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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大地震亲历记之八:五名开滦矿工,被封井下的15个日日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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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26 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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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泪和那位姑娘

这几天,写唐山大地震的文章,总在查资料。

我自知是个偏理智,甚至是有点冷血的人。但是,在看完这一段段用血、泪混合,写成的文字时,我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潮湿、朦胧,乃至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

就像今天,我本来想写这篇开滦职工与死神搏斗的故事,但却无意中看到了钱钢报告文学《唐山大地震》中的一段文字。

我被那些人,那个姑娘深深地感动。

是的,那位姑娘最终还是走了,我把这段文字抄录下来,是因为我知道,这告慰离去生者的文字,更能激励那些渴生者。

当我乘坐的车重返唐山市区,平静地穿过当年曾是尸山处处的街心时,那种缺憾便像膨胀了似的越发显得沉重。

我想起了一位死者,一位名叫丰承渤的姑娘,想起了她未能幸免的死,也想起了关于她的一些传说。

她是陆军二五五医院的一名护士,大震发生的时候,她正在二楼病区值夜班。她所在的三层楼整个儿倒塌了。

一天一夜之后,有人从外面打穿了几层楼板,凿出了一个小洞,发现她还活着。

但她的身体却被残酷地夹在一块巨大的楼板和一个铁床架中间,下半身死死地嵌入乱石中,上半身完好无损。她就那么站着。

战友们拼命扒开碎石,撬开杂木,可是他们无法掀动那块楼板。

这时,整个唐山灾区还没有开进一台吊车。所有的锹和镐都无济于事。

丰承渤年轻的身子就像被一双恶魔的巨爪拦腰掐攥着,丝毫动弹不得。

她才20岁。战友们都哭了。“能截肢吗?”有人问。

“不行,”一个外科医生说,“没条件输血,一截肢就死。”

丰承渤好像没有听见这些对话,一天一夜,折磨得她像是累了。

她脸色苍白,把头斜搭在自己的臂弯上,依然用淡淡的笑容向着围住她落泪的战友。她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等着。

那天值夜班前,她刚刚洗过澡,蓬松的黑发还没有来得及梳理,正披在她白色的护士服上。

没有比看着一位姑娘死去更残忍的了。有人忍着悲痛送来了半个西瓜,用小勺一口一口地喂她。

战友们的心都碎了。她们一个一个轮流钻进小洞去陪伴她,看望她,眼看着小丰支持不住了,一次又一次地昏过去。

“真是太惨了。”她的一位战友告诉我,当她最后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她的好朋友张淑敏正在她的身边。

“小丰,你还需要做什么?”

丰承渤想说什么,已经发不出声音。

张淑敏懂了。

含着泪,她以十指为梳,一点一点梳理小丰散乱的头发。谁都知道,小丰是个爱美的姑娘。

在那个年代,对她的评价可不怎么好,据说她主要的缺点是“爱美”,“不艰苦”,爱用香皂洗脸,爱在额前做个“刘海”什么的。

那一天,这位爱美的姑娘就在好友为她梳理头发后死去了。

她显得很安静,像是睡去了,永远地睡着了。由于那块无法挪动的楼板,小丰的遗体又在原地放了很久。

“她还像活着。”

这位姑娘在生前未能自由自在地尽兴打扮自己,然而辞别人世时毕竟是美丽的。我仿佛也见着了她最后的形象。一位极美的石化了的姑娘。你能说,她已死了吗?

我相信,在人类的生命史上,生理上的死,是不能由人左右的,但是,人类可以超越死亡。

一些精神崩溃的蒙难者用自己的手扼杀了自己,而许多像丰承渤那样的人,虽未免一死,却在灾难的废墟上留下了人类精神对死神的胜利的纪录。

我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们赵各庄矿在开滦是个老矿,井深巷远。唐山大地震之后,我和另外4个工友,在井下困了15天15宿,因为这个出了名。

地震那天,我们5个人是夜班。干活的地点,在井下十道巷597掌,离地面有900米深。

活计是掘煤巷,给白天6点班工人准备采煤掌子面。3点30分,我要到西掌去,见煤很多,因为是高产日,我就去开电溜子(运输工具),想晚走几分钟,多出点煤。

就在这时候,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震得巷道满是煤尘,头顶上的矿灯都失去了往日的光亮,煤矸石哗哗地往下落,电溜子也跟着停转了。

我想,这不是垮顶,因为这股劲忒大,可能是地震了。

我顶着呛嗓子的煤尘,大声呼叫:“毛师傅,王树礼,小王,小李,快往柱子底下撤!”

我们5个人很快聚拢在一起,这时,巷道还在不停地摇晃。我举着矿灯,朝他们挨个儿一边照一边问:“伤着哪儿了没有?”

王树礼瞅瞅毛东俭,毛东俭看看小李和小王,都说:“连根毫毛都没挨着哇!”

我说:“没伤着真是万幸!”

我举着矿灯,朝四周察看了一遍。只见上边通往一中巷的小顺槽,被冒落下来的矸石堵住了;再看,下边通往二中巷的出口放煤眼,也被煤炭堵了个严实实。

我见这情景,知道这场事故不小。我竖着耳朵听听,既听不见往日那煤炮声,也听不见落煤声,就连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叫人有点发疹。

四张满是煤尘的脸,八只闪着亮光的眼睛,都在盯着我。我扬起巴掌,重走轻落地拍了拍李宝兴的肩膀,小伙子好像在打哆嗦。

我对他说“小伙子,沉住气。”又招呼大伙说,“来,咱们核计核计。”

王树礼平时说话办事讲干脆,他说:“班长,咱们该咋办,还得你牵头。”

毛东俭、王文友和李宝兴三人也异口同声地附和,都说听我的。其实,我心里也像压上块石头,沉甸甸的。

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候,我见大伙对我这么信任,很激动。

我说:“一棵柱子撑不起天,闯过眼前这一关,还得靠大伙的力量。”

我说:“眼下,咱们的出路被堵住了,和地面的联系断了,风停了,电没了,这对咱们很不利。可是,咱们5个人,遇上这么大事故,没一个人伤筋折骨,这又是个有利的方面;有党委,有上万名工人弟兄,一定会来救咱们,这是第二个有利的方面。我的意思是,尽管有利方面这么多,可是咱们不能在这儿坐等,咱们要行动起来。”

李宝兴说:“对!我手里还有一把锹。”

王树礼说:“我们还有10只手。”王文友说:“还有五盏矿灯。”凡下井的人都知道,矿灯是矿工的眼睛。

当即做出两条决定。一是不论遇上多大危险,5个人要始终抱紧团儿,不丢下一个人;二是五盏矿灯轮流使用,树立“持久战”的思想,打通下边的放煤眼,从脚下二中巷出去。

掘开了被矸石堵了8米长的顺槽

做窑的人都知道,放煤眼是个一米见方、用木料直上直下垛起来的小井筒子,只容得下一个人,手上有工具里边也施展不开。

我把五盏矿灯集拢在一起,关掉四盏,把最后一盏挂在放煤眼上边的横梁上,用袖头轻轻地擦了擦上边的煤尘,然后摘下头上的安全帽,猫腰从放煤眼用手往里边捧煤。

王树礼一把拉往我,争着抢着地说,这掏眼的活计,由他来干。我没动窝儿,捧满一安全帽煤炭,递给他说:“往上传!”

可能是王树礼知道,这事争也没用,便把自己头上的安全帽摘下来,转手戴在了我的头上,随手接过我手上装满煤炭的安全帽,递给了毛东俭,毛东俭传给了王文友,王文友又传给李宝兴,然后,由他倒掉。

狭窄的放煤眼里的煤炭,被一帽斗一帽斗地端上去,井筒不断加深,里边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温度越来越高,行动越来越不得手脚。可是大伙依旧轮换着不停地往下挖。

到7月28号下午3点,足足干了8个钟点,挖出3吨多煤炭,把堵了4米高的放煤眼打开了。

我们举着矿灯,一个跟一个来到二中巷,巷道已经坍塌。冒落下来的矸石,把通路给堵死了。

我仔细察看了一下,见堵得很严实,估计短时间难以扒开,便领着大伙返回原地,决定变更出口的方向,掘开上边的小顺槽,从头顶上的一中巷出去。

大伙坐在一块喘了口气。毛东俭摘下横梁上的矿灯,喊了一声:“干啊!”抬腿奔顺槽走去。

大伙跟在毛东俭后边,使锹的使锹,手扒的手扒,又干了起来。

这时,掌子面猛地颤抖了一下,棚子哗哗地跟着直晃,矸石哗啦啦地往下直掉。震得我打了个趔趄,抱住一棵柱腿,才没被撂倒。

我说:“它震它的,咱干咱的。”

7月29日下午1点30分,被矸石堵了8米长的顺槽,被我们掘开了!小玉小李乐得直喊:“我们胜利了!胜利了!”

我也满心地欢喜。可是又想,根据二中巷的情形,经过一次大震和一次强烈的余震,一中巷很有可能同样被堵住,更大的困难,恐怕还在后头。

打通了通往井上的道路

从7月27日晚上上掌到现在,我们一直紧张地干了41个多小时了,嗓子眼干渴得火辣辣的,像塞满了辣椒面子;肚子里,肠子饿得直拧绳,咕噜咕噜地直叫;腿肚子生疼,腰也直不起来了,两条胳臂又酸又麻。

两个小伙子一屁股坐下来,再不想动弹了。

我见这情形,忙说:“伙计们,咱们不能坐在这儿,得往上走哇!”

我们穿过小顺槽,走没几步,被一块大矸石挡住了去路。

一中巷果真同样被冒落的研石堵住了。大伙一看,四肢一下像散了架,出气人气似乎都发紧了。俩小伙子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

我仔细地察看了一下被堵的巷道,根据以往处理冒顶的体会,估计这段塌方也就是7米的样子,如果下狠心,咬咬牙,把它扒透了,外边就不会有大的塌方了。

我把自己的想法跟大伙说了,觉得越是在这种时候,人心越不能散。我说:“孩子老婆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喝粥呢,我们一定要活着出去!再说,我们这俩小伙子,还没说上媳妇,那能就这么撂在这儿呢?”

王文友和李宝兴抹着眼泪问我:“陈师傅,我们还能出去吗?”

我说:“我在井下做了30多年窑了,虽说像今天这么大的地震没经过,可是像因为冒顶被堵在里头这种事,我经的可不是一码两码了。远的不说,就说1974年,咱们班有个大个子被堵在矸子堆里了。大伙把他扒出来之后,歇了两天,二话没说,又照常上班了。”

李宝兴问:“陈师傅,你说的这人是谁?”王文友也问:“他还在咱们班里吗?”

王树礼见俩青年听得入了神,便故意逗他们说:“要问这人嘛,可以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毛东俭听着可能有点抹不开了。他说:“扯这些陈谷子烂芝麻干啥。那次,我活着出去,这回,我还要活着出去,因为我一天可以挖两车煤,一年可以挖700多车,对国家还有用处呐!”

我说:“咱们都得学毛师傅!”

王文友和李宝兴的劲头,一下给鼓动起来了,抹了把眼泪,拿起铁锹,朝巷道挖起来。

我们锹挖手搬,7米多长的塌方,终于被挖开了,通往井上的道路打通了!我看看表,时间是7月30号早上4点30 分。

这是个胜利的时刻,也是个叫人难忘的日子。我想,井上,已经是东方发白的时候了,日头很快就要出来了。可是我们在地层900米深处,已经马不停蹄地跟研石对仗了60个小时。

在这时,最后的一盏矿灯熄灭了。巷道里,伸手不见五指。

在黑地里,我们手拉手地穿过一中巷,来到九道巷,听见了哗哗的水响。这时,我才觉得干渴得再也不能忍受了。

我们摸到大巷的水沟旁,猫腰捧起凉丝丝的矿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喝得那真叫香甜!

不懂白天与黑夜

大巷里的水哗哗山响,阴凉阴凉的。没有灯光,没有人影,更没有往日那轰隆隆的电车,有的,只是一片漆黑。

我想,井上一定出了大事,要不然,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来人呢?

井下一断电,机泵停了,巷道里的水会越涨越大,如果停下来,随时都有被淹没的危险。我对大家说:“这里离九道巷下井口,还有五道石门,200米远。我们得往上顶,不能在这儿等着挨淹。”

我一只手拽着电缆,一只手拉着王文友,他后边是李宝兴、毛东俭,王树礼压后阵。

顺着水,顶着风,踩着一洼一坑的泥水,一步一步往前蹬着走。不知用了多少时间,才摸到了下井口。大罐停了,眼下唯一的办法是从马路眼往上爬。

没有灯,没有亮儿,我们硬是凭着双手,把马路眼摸到了。仍然是我领头,王树礼殿后,两个小青年和毛东俭居中间。

我们忍着饥饿和四肢的酸疼,顶着蒙头的淋水,踩着油滑的煤泥,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爬。

从9道巷到8道巷,共有800个台阶。这800个台阶,对我们来说,每一阶都是一道高坎,一座关口。

大气,从嘴巴一股一股地往外喷,虚汗,从脑瓜门儿上一阵一阵地往外冒,虚弱的身子不住地打摆子,最后,终于咬着牙爬到了八道巷。

我们决定歇歇腿,再往七道巷顶。

这时,巷道里的大水,哇哇地一个劲往下直泼,脚下已经没了膝盖,大伙的体力已经消耗得很厉害,再往前走,很危险。

我根据平日对四周的记忆,这里是井下停车场,地势占中心,上下井的人,都从这儿经过;另外,附近有三辆带篷子的矿车,可以躺在里边休息,渴了身边有水……

这使我产生了个新的念头,摸黑对大伙说:“大水下来了,再往上顶,很危险。矿上一定会派人来找咱们。我看,咱最好停下来,一边在这里等,一边养精神。”

他们4个人都赞成我这个提议。我们摸上篷车,肩靠肩,膀挨膀地躺下来,一边恢复体力,一边等待营救我们的亲人。

从这儿,我们再也分不清白天黑夜。尽管谁也不说,但大伙都知道,死亡,时刻在威胁着我们,只要有三寸气在,我们就要坚持下去。

起初,我们还讲说笑话,荤的素的,苦的乐的都说,后来,毛东俭提议,叫我讲讲我自己的身世。

我知道他的用意,是想借它消瞎时光,分散他们几个人的注意力,坚定活下去的信心。

说起来,我是个苦命人。小时候为了养活有病在床的老爹、要过饭,扛过活,在矸子山捡过煤。20岁那年,在包工大柜上,登记了个小工,下井挖煤拉大筐。

在支护不足,空气稀少的掌子面上,脊背贴着顶板,肚皮擦着底板,四肢挨地往前爬,筐绳上肩,一拉就是12个钟头,肩膀磨烂了,脚板扎破了,拼死拼活地干一天,连“杂合面”也吃不饱。

那年月,井下是阎王殿,出煤拿命换,掌子面上死个工人,不如资本家的一条骡子腿值钱。

又潮又湿的井下,又苦又累的活儿,使我很早就落下个气管炎的病根。实在受不了井下这份洋罪了,也曾跟着闹过罢工。

矿上解放后,在共产党领导下,斗倒了包工头,赶走了英国资本家,大伙选我当了工会组长和生产组长,后来又推举我当了班长。

虽说明年我就该退休了,可是我还舍不得出煤这份活儿,因为如今是给自己干活儿。

1973年,毛主席号召年轻人上山下乡,我把仨儿子全都送到乡下去了,叫他们在风天雨地里摔打摔打。我总觉着毛主席和共产党说的没错。

可能是我的话把他们都感动了,半天也听不见个出大气的。

就这样,我们5个人,在矿车里紧地靠在一起,用体温互相取暖。过分的饥饿和疲劳,使我们失去了继续往上走的体力。

亲人们终于来了

这一天,正当王树礼要下车喝水的时候,猛然看见20米以外有3点灯光。他立刻呼喊起来:“快来看,灯光!灯光!”

我们一齐下车,一看果然是灯光,在不远的地方,忽明忽暗地闪动着。

于是,我们都喊起来。可能是我们的喊声过于微弱,哗哗的流水声太响,眼巴巴地看着盼了多日的灯亮儿又不见了。

我们在黑暗中站了很久,心里很难过。最后王树礼说:“肯定是党委派人来了。”

我说:“我们不要大动,要爱惜体力,耐心地等,不会有多久,他们还会来。”

约摸又过了一天的样子,灯光随着哗哗的水声又出现了。大伙高兴地跳下车,叫着喊着一下扑了过去。

我一把抱住走在最前头的那个人,把他吓了一跳。可能是我们早已失去了人形,或者是他们没想到井下还会有活人。

借着矿灯光,我认出他是通风区的技术员罗履常,乐得我的心砰砰直跳。

老罗可能认出我是陈树海,也乐得直拍我的后背,连说:“你们还活着?你们还活着?”我说:“都活着呢!”

他说:“从地震之后,矿上就派人找你们。”大伙一时高兴得真不知说啥好了,流着眼泪一个劲儿地喊: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

老罗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就是饿。他掏出两个馒头给我说:“千万别多吃。吃多了会酸中毒,有危险。”

8月11号中午12点,老模范侯占友带着医生、护士、矿山救护队员,下到八道巷。

他摸摸这个的肩头,捏捏那个胳臂,见我们个个神智清醒,满眼热泪顺着两腮直流。他对矿山救护队员说:“快,往上背!”

我们五个人被背到井下360米深处的调度站,把我们放在铺着毛毯的担架上。

大夫给我们摸脉,量血压,打强心针,注射葡萄糖。

24岁的于连荣,是山东省泰安地区卫生局的副局长,听到我们还活着的消息,没戴安全帽,没带矿灯,没穿胶鞋,也没来得及换工作服,穿着白大褂,和5个医疗队员,就往井下跑。她说我们心弱,心律不齐,肚子里没食物,严重缺糖,缺钾。

侯占友脱下身上的工作服,盖在我的脚上,摘下头上的安全帽,扣在我头上,他自己光着脊梁,说怕我着凉。这时赶到井下的有沈阳部队、北京部队、山东、河北、辽宁的一共14个医疗单位的大夫。

由矿党委书记马四,老模范侯占友,81200部队的翟文清师长,81202部队艾承运副政委和于连荣组成的三结合领导小组,指挥对我们的抢救。

经过医生抢救,我们的体力恢复得很快。12个小时之后,医疗领导小组做出决定,把我们往地面上拾。

可是我们在低氧、低温、没有光亮的条件下,呆了15个昼夜,对空气流通,温度很高,光线极强的地面,怕不适应,出意外,让先抬上去一个人作试验。

我说:“既然要试验,就让我再当一回试验品吧!”

领导上研究之后,同意先把我抬上去。下午4点20分,我作为“观察对象”,被蒙着眼睛,抬到了地面。

当时我躺在担架上,在又窄又陡的马路眼,有几百名阶级弟兄,他们用手举,肩膀扛,脑瓜儿顶,硬是让担架始终保持一个水平,一直把我送出406井口。那个场面,真叫人感动啊!

毛主席请我们到北京疗养

出了井口,把我抬进早已准备好的帐篷里,各种治疗用的东西,一应俱全。

矿党委书记马四,部队首长,医疗队的负责人,都围着我,看有什么变化。突然,我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医生说我血压有毛病,高压和低压之间的距离,正在缩小。

后来才知道,高低压差距到了零,人就没命啦!就听于连荣大夫说:“按预定方案—输血!”

这时候,我的高低压差,已经剩两个了。经过输血,才慢慢拉开了差距,恢复了正常。

有了从我身上找到的经验,后来,他们四个人也被从井下拾上来了。我们一人占一顶帐篷。哪个帐篷里的人,都有专派的大夫护士看护着。

因为余震不断,406 井口有高大建筑没完全倒下来,怕出意外,12号下午2点,决定把我们转移到矿医院的院里去,那里很宽敞。转移时,给我们每个人派了一个救护队。每队6个人,两个人负责输液,4个人拾担架;部队的翟文清师长,亲自开车,在前,在前头为我们开路。

我躺在崭新的帐篷里,看着首都的飞机运来的胰岛素,北京专车送来的巧克力,孩子们插在床头的鲜花,感动得哭了。

8月23号,天刚发亮,从北京来了电话,说毛主席很关心我们这5个死里逃生的人,让我们去北京,到他老人家身边疗养。

后来听说,7月28日地震之后,矿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王起,带人在井下找了我们一天,第二天,又带救护队去找,那时巷道已经叫矸石堵死了。我们在井下第一次见到的灯光,正是王起和救护队探险的灯光。

我们这次在井下困了15个昼夜,我在下边呆了356个小时,王树礼他们4个呆了359个小时,居然还能活着出来,不少人觉得很新奇。

有人作过总结,说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我们5个人团结,坚强,始终相信矿上一定会派人来救;二是井下低温,人身体新陈代谢缓慢,有水,有风。

还说多亏有我这么个老做窑的。我说,话不能这么说。如果当时把我一个人埋在里边,能活着出来吗?再退一步说,即便出来,没这么多大夫抢救,各个方面的支持,恐怕我也不会有今天了。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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