,我的肚子叫已经叫翻天了。

“李缓,吃点东西吧。辛苦你了。”

突然,在我的身边一位中年妇女给我递来一盒牛奶和一袋面包。

她的声音低沉,似乎有点胆怯。

我转过身,看着她。

虽然十五年未见,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就是我爸现在的老婆张曼芝。

她的身形消廋,曾经一脸满满的胶原蛋白早已流失了,皮肤干瘪暗黄。

那双如同清泉般好看的双眸也失去了色彩,如同干枯的河床上的死鱼眼。

她的头发用一个黑色的夹子随意地夹在脑后,早已没有了当年楚楚动人少女的模样。

我的眼神掠过她手上的东西,看向别处,任她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去病房看一下小泽吧?”我爸又一次在讨好的试探。

“我没那多时间,病历本和卡都放你这,一周后等配型结果出来再说吧。”

把我的病历本和卡都递给了他,头也不回地就去了停车场。

五天之后的早晨,我还没起床,手机铃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甜甜,你和小泽的配型结果出来了,医生说,相合度非常高,完全可以做移植的。”

听着我爸无比兴奋激动的声音,我突然觉得有点懵了。

网上不是说,骨髄移值很难配型成功的吗?

不要说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了,就连很多同父同母的亲姐弟也不一定能配上的吗?

我之所以去南京做配型,完全是为了给不想让爷爷太难过。

没有想到,我居然配型成功了。

难道我真的要给夺走我父爱的人的孩子去做骨髓移植吗?我好像并没有那么伟大吧。

“甜甜,医生建议让你尽快来医生做一次全身检查,你看你哪天方便?”

“让我再考虑一下吧。”不由分说,我匆匆地挂了电话。

“前几天我去南京抽了血,和“那个女人”的儿子做了骨髓配型,医生说我们的相合度已经达到了可以移植的标准了。”

饭桌上,我把头埋在碗里,不敢看老公,更不敢看我妈。

他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妈更时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破口大骂:“是不是你爸找过你了,你是脑子坏掉了吧?

那个“贱人”曾经勾引走了你爸,我和你吃了多少苦,你忘了吗?

你居然还要去给她儿子捐骨髓。

我巴不得他早点死,让她也尝尝失去最爱的人的痛苦。”

“李缓,你疯了吧。

捐骨髓是有风险的,女儿还那么小,你怎么不考虑她的感受。

还有我,我们不是计划二胎的吗?你去捐骨髓了,还怎么生二胎?”

老公也怒视着我。

“现在只有初步配型成功,我还要去做身体的全面检查。

只要有任何一点的问题都不可以做移植的。

你们放心吧,那个小孩也许没那么幸运的。”

“李缓,你别胡闹,我可是你老公,你做这些危险的事情是要经过我同意的。”

在他们俩对我狂轰乱炸了一翻之后。

我妈双手抱着胳膊说:“去做全身检查就也是可以的,反正你从生完孩子后,就没做过彻底检查了,现在检查一下也好。

但是,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反正我是不同意捐。

明天我要陪着你去做检查。

我就要亲眼看看,那个“贱人”现在过的有多惨。”

到了医院把车停好后,我打电话给我爸,约了在门诊大厅见。

我最后说了一句,我妈也来了。

毕竟他们有十几年没见了,让他有点心理准备。

不一会,张曼芝跟着我爸的后面也一起过来了。

我爸看到我妈之后,有点尴尬。

刚准备说话,就看见张曼芝一下子跪在我在我妈脚下“砰、砰、砰”地连磕了三个头。

她仰起头,流着眼泪对我妈说:“大姐,谢谢你今天能带李缓过来,以前是我不对,我给你磕头赔不是了。”

说完,又在地上磕起了头。

门诊大厅里人来人往,很多人都驻足观看。

“你不用再磕头了,我们今天是带李媛做检查的。

还不知道她身体达不达到捐献要求。

再说了,如果真的各方面都合格了。

我们也没有答应一定要给你们捐呀。”我妈看也不看她一眼,由她跪着。

张曼芝也不起来,也一直这样跪着。

两个瘦弱的肩膀在微微地颤动,我爸也不敢去拉她。

最后,我老公实在看不下去,把她拉了起来。

我爸虽然曾经只是在镇上做院长,但也算是圈内人了。

小泽的主治医生也是我爸找熟人打过招呼的。

我们也没挂号,就被我爸直接带到了医生的办公室。

听医生分析小泽的病情和我即将所需要做的检查和风险。

小泽已经经过三次化疗了,但效果不太好,现在最好的办法只能是骨髄移植了。

即使我全面检查后各项指标都符合。

进行移植之后,小泽有可能还会出现感染和排异的反应,能不能扛过去,还是未知数。

但是可以肯定是,如果不进骨髓移植,小泽活下去的希望渺茫。

如果进行骨髓移植,小泽至少还有一大半活下去的希望。

对于我捐赠者本身,在手术过程中,身体上肯定要经历非常大的痛苦。

二胎暂时肯定是不能要了,至少要等三个月或半年以后。

还有可能以后出现腰痛和低抗力下降……医生把有可能出现的风险都说了一遍,我妈吓的直想拉着我回家。

医生笑笑说,骨髓移植是一个慎重的手术,也需要慎重考虑之后才能做出决定的。

为了缓合气氛,医生带着我们去了隔壁的病房。

病床上,坐着一位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眼睛的小伙子。

在我和他眼神对视的那一刹那。

我就知道,这位肯定就是小泽,虽然这是十五年来,我们第一次见面。

血缘真的是非常奇妙。

我走到床边,看到小泽的手上正捧着一本物理书。

他拉下口罩,略显害羞地叫了声姐姐。

他像张曼芝多一点,五官非常帅气。

只是现在脸色苍白,嘴唇上干裂的起了死皮,一条裸露在被子外的大长腿瘦的只剩下了皮包骨头,上面还有一些青块。

“喜欢物理?”

“是的,明年就要中考了,我怕学习跟不上,把学习的书都带到医院来了。”

我的心像被拧成了一团,突然间变得疼痛起来。

他这样的年纪应该是坐在课堂上学习。

在操场上奔跑,或者放学后偷偷地跟着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后面默默地送她回家。

而不是,这样无奈地躺在病床上。

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无用化疗,等到财力和精力都耗尽,就去见上帝了。

“好好学,你一定能考上的。”

“姐,我听老爸说,你以前是学霸?”

虽然目测他身高已有1米75以上了,尽管我们的父母有那么多的爱恨情仇。

但毕竟孩子还是孩子,还是那样纯真。

我努力地向他挤出一丝的微笑。

回家的路上,我妈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软软的躺在车上。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卵足劲了工作,生活,就是不想过的比那两个人差,让别人看笑话。

今天看到我的对手居然过的那么惨,我突然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了。最可怜的是孩子了。”

再一次的开了家庭会议之后。

我又去医院做了骨穿血液检测,胸透,B超,血常规等等各项检查。

又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奇迹又再一次出现了。

检查全部合格,也就意味着我是一个合格的捐献者。

至从我有了女儿之后,我妈为了不影响我白天的工作,晚上孩子都会和她睡。

每次老公出差的时候,我都会挤到她们的床上去。

我妈看着我女儿粉嫩的小脸说:“年轻的时候,我以为爱情最重要,做了母亲之后才知道,原来,孩子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如果小泽没有了,估计你爸和张曼芝的半条命也没了。

但是,你现在也是上有老,下有下的人了,……”

“虽然捐献者也有风险,但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我血缘上也算是小泽的姐姐,如果我不救他,他真的就没有希望了。

也正因为我也是当妈的人了,所以我更知道孩子对一个母亲意味着什么。

”自从上次在医院看到小泽之后,我突然希望我的骨髓真的能够救到他。

虽然是他妈抢走了我的父爱,而我对他去一点也恨不起来。

“医院不是说了嘛,即使你捐了,他也不一定能闯过感染和排异的关口。”

“那是以后的事,如果我自己都没有去尝试,我可能会不能原谅我自己的。”

最终,家人都同意了我给小泽捐骨髓。

同时,我也向领导请了两个月的假,全身心投入的配合医生。

医生也重新制定了小泽的治疗方案。

首先用大剂量的化疗放疗,清除小泽体内的骨髄和他的免疫细胞。

然后再用我的造血干细胞和免疫细胞来重建小泽的造血和免疫功能。

每次做化疗的时候,小泽都会呕吐和腹痛。

他痛苦地用手按住肚子,把自己卷成一团。

偶尔撑不住的时候,会低声呻吟着在床上翻滚,帅气的脸被折磨的变了形。

张曼芝会坐在他的身边,一刻也不离开看着他,那双曾经勾魂,而如今暗然失色的眼睛里是一忍再忍的泪花。

在我在为提取骨髄做一切准备的时候,小泽已经要进入无菌仓了。

他趁身边没人的时候,走到我的身边对我说:“姐,我害怕。”

“没事,有姐在呢,姐会护着你的。加油!”

听了我坚定的语气,小泽灰暗的眼神中仿佛又燃起了一道微弱的光。

我轻轻地抱了抱他消瘦的肩膀,想给他一些力量。

当他转身被护士带走的那一刻,我的泪滚滚而下。

从我入院以后,我已记不清护士陆陆续续地抽走了我多少血了。

总之,手背上留下了许多针眼。

但最痛苦的那是打细胞动员针和骨髄的提取。

动员针是为了调动体内的细胞,让细胞兴奋起来,一共打了五针。

这种针打下去之后,浑身发热,但又不发烧,浑身酸痛的像得了重感冒一样。

而我,只能把自己卷了一团,难过地趴着睡,不想让妈妈过份担心。

提取骨髓的前一天晚上,我和我妈都失眠了。

尽管护士让我早就休息,保持好体力。

第二天一早,又是量体温,抽血化验。

确保我身体正常之后,我躺在了手术车上,被推到了手术室。

我妈和我老公一直把我送到手术室门口。

我妈一直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我能够感觉到,她的手一直在发抖。

进入手术室之后,我进行了体外麻醉和局麻。

插上了导尿管,两只胳膊同时输液。

我的脸朝下,医生在我的腰部提取骨髓血。

麻醉生效后,我感觉我的后背又酸又胀,被一块大石头狠狠地压着,想逃也逃不掉。

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手术中一共抽起了1000cc的骨髓血。

手术还没结束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大量出汗,虚脱了一样,时刻会昏迷。

护士一直跟我说,让我再坚持一会儿。

手术结束后,我仿佛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了仅存一口气的皮囊。

我被推了出来,我看见我爸和我妈分别站在门的两侧紧张地看着我。

这让我想到了小时候,我阑尾炎手术后,我爸我妈焦虑在手术室门口等我的情景。

那一年,我们还是温馨的三口之家。

而此刻,我用了浑身的尽,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拉上来盖住了自己的头。

两天后,我又做了干细胞分离,提取了200cc的干细胞,给弟弟以后备用。

所谓干细胞分离就是从一个手臂上抽血,通过血液分离机造出干细胞,剩下的还要通过另一只手臂回输到体内。

用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的时间。

我的两只胳膊肿胀的像两条光滑的藕,却动弹不得。

回顾我住院的这前前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

真的是身心备受煎熬,如同去地狱走了一遭。

我出院之前去无菌仓和小泽告别。

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他一个人虚弱孤独地躺在床上看数学解题的视频。

小伙伴非常坚强,他知道意志力是能不能活下去的关键因素。

我跟他约定,好好加油,他出院那天,我一定来接他。

所幸,我的付出还是有收获的。

小泽在用了我的骨髓之后,虽然出现了排异的反应。

但通过医生的治疗之后,效果还是非常不错的。

两个月之后,他就出了无菌仓住进了普通病房。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了,小泽已经出院在家里修养了。

医生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新学期开学的时候,他就可以去学校学习了。

为了给小泽看病,我爸卖了镇上的房子和一部车子。

还欠了许多的债,生活品质大不如以前了。

张曼芝在我出院那天,又跪在我妈面前感谢我妈把我培养的那么好。

我妈说,她现在已经不再恨张曼芝了,她只是可怜她。

后来小泽发信息问我,为什么要救他。

我说:因为血浓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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