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数据小时代的榨菜革命
——“盛世微言”系列之七十三
程实
（经济学者，公众号：shihuashijing）
大数据的小时代，这恰是我们身处的这个时间切面最有趣的一个判词。一边是数据需求的觉醒，企业愈发意识到数据在产品设计、分众营销和战略制定中的重要性；另一边则是数据供给的尴尬，官方数据统计似乎越来越难以满足多样化的数据需求。于是乎，供需矛盾不可避免地带来了榨菜革命。
所谓榨菜革命，意指民间数据的兴起，当具有官方统计色彩的城市化率（城镇人口占总人口比重）难以满足人们对城镇化直观理解的需要，某发改委人士提出的榨菜指数就起到了形象描述人口流动的有益作用。当然，榨菜革命并不仅限于榨菜指数的发明，还有很多鲜活、有趣的民间数据案例。例如，微博上最近流行一句调侃：“今年高温成这样，却没听到过拉闸限电，这经济该有多差”，如果出一个拉闸限电指数，那么市场对工业生产和结构转型的状态可能会多一层了解。同理，如果有茅台指数，人们可能会更容易了解三公消费的状况；如果有物价搜索指数，市场可能会更容易知道通胀预期的变化；如果有大妈话题指数，人们可能会更容易知道哪些市场正变得过热和危险。
在笔者看来，民间数据尽管一定程度上有失严谨，但存在即合理。深层思考，榨菜革命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当前宏观经济数据体系存在的三大问题。其一，数据层次还有失单薄。有不少人质疑中国经济数据的真实性和客观性，这是民间数据兴起的重要原因。但值得强调的是，道德风险的防控未必能起到治标治本的作用，关键要用体制来形成内生约束。只有经济数据种类更完善、层次更丰富，例如在就业数据中细化分年龄和分行业的结构数据，完善包含劳动参与率、工作岗位变化、劳动时长、失业时长、兼职比例、平均小时工资等指标在内的数据结构，数据间的自然关系才会对彼此的真实性形成有效约束。而且，数据层次的丰富还能起到减轻GDP崇拜的一定作用，只有数据从一个游泳池变成一片海，掌舵者乘风破浪、顺势而为的能力才能得到更客观的评价，掌舵者的行为选择也将由此发生变化。
其二，宏观数据欠微观基础。人们喜欢民间数据，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民间数据似乎比官方数据更贴近自身感受，这实际上表明，很多宏观数据缺乏坚实的微观基础。解决这一问题，需要从两方面着力，一方面，宏观数据的统计方法需要不断与时俱进。8月初，美国就率先采用了最新的GDP统计方法，将知识经济这一新生事物纳入GDP统计范畴，方法的调整不仅改变了美国经济的体量和增速，还改变了经济周期的轨迹，对市场更好地把握趋势提供了有益帮助。中国官方统计部门也需在丰富数据层次的同时，对包括GDP和CPI在内的既有重要数据的统计方法，不断进行改进，更好地反映时代需求和微观变化。另一方面，可以将掌握微观大数据的权威企业纳入统计体系。相比统计局，大型金融机构和重要实体企业掌握了大量实体经济和金融运行的微观数据，利用这些基础性的微观数据，构建具有代表性的指数，不仅有助于企业挖掘自身数据潜力，还有助于夯实宏观数据体系的微观基础。中国有很多比汇丰更有微观数据资源的大型企业，却没有堪比汇丰PMI的代表性指数，的确是大数据时代的一大憾事。
其三，数据精神需简单直白。有一个故事：爱迪生让助手去量一个灯泡的体积，助手测弧度、量直径、排算式，费尽心力算出结果，爱迪生却一声叹息，在灯泡里装满水再倒回量杯，不到一分钟就得到了比复杂计算更精确的结果。数据存在的目的不是炫技，更不是为了给某些人认为“应该怎么样”提供证据，数据的根本目的在于描述经济世界“是怎么样”。民间数据的兴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具有简单、单纯的特点。例如，“汉堡包指数”和“星巴克指数”深得许多的人喜爱，因为它借由简单的一价定理为人们理解汇率提供了帮助。相反，很多专业人士热衷于测算均衡汇率，实际上只是为了证明某些货币“高估而理应贬值”或“低估而理应升值”，均衡汇率的各种测算用复杂性遮盖其自身的争议性，而实际上它们可能既没有简单的汉堡包指数来得清晰明了，也没有它们自身标榜的那样只唯学术不唯利益。数据精神应是简单直白，而不是艰深晦涩，很多时候，不够严谨的简单比貌似严谨的复杂要干净很多、安全很多、真实很多。
总之，身处大数据的小时代，我们乐于看到榨菜革命带来数据厚度的增强、数据体系的丰富、数据主体的多样和数据精神的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