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敬世尊
阿罗汉
正等正觉者
阿辛·德加尼亚 缅甸
我们习练是因为我们想理解
多数人并不真正重视觉知的价值。他们认为冥想的重要性存在于所观照的对象中。但实际上,对象并不重要。人们也花很多时间考虑结果。他们想体会安止,想“开悟”。于是他们执着于此,执着于他们所关注的对象。
冥想的真正价值不在于得到这样的结果,无论这些经历如何令人愉悦。冥想的真正价值在于觉知力和对当下了知的深化。过程重要,而非结果重要!
不要抱怨当下发生的或未发生的,应当为保持觉知—不论觉知到什么—并从中学到点什么而感恩。
仅有觉知是不够的!真正理解当下的渴望远比仅仅保持觉知更重要。我们习练念住禅是因为我们想要理解。
关于习练的问题
注:下文中“答”指阿辛·德加尼亚长老;“问”指禅修者。
培养对佛法的兴趣
问:我们如何能信奉佛法?如何培养对佛法的信心?
答:刚开始习练时,因为心里还有很多烦恼,不可能对佛法有很强的信心。要增长信心需要清楚地了解习练的好处是什么。要能看到佛法利益到你的生活。理解这个就是智慧,这种智慧会增长你的信心和决心。
你明白觉知和不觉知有什么不同吗?
问:当我知道我在了知当下时,我就知道该做什么。
答:你对你的觉知了解多少?保持觉知有何益处?你要自己找到答案。要不断地从习练中学习。如果能够培养出对习练的持久兴趣,你将产生更多的理解。
仅仅觉知是不够的!还要知道觉知的质量如何,知道是否有智慧存在。一旦明白没有觉知状态下和带着智慧完全觉知状态下心的质量的区别,你就永远不会停止习练。
如此,兴趣增长,习练更勤,理解更多,于是习练更多,--这是一个自我循环的过程。但这个过程需要时间;更强的觉知和更好的理解都需要时间来完成。
问:有时候因为看不到任何进步我会对习练丧失兴趣。
答:那是因为你没有在学习。你对所做的事没有兴趣。你期待结果。你需要从习练中学习,而不是坐等结果。要对当下保持觉知并从中学习,要观察冥想本身的过程。
不要因丧失觉知而沮丧。每当意识到丧失觉知时,都应当高兴。因为意识到丧失觉知本身就意味着你当下在觉知中。观察觉知的得与失并从中学习就很好。失去觉知时如何?重新拾回时又如何?为什么会丧失觉知,又如何找回它?对当下所发生的,无论好坏,都保持兴趣。所有的体验都是“法”,都要如实知见。好、坏都是自己的分别妄想。若有正知见,就会以平常心接受。
信息—知识—智慧
问:您经常强调正确的信息对于正确习练的重要性。能解释一下收集和运用信息的过程吗?
答:我最近听到一个运用于信息技术的非常有趣的模式。以收集数据为起点,数据的积累形成信息,信息发展成知识,有技巧地运用这些知识就是智慧。
这恰恰也是冥想的过程。当我们觉知各种觉受时,我们在收集数据。一旦我们拥有充分的数据,这就是信息。以此,修行者在几个方面增强信息流:关于身体觉受的数据增强了生理过程的信息流,关于感受、情绪的数据增强了心理活动的信息流。综合以上信息,我们就明白整个身心的互动过程,这就是知识。
觉知在收集数据层次工作;觉知只是收集数据。我们的内在智慧则收集并互通数据使之成为信息流,再通过比较这些信息流形成知识。于是,智慧运用这些关于身心过程的知识来正向地影响各种事件。当智慧理解了因果,它就知道如何在因上努力。
问:您给我们的信息如何作用?
答:我已经走过这样一个收集数据—信息—知识—智慧的过程。我尽量将我关于如何习练的知识 和智慧教授给你们。我教你们如何收集数据以汇总成信息流,如何处理这些信息流以形成知识,以及如何运用这些知识以获取更多的智慧。但你们得自己做这些事,我只能建议你如何做。当你看到这一过程带来的益处并更有技巧,你就可以持续扩展它们并不断增长智慧。当你持续以这种方式习练,最终觉知和智慧将无时不在,内观升起。
内观可以在非常普通的环境下升起。你观照的对象可以是非常简单的,但内观则非常深邃。对象可以是日常的事物,但内观则带来巨大的心灵震撼。比如,当洗澡时闻到肥皂的香味时,你突然间深刻地明白,只有嗅与觉,没有人,这一过程自发发生。
问:我在习练中尽量保持觉知。您告诉过我们要聪明地觉知。可以就此做些解释吗?
答:如果心保持静定,你所需做的只是开放、接受。但当烦恼来临时,就需要智慧地进行反应。作为一个毗婆舍那修行者,无论发生什么,首先要接受。意识到你在焦虑,或你生病了等等,然后自问:“对此我能做什么呢?”要引入智慧。如果适当地引入智慧,烦恼就不会占上风。要运用智慧思考如何处置事情;不能只是一味地觉知。这是不够的。烦恼在心中占主导地位,他们非常狡猾,如果你没注意到他们,他们就会大行其道。如果你没有完全认识他们并引入智慧,他们会占据你的心。
问:您曾说,当没有贪、嗔、痴时,就有某种形式的智慧存在。我如何才能觉知到这种智慧?
答:首先你要问自己:“我完全觉知到当下的体验了吗?”然后问:“我对这种当下的体验怎么看?与之相联系的观念是什么?”如果你能体认正确的观念,这就是智慧在运作。但过一会儿你可能看到错误的观念,这时就要留意观照他们。你的体验无时不在变化,正确和错误的观念此起彼伏,所以你要持续探求你的体验。
问:我一直在思考我们讲的“正确的态度”和八正道中“正精进”的不同。它们好象互相矛盾。正确的态度意味着超然的态度,意味着接受和放下。而正精进则意味着参与,意味着消除烦恼或阻止其升起,同时还要培养良好的心的状态。
答:什么可以阻止烦恼升起?什么可以去除已经升起的烦恼?什么样质量的心可以做这些?觉知不行,只有智慧可以。因此,当佛陀谈论这些时,他希望人们能发展出可以克制烦恼的智慧。因为我们没有真正明白佛陀的话,我们以为“我”可以阻止或去除烦恼。
我们可以运用精进来习练,或者,我们可以运用智慧。《大念住经》教我们运用智慧来习练。如果你想运用精进,你仍然需要观察心—因为烦恼由心中产生—而且要持续地观察。还有其它的办法能阻止烦恼产生吗?当每一念头产生时,你都能觉知到吗?如果你能在第一时刻都保持觉知,总是准备着,你可以阻止烦恼产生。你必须以觉知贯注每一时刻,这需要大量的精力。你得是一位非常勤奋的修习者才行。你觉得你能做这些吗?
另一种方式是培养善的心。如果我们总是培养善良的品质,恶的品质将会自动被取代。所以佛陀教导我们“诸恶莫做、诸善奉行”。你可以让自己任何时候都做善事:正语、正业、正思维。如果心中全是正念,恶念就进不来。我们也要持续观照自心。我们得给心加标签,持续不断觉知当下。这是全天候的工作。如果你忙着行善,就没时间做恶。
如果你想运用精进习练,就要意思善、身行善、口言善。这是对精进驱动型的修行者。对他们有效,因为他们喜欢一直保持工作状态。对于觉知驱动型的修行人,那些非常警觉、敏锐、非常觉醒的人,则应当以更多时间习练觉知。那些智慧驱动型的人可以更多地运用正见和正思维。有很好专注力的人可以以习练奢摩他开始再转向毗婆舍那。信心驱动型的可以以思维佛法僧的美德开始。佛陀针对不同人的特性教授了许多不同的习练方法。但无论何种方法,都不能没有对自心的观察。
问:所以智慧来自于理解,当我观察嗔时···
答:智慧始于信息。正确的信息也是智慧的一部分。然后,我们运用我们的智力、逻辑、推理来找出运用这些信息的方法。这都是智慧在运作。我们发现怎样做对、怎样做错,当我们接受教训,逐渐明白如何进行习练,这全是智慧在运作。知道该怎么做就是智慧。在佛陀时代,那些听闻佛法即刻开悟的人都是智慧驱动型的人。所有其它听众都还得继续习练。
智慧是最快的方法。无论你以何种法门开始修行,终将汇归毗婆舍那。只要烦恼还很强大,就不要尝试去看清或理解它—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们只能对当下保持觉知,并从中收集一点点的智慧。只要心中的烦恼还很强,就无法发展出很深刻的智慧。但如果我们持续收集这一点一滴的智慧,智慧就会增长。智慧增长,烦恼消亡。
曾有修行者问我,是否有可能误打误撞突然进入涅槃状态。这是不可能的。没有理由你可以意外进入涅槃。你得付出代价。只有“因”上满足才能产生“果”。要有耐心和恒心。不要想太多,不要冀求太多,只是持续习练。当离目标很远时,你知道,当接近一些时,你也会知道。
只有智慧理解
问:我们谈过两种心之间的冲突,一种是习惯性的、没有觉知的心推动我们做这做那,另一种是冥想的心,它则努力学习新的习惯,运用毗婆舍那的技巧。有没有除了修定以外的其它方法、其它工具可以解决这两种心之间的矛盾,使之不会阻碍修行的进展。
答:有两种方式可以改变习惯。一种运用三摩地(定),一种运用般若(慧)。运用三摩地的问题是它只能暂时地压服烦恼。如果定力高深,可能可以在长时间内都保持在定中,但这种方法完全不能解决矛盾冲突背后的原因。因此,一旦出定,烦恼就会卷土重来。只有当我们以洞察力观照情势,当我们了解这种情势背后的原因和条件,我们才能发展出可以将心从某一特定矛盾中解脱出来的智慧。三摩地压制,而智慧理解。
问:当我经受身体或精神上的痛苦时,即时就会有反应。这种反应很快而且自主发生,我的情绪反应十分强大和迅速,没办法及时引入观智。我觉得,三摩地似乎是一种有效的方法来应对这种情况,来暂时地使自己安定下来。
答:毗婆舍那不仅是坐着观察。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要提醒自己对于当下的正确观念。你要了知当下所发生的,并如其本来接受它。然后审查当下并从中学习,尽力去了解心的状态,了解心如何运作。但这需要时间,需要许多次这样的观察才能产生真正的理解。一旦你真正理解问题所在或一种冲突的状态,心才能从痛苦中解脱。获得这样的智慧当然不是容易的。以这种方式习练可能很难,尤其对于初学者。我们需要很多耐心和恒心。
问:昨天我有一个体验,不知道是不是您所说的内观智。我突然意识到,我一直存有一种观念,认为我在这儿的禅修非常失败,什么进步也没取得。意识到这种观念何等错误令我非常震撼,我也为意识到一直背负这样的观念而感到痛苦。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变得更加开放和敏感。我能感到皮肤上的风,经行得非常慢—通常我经行是较快的。当我遇到人们,我能感到我对他们的微细反应,能看见通常我看不见的想法。一切经验都比以往更加明澈。不过,我不能肯定这是否是内观智。
答:这是。只要有内观智,它就会带给心极大的力量;它能强化心的所有善的品质。心能够如此迅速而强有力地发生改变,这令人惊异,是吗?只有真正的理解才能对心有如此强大的影响。当你能以更清晰的眼光看待事物,这就是内观。人们可能不确定是否这样的体验就是内观的结果—正如你的情况—但对于你体会到的真相不会有疑问,对吧?
问:是的。
答:这只是一个小的内观智。想象一下毗婆舍那内观智,一种通达事物实相本质的智慧所能带来的影响!
指引心的方向
问:为什么当我有意识地准备接受某件事(如蚊子叮),心就比较容易接受,也不会起反应,但没有准备时,嗔心就迅速生起?
答:心需要指引。我们也需要有意识地指引生活的方向。我们总在为心设置方向。一旦你为心设置好一个方向,后续的心念就源源不断奔赴这个方向。心念是一个自然的过程。如果你不去指引,心中就会充满混乱。
问:能举个例子吗?
答:好。如果嗔念产生,你决定研究这种情绪,你就为心设置了一个正确的方向。如果你决定消除这个嗔念,那就是设置了错误的方向。
持续习练可以深化理解
问:我常常对分析研究感到抵触。我忙着观察,忙着觉知各种体验,我担心如果对事物进行分析会使我遗漏什么。我觉得我没有时间分析。也许这里有某种贪心。
答:那就做重要的,放下一切不重要的。心安止时,你想要开放、接收。但当体验到某些强烈的情绪时,要集中精力应对它们;这是手头的要紧事,把别的都放一放。如果你忽略这种情绪而去追踪其它觉受,这种情绪就会隐藏在心里。一旦条件成熟,它就会重新生起,带来很多麻烦。觉知的作用在于认知所有当下的心念。智慧则决定应当处理哪个。
问:我觉得我目前还没有足够的智慧。
答:要给自己时间。慢慢地通过当下所发生的,来感受自己的内心,尽量理解和收集尽可能多的信息。任何时候,当你觉得对某事有必要多一点了解时就进行分析。心念一开始会显得杂乱无章。你得反复地、从不同角度观察同一事件。当觉受更加持续,心就更加安定,就可以明白什么是重要的、什么不是。
问:是不是说,如果我坚持不懈,如果我不断提醒自己觉知,心将最终平静下来,并开始产生理解?
答:是的,理解的程度取决于习练的程度,取决于坚持的程度。开始的时候,我们需要大量的觉知来建立一个基础。我们自己对事物的真相没什么理解,所以我们需要正确的信息来帮助习练。此后,我们会有一点点的理解,一点点内观智。
只要持续习练,我们就可以保持这样的理解水平。然而,如果不全心全意地习练,如果只是间断性地习练,理解水平就不会提高,我们也不能增长技能。如果中止习练,愚痴就会重新增长。如果长期不习练,愚痴会重新覆盖我们曾有过的对事物的理解。
但如果我们勤奋地、持续地习练,我们就会不断地一点一点取得理解和智慧。长此以往,它们就会恒定地与觉知一起运作。一旦智慧开始与觉知一起运作,它们就提升到了更高层面。我们将拥有更深刻的内观。
这一更高层面的理解有其自己的生命,也更有力量。它们也不再依赖于觉知力。一旦我们拥有这种内观,它们就会一直与我们同在,智慧将一直存在。在这一阶段,觉知退到后台,扮演次要的角色。觉知也会一直存在,因为智慧的存在不可能没有觉知,但在这一阶段,智慧开始有自己的生命。觉知将为智慧的增长提供养料,理解力强有力地提升。这时,心永远知道该做什么,习练变得如此容易,好象无需费力,它自己在进行着。
问:我觉得如果生活在禅修中心这是可能的。但我个人,我相信大多数人,都觉得很难在现代社会保持习练。
答:昨天有一个禅修者也说到这一点。他告诉我,对当下的体验保持觉知以及维持一颗平静、平衡的心,这不难,但与其他人在一起时,这就变得很难。我向他指出,这两种情境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注意力指向“内”,后者,注意力指向“外”。如果注意力全指向“内”,你不能与“外”进行交流互动,如果全指向“外”,你就无法觉知自己。要学习兼顾两者,这需要练习。
问:我理解您所说的,但“外面的”世界与闭关禅修的环境实在太不相同,我总是很快地就被拉到外境中去。
答:为什么你允许自己被拉走?没人在拉我们;是自己的心想追随、沉迷。谁更重要?是自己,还是别人?
问:是自己。
答:你关注“外”境是因为你认为它对你很重要。如果心的质量对你而言真正重要,你就会一直关注它、照顾它。你就会在任何情境下都不断地检查心的状态。什么更重要?和别人说话,还是你心的状态?
问:我的心更重要。
答:是的,你必须首先照顾好自己的心,然后才与别人进行交流。
问:以这样的理念习练真是一个挑战。我很想看看结果会怎样。
习练中的愉悦
问:我有一个关于习练中的愉悦的问题。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我有一种想法,认为喜欢什么东西是不好的。比如,有一天早晨当我看到太阳升起,就觉知到有愉悦生起。这很自然。但从中获得某种享受是不是不好的?
答:让它自然发生。在毗婆舍那中,我们不要求你不要感受外境。只是觉知到它的发生就好。能觉知到事物的发生,就意味着心在接受某种信息。当你持续观照,一再地观察相似的事物,你就会对某种心理状态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产生觉知。你就可以将当下看作是自然发生的现象。
我并没有要你去追求这种享受,也不是说不去享受。如果愉悦在当下自然升起,了知它的升起。但不要追随,不要执着,也不要压抑。只是了知它的发生,与它同在。力图满足享受,想要更多,这是一个极端;压抑它则是另一个极端。佛陀教导我们要行中道。以正确的态度认知愉悦。感受只是感受,愉悦只是愉悦。
对习练没有兴趣
问:您鼓励我们向自己提问,以使习练变得活泼,并引发兴趣。但这对我好象没什么作用,我的心还是提不起兴趣。我该怎么办?
答:问你的心为什么没兴趣!(笑)问问题时,要问一些你真正有兴趣的问题。只有你真正想要知道时,心才会产生兴趣。如果只是因为我告诉你要提问你才提问,好象尽义务一样,这不会有什么效果。
问:好的,我会去寻找心对什么真正有兴趣。那么,您建议我提许多问题,还是一次只提一个问题?
答:通常一次问一个问题比较好。在刚开始习练的阶段,你可能需要想出一些问题来问自己。随着习练的进展,觉知更为持久,智慧开始运作。心会自然地发展出一种好奇感,一种自然的求索倾向。好奇是智慧的一种表达。问题会自然涌现,并持续指导观照的方向。当你发现心可以自然地发问时,就不必刻意去找问题了。就用这些自然产生的问题就好。
问:这是不是说,您鼓励对习练本身的思考,不鼓励在习练中对一般概念的思考?
答:有时候你得借助某些东西来思考才能知道自己该怎么习练。思考是心很重要的活动。我们只是要注意不要执着,不要被思考和计划的心带跑。
问:对我来说,当我痛苦时很容易找到习练的动力。但当没有明显的苦的时候,我就很难对习练保持兴趣。我没有很强烈的好奇感。
答:我真正开始用功习练就是因为当时我很痛苦。我想了解,为什么心会受苦。当我解决了这个问题时,心意识到痛苦减少是因为理解和智慧的获得。这时,心对学习的过程产生了兴趣,希望学到更多。
问:如果心既没有达到这样的理解程度,也没有发展出一种对习练真正的兴趣,我们该怎么办?
答:那就只能埋头苦修直到真正地了解习练。认识到觉知本身的价值至关重要。我们要珍惜觉知的运作。要了解,觉知的因会带来果报。觉知之时,我们就以觉知替代了不觉知。只有觉知之时,我们才会明白当下,并发展出对当下的兴趣。一旦了解这一过程的可贵,你就会觉得愉悦,就会对更深入的觉知持久地保持兴趣。
培养正精进
问:我理解,随着勤奋地习练,我相会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正见。但实际习练本身似乎是在努力完成一项目标。我在努力达到某个目标,这样又会强化“我”的观念。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答:开始习练前有正确的观念很重要。不要认为是“我”在精进习练,在工作的是精进和其它相关的品质。是它们在工作,不是“我”。
只有获得正确的信息,只有真正理解什么是正精进,正精进才成为可能。我们朝一个目标努力,但实现这个目标是在将来。我们应当知道当下应当做什么。我们应当知道什么是正精进,什么是正确的习练。
朝目标努力的心,专注于达到某种结果的心,是由贪欲所驱动。智慧明白因果的原则,因而会专注于满足因。
问:行禅比较简单,我通常能保持清醒、警觉。但坐禅就不同。开始时还能保持清醒,但随后常常陷入昏沉。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答:觉知消退意味着缺乏正精进。你需要更多关注觉知的这颗心。观察这觉知的心的质量,以及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
尽量体会不同体式上保持觉知所需能量的不同。行禅时,心比较忙,因而能够注意到许多不同的对象。坐禅时,心就没有那么多事可做,因此你需要学会“调”心以保持清醒、警觉的状态。
问:坐禅时,我有努力运用能量来保持清醒,但我觉得可能是太过努力或做得不对,因为我总是以精疲力竭而结束。然后我就会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
答:要运用智慧来保持头脑清醒和兴趣。尽力让心对当下有更多的兴趣,这是智慧的力量。你以往的努力更多的是身体上的,当然令你精疲力竭。如果不能自然地产生好奇,你可以问自己问题。问问题可以帮助心产生兴趣,从而保持警觉。
像个病人一样习练
问:近来在生病,我感到疲乏,身体沉重。但我发现这却是习练的良机,因为我更不想要做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观察。
答:这很好。这正是人们所说的“像个病人一样习练”时心的状态!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要移动缓慢。真正病人的心态就是什么也不想做,只是被动地观照,接受一切。
做决定
问:我怎样才能让自己的思想和行动更加果断?怎样才能学会更快地做决定?
答:你需要更快地做决定,还是更正确地做决定?哪一个更重要?是快速,还是正确?如果心中没有烦恼,如果有觉知和智慧,没有必要去想。心知道该怎么做,因为你时刻都准备着,因为智慧时刻都准备着。但如果有好、恶,如果心中有焦虑,就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需要做决定时,如果发现心中有焦虑,就要等到心平静下来以后再做决定。
让时刻观照情绪波动成为一种习惯。当心远离情绪动荡,也没有要立刻把事情做完的急切,智慧才会产生并做出决定。当然你也需要必须的信息来做决定。不要因为好、恶而做决定。从容地做决定,检查态度,清理思路。
坐禅
问:心很平静时,尤其是下午我状态较好时,是否应当超过1小时继续坐下去,还是应当起身?
答:如果愿意可以多坐。但我不鼓励习练者坐太长时间,不要超过一个半小时。喜好平静的人喜欢多坐,喜好觉知的人更倾向于在活动中习练。我鼓励大家处于活跃的状态,因为这会强迫心“踮着脚走路”,也就是说尽全力对当下保持觉知。遗憾的是,我们这儿没有西方常有的义工工作。
行禅
问:您对行禅有什么建议?两眼是向下看,还是四处看?
答:不要有意地做什么。自然就好,觉知到心之所知就好。如果四处张望,觉知到你在张望;如果向下看,觉知到向下看。就是觉知当下。
问:能就怎样行禅、怎样在行禅时进行思维分析给我点建议吗?
答:首先认识到在行禅。然后问自己一个问题。比如:身心是如何互动的?行禅时心态是怎样的?为什么你在行?谁在行?通过引入这些问题,就可以逐渐建立起思维分析。
卧禅
问:卧禅如何能帮助我意识到紧张?
答:当我们躺下时,心接收到一个休息的信号。躺着的时候不用使用力量来支撑身体。坐着的时候,我们要稍微支撑一下身体。如果我们不知道该用多少力量,心就会自然地使用其通常使用的力量。躺着是一个很好的方法来了解这一点。然后你就可以比较,看看坐着和其它体式时,你运用了多少力量。
做卧禅时,注意一下使用的力量,这样你就有一个参考值。于是就可能发现你在其它体式上用了多少力量,是否用了太多以至于产生紧张。但如果我们真正对心保持觉知有兴趣,对当心处于某一特定状态时我们觉知的方式有兴趣,如果我们真正能够适时调整我们的心,那么任何姿式都是进行思维的正确姿式。
问:任何姿式上都要放松?
答:是的。如果能够在卧姿上既放松又保持警醒,你就可以将这种状态带到任何姿式中,带到任何举动中。但如果睡着了,你就知道还要做一些调整。
无事可做
问:有时候我的心非常平静,我就会有一种感觉好像无事可做。
答:心更平静时,恰恰有一大堆事情可做。你应当在此时开始思维。心更平静时,并不意味着无事可做,--而意味着心准备好了!如果你不引入问题来帮助心更准确在把握当下,就会觉得没事做。
比如,你可以问自己是否可能清晰地看到身、心性质之不同,生理过程和心理过程之不同。这会让心运转起来。
紧张或放松
问:我注意到紧张感近来有所减轻。但我还有些不适应,因为我一放松就会觉得懈怠,然后我会因此而羞愧,心动荡不安,紧张又因此而产生。我知道心在放松时才能良好地运作,想找到一个比较好的平衡点。
答:你要找的平衡应当是介于“放松”和“兴趣”之间的平衡。兴趣是智慧的运用,有智慧才有兴趣。人们通常以为平衡是介于精进和放松之间,然后以调整精进的程度来达到平衡。但实际上,只要有兴趣,精进就已经存在。当心对某事有兴趣,这已经是精进了。不过,要有耐心,要做到零紧张是不容易的。
问:什么是放松的真正含义?我知道身体放松是什么,但精神上放松呢?
答:放松是没有期待和焦虑。当心远离贪、嗔时,你才能真正歇下来。想要放松或努力达到放松只会使你更加紧张。
感到烦躁不安
问:我近来感到烦躁不安。只剩下10天我就要离开了,心于是迫切地想要取得进展。
答:觉知到烦躁并知道为什么烦躁是很重要的。如果因烦躁而产生念头,绝不要相信这些念头。如果你相信它们,情况只会更糟。当你对某件事感到不舒服时,心实际上是在告诉你它想要感到舒服。一个真正理解习练的修行者对不舒服、不愉快的经历都能安之若素,并把它们看成是一种挑战,一个学习的机会。如果没有这种理解,就会立即对逆境产生排斥、对抗。我们要学习如何如实地接受事物,这也包括如实地接受逆境。
觉得没有进展
问:在冥想时有时会觉得卡住了,不知道该做什么。然后心就去探求所持的态度,但有时候根本看不到态度。有时候知道态度是什么,比如有嗔,然后心就探求嗔的动因是什么。
答:仅仅体认你能够体认的就好。不要探求你还看不到的东西,也不要去猜想可能是什么东西!
问:但是态度背后应该有什么动因吧?
答:别去想这个!如果你去想,它就已经消失了,因为你已经就它是什么或它是怎样的形成一种观念。也不要去想它背后或它之前等等!如果心有能力看见,它就会看见,如果它没有,它就看不见。
问:我目前仍在努力寻找态度,思考什么是正确的态度,怎样才能真正觉知等等。还没有一个答案,而且我会觉得这很累。您鼓励我们回忆好的冥想体验,我就努力回顾当时觉知的状态,心如何进入这种状态。但我还是做不到,这样做时心里觉得更加困惑。
答:现在还不要做这样的思维!你刚才说你仍在寻找,觉得很累。在这个阶段,你不要做任何思维,因为这会让心更加烦乱。你要等心沉静下来。现在,只用简单的方法习练,只观察当下。
集体法谈有时会带来困扰,因为修行者从中得到一堆的信息,其中可能有些不并适合于他们。对一个修行者合适的不一定对另一个修行者合适。如果你听到的信息有帮助,当然可以运用它,但如果觉得对自己没有帮助的话,就不要听从那些给别人的建议。
问:好,那我就等心平静下来。
答:是的。只有当心平静时,思维才来产生,而且是自然地产生。但当心平静下来后,许多人感到无所事事,他们不知道在静定时应该怎么做。这时我才鼓励他们进行思维。
问:哦,我明白了。我目前还没有这种问题…
答:获得大量的信息是好的。但每个修行人的需求各不相同,你应当小心选择以运用于自己的习练。
答:当对禅修的负面态度阻碍习练时,要回顾禅修曾带给你的益处,禅修如何改变了你的生活。想想曾得的教益,想想从禅修中领悟的道理。想想没有觉知和保持觉知时状态的不同。回顾这些有助于重新启动你的心。
还可以尝试另一些方式:当体验到良好的状态时,主动地去记住它。提醒自己正在体验一个良好的心的状态,提醒自己良好的心的状态是可能的,提醒自己这就是良好的心的状态的感受。如此,你就强化了对所经历的良好状态的理解。如果你知道为什么它是好的或它怎么个好法,尝试把它清楚地对自己表达出来。当下一次你进入低潮时,它可以帮助你的心回忆起它。正面的经验比较容易记住。
问:是的,我可以理解这一点。但有时抗拒感十分强大,对冥想的态度非常负面,我所能做的只是机械地往复经行。尔后,慢慢地,发展出一点点觉知,随着觉知的发展,就会有一种快乐,于是对冥想的态度又会变得正面。
答:许多禅修者有的一个问题是他们非常习惯于令事物产生。在日常生活中,他们已经习惯于设定目标、运用努力、达到目标。他们也这样进行禅修。他们希望自己习练得好、很好、最好。如果他们没有他们所希望的那么好,他们很快就会失望。这是他们对习练丧失信心和失去兴趣的原因所在。
不再去想禅修,甚至不再禅修,只是简单地反复经行就成为这一阶段最佳的选择。当不再真正想做什么、不期望什么,而只是让事情随它去,觉知就回来了。为什么?因为它本来就一直在那里!
问:我觉得我没有任何进步。很容易感到乏味。我们怎么才能避免乏味?怎样才能避免习练受阻?
答:不能也不应该避免乏味,不能也不应该避免习练受阻。只要你还不够纯熟,这些事就会发生。这是很正常的。对此,你无能为力。如果你感到乏味或习练受阻,觉知到它正在发生,觉知到导致这种状态的因素。你要记住,毗婆舍那习练不是要做什么或使什么发生。只是觉知当下,这就是全部,非常简单!
精力不济—觉得昏沉或疲乏
问:上周,我注意到身心在上午都精力充沛。但下午时就精力不继。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只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早晨有用斋,而过午不食令体力跟不上,进而影响心力?
答:当修行者全天练习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上午时,他们面貌一新,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但他们过快地把它们用完了。要不断地检查使用能量的情况!在习练中有没有紧张?是否运用了过多的能量?是否习练时过于亢奋?如果你真正随时关注这一点,只运用需要的能量,练到晚上九十点钟都没有问题。
你还要提醒自己,不需要太多的能量来专注对象或经历。你需要去听才能听见吗?需要去看才能看见吗?需要专注才能觉知吗?
问:坐禅时我常常感到昏沉。昏沉不时会袭来,尤其是在刚刚开始禅修的一段时间。
答:当你开始打坐时,你能觉知到昏沉或昏沉的一些征兆吗?
问:有时候能。
答:这时候与其觉知当下,不如问一些问题来引起心的兴趣。问自己:“心在觉知吗?在觉知什么?它在做什么?”通常,这会让心觉醒并活跃起来。另外,听起来你似乎已经形成在开始禅修时陷入昏沉的习惯,你多少接受了这种状况。问问题会让心醒过来一点。如果你有正确的态度并持续习练,你就会发现,随着时间的进展,心的能量将开始增长,你会变得更加清醒、警觉和觉知。
问:如果这样不行我该怎么办?有时候我发现自己就是挣扎着捱过这一个小时,其间被一次一次的昏沉搞得心烦意乱。
答:不应该有挣扎。如果你发现什么办法都没作用,既不能观察也不能探求昏沉的状态,如果只是在挣扎着让自己醒着,那就起身做点别的—做点行禅。
问:这一次禅修期间我常常感到昏沉。不昏沉的时候,我又心静烦乱,会一直评价我过去的经历。大概一周前,我发现自己持戒不像以前那么严谨。这一年来,我做了一些我不应该做的事情。我还发现心一直在对他人的行为做评判,我想这是为了让自己觉得我还不是太坏的人。这似乎是心为了让我对所做的恶业少一点负罪感玩的把戏。我的问题是:我怎样才能重建一个稳定的戒律基础?我觉得,除非我成为一个更良善的人,否则就无法象以前那样习练。
答:你不能改变过去。不要去想过去!
问:哦,那我应该向前看。我该怎么做?
答:如果你在当下具备禅定,就持有净戒。为什么你要想过去的持戒?你犯过错误,好,但你能回到过去吗?
问:不能。
答:那就放下它。
问:放不下它是一种烦恼吗?
答:是的,你执着于过去犯的错。为什么过去你不能严谨持戒?是因为贪吗?
问:是的。
答:那个贪是“你”吗?
问:不是。
答:那么你明白是因为太多的贪而犯戒。不净的戒不是“你”的戒。现在,随着深入禅定,又持有净戒了。
问:这一点我觉得较难接受,因为我生长在一个基督教家庭。
答:过去戒不净,现在净了。觉知当下,即令戒律清静。
你也提及,昏沉是你的一个问题。因为你认为昏沉是一个问题,所以心就想为什么会昏沉。然后心就开始回忆过去,这给你带来了一系列问题。你得出结论说,犯戒所以昏沉。这是一个错误的观念,虚假的结论。你要看清的是当下导致昏沉的原因,而不是去想背后的故事。你要想知道心发生了什么而导致心在当下的昏沉。你越能观察心的活动,你就越容易看清为什么心的状态发生了改变。
我对昏沉的理解非常简单。我相信,心昏沉是因为没有兴趣。也许觉知仍在工作,也许定力还在,但智慧没有在运作。当心不感兴趣时,它就会昏沉。如果心真正对当下的运行有兴趣,如果它想理解观照的对象,受、想,以及它们如何相互影响等等,它决不会感到昏沉。
对于长期习练者而言,定力常常增长,但智慧却没有同步增长。我们需要分析、思维,我们要运用我们的智慧。一旦具备一定的定力,具备一定程度平静与平衡,就要问自己问题。我清楚地了知心的当下吗?对对象和心的互动关系知道多少?
问:这意味着要将心做为觉知的对象。
答:是的。你不仅要觉知心处于平静状态,也要觉知能够觉知平静的心。不要仅呆在对象或经验上,而是要了解觉知这些对象或经验的心。如果我们对觉知保持觉知,不断体认它的存在,它就会变得更强大。但如果我们忘记这一点,而是关注禅定的状态,觉知就会逐渐减退,我们会逐渐对其没有觉知。
你在体会到平静时如何做?
问:通常我会于期间放松。有一天,我将觉知力转向意根。这时就有一个问题产生:是否有烦恼?我看不到,但马上就有一个念头告诉我,可能是我不能看到更为微细的烦恼。然后我想到一个我曾有过矛盾的亲属,立刻我能感受到非常强烈的烦恼。
答:当时你觉得昏沉吗?
问:不。
答:只有当心不运作时才会昏沉!只要心处于平静、平衡时,它就准备好进行分析、思维。但你不一定要运用概念性的思维。你可以只是观察心是怎样运作的。你知到觉知吗?它当下存在吗?觉知是静态的还是即时常新的?没有必要找到答案!引入这些问题就好,让心有事可做,鼓励它对当下产生兴趣。
问:我照您教授的方法练习,但我发现很容易疲惫。我不知道错在哪里。观察心的活动似乎会使我疲惫。
答:心对观照的所有对象都能接受吗?
问:不能,心对当下有许多反应。
答:就是这个令你疲惫。如果你发现自己对觉受产生强烈的反应,最好做一些定力练习。比如,当你体会到嗔时,先认知它,然后转向一个中性对象,如呼吸或身体觉受。观察它们一会以平静内心,然后再观察嗔心一会—这样反复数次。许多修行者觉得观心很难。只要我们还没有真正的智慧,只要我们还依赖于听闻得来的智慧,我们就要习练三摩地以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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