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要相爱一辈子

相爱一辈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有的人做到了，而有的人却始终无法做到。米兰·昆德拉在《无知》里写道：“年轻的时候，时间只有现在和不断被现在吞噬的未来；年纪大了，时间只剩过去和不断被过去侵蚀的现在。”那年，她和他正是最美丽的季节，都是刚考上大学。他是从偏远农村出来的孩子，她也是如此。 他们刚来到繁华的大都市，满眼都是惊奇，甚至看到摩天大楼都会晕眩。听到城市里长大的同学流利地说着英语，他们会有一丝自卑。听到同学说“热狗”，他们还真的以为是一只狗。当他们被人嘲笑是乡下人时，他们总是相互安慰。就这样，两颗心渐渐地靠近了。 和所有的小恋人一样，他们一起去打饭，一起去逛公园，都花费不多。大多时候，她和他都泡在图书馆里，写写小纸条。物质生活虽然贫乏，爱情世界里的光芒却是一样的绚灿多姿，色彩斑斓。他和她，就那样轰轰烈烈地相爱了。 因为都穷，所以和别的恋人比起来，少了花前月下，少了咖啡红酒。他极少给她买东西，有一次她看上了一副红手套，样式挺好看的，要十块钱，他摸了摸兜里，只有七块，于是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后来，她买毛线织了两副，都是红手套，一人一副。她说，才用了五块钱的线，值吧？他把她搂在怀里，发誓要对她好一辈子。 大三时，他们出去打了一些工，情况好一些了。因为可以教几个小孩子数理化，他有了一些余钱。这次，他用自己两个月的薪水为她买了一条项链。因为有一次逛商店时，她盯了那条项链好久，试了又试。当时他就说，我有了钱了会买给你。那是条银的链子，非常精美的做工，戴在她的颈上，熠熠生辉。她不是一个特别好看的女孩子，可戴上这条项链之后显得非常美。 不久正好是她的生日，作为生日礼物他送给了她那条项链，而她说，我也有一件礼物送给你。她送给他的，是她的处女之身。 那天，在一个简陋的地下小旅馆里，她和他，那样的缠绵，那样的动情。他说，我一辈子会对你好的，不论谁将来有多大能耐，好不好？一辈子，我们不分离。 她把自己的身体蜷进他的怀里，泪流满面。她相信这个男人会对她好的。 两个月之后，她恶心呕吐，身体出现了强烈反应。她怀孕了。 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她来找他商量，怎么办？ 做掉吧，他说，我们还是学生，校方知道会开除我们的，我们明年就要毕业了，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不，她执拗地说，我想要这个孩子，因为这是我和你的孩子，因为我爱他，我一定要他。 一个月后，她办了因病休学的手续，然后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回到家乡。他几乎每天写信问她的情况，到他大学毕业时，孩子出生了，是一个男孩儿。 她没有再回来上学，而他选择留在大城市广州。本来他应该回山区的，因为她在那里等待他。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给一个小公司打工，挣的钱刚刚能维持家用，她在等待他毕业，然后一起过幸福生活。 可他没有回来，他说，南方机会多，等有了钱，我会接你和孩子出来的。 这个诺言，他后来终究没有实现。 实际的情况是，他只回家看过她一次，忽然发现她变得那样难看，碎乱的头发，又黄又瘦的脸，穿的衣服也极其邋遢，上面还有奶渍，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小孩子不停地哭闹着。和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他相比，她就是一个还没有走出大山的女人。他一阵阵地害怕：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呢？我要和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吗？ 她还是那样依赖他，问他在广州怎么样。他说，混得不好，你再等等。他明显是撒了谎，那时，他已经是公司的部门经理了，月薪可以拿到将近1万。而她只有可怜的几百块钱，分别时她还拿了一千块塞到他手里，说：你在广州开销大，拿着吧。他的眼泪就要下来了，知道自己辜负了这个可怜的女人。上了火车，他打开那纸包，是散乱的一千块钱，大概是她凑了好多零钱才凑出来的吧。 而他却欺骗了她，他决定，用钱来还这笔账。 回广州后不久，他给她寄去了两万块钱，算是对她的一点补偿。他还写了一封信，不过他只说，我太忙了，可能现在结不了婚。那时，他还不好意思直接说分手。 而她不久就把两万块钱退了回来。她说：真对不起，我没有等你，我结婚了，说好是一辈子的，可我结婚了。 他哭了，她是多懂事的一个女人啊，为了他，她才结的婚啊，这也是为了让她自己死心啊。她把自由还给了他，把爱情也还给了他。说实在的，他没有勇气回家乡看他一眼。他想，从此，各自奔前程吧，也许她现在的老公会比自己更适合她呢。 那时，他身边有美丽时尚的女子追求他，因为她的离去，他决定重新开始自己的爱情了，何况，这女孩子家在广州，有权有势，对他是极有帮助的。 不久，他和那个女孩子远渡重洋出国留学，在美国开了家属于自己的公司。他有了太多的钱，也有了别墅和私家车。他和她当年梦想的一切都有了，可她却什么也没有了。为了爱情的那粒种子，她选择了放弃，但放弃的结果却是男人嫌她是块过时的布料，根本不想做成衣服来穿了。 他知道自己是个坏男人，太坏了，所以，他选择五年后回国，在她的家乡投资了一个公司，他准备帮帮她。 而她这时是家乡一个中学的老师了，快40岁了，有了半白的头发，人有些微胖，浮肿的眼睛因为过度劳累显得极其无神。见面的一刹那，他们都呆了！他没想到她变化这么大，从前那么年轻，现在，却老成了这个样子！而他更英俊更挺拔，好像二十多岁的样子，那样迷人那样有风度，开着宝马车，穿着几千块钱一套的西服！ 他们愣了很久，这就是岁月啊，几十年过去了，她年已老色已衰，而他正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岁月给她增加的是沧桑，给他增加的却是无穷的魅力。 他见到了他们的儿子，一个十七岁的大小伙子，如他的翻版，学习非常好，已经保送到北京上大学。他想说谢谢她，却觉得语言那样单薄；他想说对不起，却觉得自己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在她简陋的办公室待了许久，他才敢问一句：你爱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笑了笑，嘴角的皱纹动了一下，平静地说：我，一直都没有结婚。 刹那间，他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内心的洪水就像决了堤一样，如天地间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她一直等他，一直这样痴情地等他。 你傻呀。他骂，你傻死了啊你。 她眼睛中满是泪光，身体有些发抖：你说过的，要相爱一辈子的，我认为它是真的，你说过的。 他蒙住自己的脸，然后缓缓地跪下。这一跪，是他心甘情愿的。在爱情上，他不如这个女人，他不懂什么叫一诺千金。 而此时他已不可能离婚，他的娇妻爱女，他的事业家庭，他所有的一切，再也不能容忍这样的一个女人，可他知道，她是他心底的一粒珍珠，价值连城。 偶然间，他发现她颈间的项链，更呆了，已经黑了，银子已经褪了色，黑黑的一圈在颈间。这是当年他买给她的，曾经最动人最明亮的项链都这样黯淡了，如他和她的爱情，已经是花自飘零水自流。 他问她有什么要求，因为钱已无法弥补这一切，何况，她看重的一定不是钱，因为当年那两万块钱她都退给了他。 她笑了，假如你想帮助我，就捐建个希望中学吧，看我们这环境多落后，孩子都没地方上学。 那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还与她无关。她眼神里是风过千山的宁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她说：那是我一个人的爱情与忠贞，与你无关的。她纯净的眼神一如当年，和说那句相爱一辈子时一样动人。一句简单的话，那是要用一生来践行的一句誓言，用自己的心自己的爱。可惜他没有做到。他知道，这一辈子，他不只是对不起她，他更对不起爱情。人生感悟人世间永恒不变的是爱情，是爱情让我们如此刻骨铭心；是爱情让生命永垂不朽。当你经历过爱与被爱，学会了爱，才会知道什么是你需要的，也才会找到最适合你，能够相处一辈子的人。爱情总是在精彩过后，让人失望到极点，没有再来一次的精彩，同样的人同样的爱情，不可能在经历过一次精彩之后，会让你重新感受到第二次。第二次，也许会有，但已经是平淡的开始，没有意味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