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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战士钟正明九死一生的长征,与三百伤员从岷县出发,到陕北只剩他和另一人

钟正明,江西兴国周地村人,1917年3月生。家庭穷苦,大姐7、8岁时给附近的一个地主家当童养媳,妹妹6岁时重复同样命运,弟弟在他参军前就病死了。

1933年钟正明参加红军,并入党,此时年仅16岁。他所在的部队叫“中国工农红军兴国模范师”,共7000余人,下辖5个团,1个特务营。这支部队后改为少共国际师。

1934年10月,钟正明随部队从江西于都出发,在王姆渡过河开始长征。

钟正明参军时,身高只有1.4米,行军时枪柄都拖在地上。长征前,师政委何长工下令调11连的干事来当警卫员,文书忙中出错,把做10连干事的他调来了。何长工见了后连声说:“错了,错了。”钟正明就说那我回去。何长工说:“既然来了,就不要再走了。”阴差阳错,他成了何长工的警卫员。

少共国际师此时有四个团,大部分都是红小鬼,其中两个团是主力团,年龄大力气大,中央机关的发电机、印钞机、x光机和银元等,都是由这个部队负责运送。

红军来到湘江边。湘江不是很宽,江水却非常湍急,虽然只有半人高的水位,但水底铺满了大石头,石头上又长满了厚厚的青苔,难以立足,稍一不慎,便会被激流冲走。此时几十万敌人压过来,已容不得红军架桥。红军在湘江上拉起了拳头粗的绳子,战士们一一拽绳而过。敌机在空中疯狂扫射,绳子不断被子弹打断,许多战士淹没在滔滔江水之中。

钟正明个子矮小瘦弱,何长工政委命令战士们用担架抬着他过江,对他说:“小鬼,你要抓紧担架扶手,不然抬的人深一脚浅一脚走不稳,你会掉下江喂鱼的。”何政委腿伤未好,还记挂着他这个小警卫员,钟正明对此终身难忘。

花了40分钟的时间,钟正明随同志们到达湘江的彼岸,身后是震耳欲聋的枪炮声。而他们身后,担任掩护任务的红三十四师和红六师十八团的战士未能过江,全部牺牲在湘江边。

1935年1月19日,红军离开遵义向北进军,在娄山关和板桥之间与敌人发生激战,灭敌两个师。娄山关之战是长征以来,在毛泽东军事路线指导下取得的第一个重大胜利,

钟正明参加了此战。为了占领娄山关,他和战友急行军一天一夜。没有鞋穿,他赤着脚在荆棘丛生的山路上奔走,脚底都戳烂了,水泡一个连着一个。战斗结束后,卫生员用马尾巴的毛给他穿水泡。三天后,他又继续跟随大部队北上。

二渡赤水时,钟正明第二次患了疟疾。行军途中,他饱受病痛折磨,实在走不动了。何政委关照战友照顾钟正明,但他们都背着沉重的武器,怎么能帮助他呢?炊事员给了他一把有长柄的铲子让他拄着走,但他还是坚持不住掉队了。

过少数民族地区时,钟正明实在是撑不了,就躺在路边。眼看着部队就要走完了,过来了一位首长。他俯身摸了摸钟正明的额头,发现他正在发着高烧,问明他是在打摆子后,便问卫生员,还有没有奎宁?卫生员说没有了,首长就叫卫生员去找团长要药,真找来了几片奎宁药片让钟正明服下。在当时恶劣条件下,这点药品可谓贵似黄金。

首长脚要两位大个战士空手架着他腾云驾雾般走了三天,连队剩下的最后一点药品,也给钟正明一人吃完了。三个星期之后他的病终于好了。这位首长就是五军团十三师三十八团二营营长饶子健。要不是饶营长,钟正明必死无疑,这是他在长征路上的第一次化险为夷。

1935年6月,部队到达夹金山。夹金山高4000多米,山下是热腾腾的夏天,半山腰春意盎然,山顶却是冰天雪地的冬天。翻越雪山时,战士们只能手拉手地挨个攀着路旁的雪树艰难前进,不时有身体单薄的战士被大风吹倒,从山顶上滚落下去。

要过草地了。草地到处是沼泽地,很多地方水深过膝盖,有些地方人陷不见头,马陷不见颈,愈是挣扎愈是下陷得快,眨眼间不知道有多少红军陷入沼泽牺牲了。

草地的气候千变万化。早晨艳阳高照,中午突然乌云压顶,暴雨、冰雹倾盆而下,有的冰雹大如乒乓球,砸在头上就是一个血疱,战士们只好把背包、洗脸盆顶在头上,阻挡冰雹的袭击。

一下暴雨,草地上的白河水便涨起来,水急浪大,为此部队在河边等了整整一天一夜。

由于粮食不足,红军只得挖野菜充饥,许多战士误食了有毒的野菜牺牲,而后继部队则连野菜也找不到,只得把牛皮带、枪皮套、破牛皮鞋用水泡了煮着吃。

钟正明在过草地之前,惟一的任务就是找粮食,可是一连三天都没有觅到一粒粮食。连长叫炊事员给了钟正明3斤生牛肉。

他跟着部队从毛尔盖出发,进入草地。一天下来,人又乏又饿,到了开饭的时间,钟正明把那块牛肉拿出来,放在火上烤了半天,虽然外面烤得焦黑,但里面仍是生的。他使劲咬了一口,勉强吞了下去,再看看手中的那块牛肉,顿时反胃,牛肉的白筋暴露着,血色鲜红。但为了走路,不得不吃,于是他又使劲咬了一口。

但这一口带来了大麻烦。筋筋绊绊裹在嘴里,他使劲一口吞下去,牛肉却不上不下卡在咽喉深处,他气也喘不上,话也说不得,脸色发紫,眼睛翻白,倒在地上不能动弹。排长看了,不知道他犯了什么毛病。连队没有担架,也没有马匹,排长无奈地对另一个战士说:“你留在这儿看着,等到部队走完,如果他还是起不来,就把他的背包和枪解下来带走。”

钟正明一听此言,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部队继续前进的军号响起来了,战友一个个从他身边走过。他越想越着急,当殿后的炊事班走过时,他忽然灵光一闪,异常艰难地抬起手,指指身上的洋瓷碗,又指指不远处的小河。身边守候的战士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盛来了满满的一碗水,把他扶起身来,喂着他喝水。钟正明含着满满的一口水,用劲往下一咽,谢天谢地,借助水的润滑作用,那块塞在咽喉的牛肉终于被他咽了下去。这是钟正明在长征路上第二次化险为夷。

3斤牛肉对付了3天,他断粮了。此时能吃的只剩下树皮、野菜和皮鞋。草地里不是随处都可以见到树木,也不是每棵树的树皮都能咽下肚。野草倒是一路都是,但是大批部队经过之后,连青草也越来越难找,寻找半天才能喝上一点野菜汤。

后来便是吃脚上穿的皮鞋。皮鞋吃完了吃皮带,吃皮枪套。没了皮带,每人就用一根麻绳系裤子。有一次大雨过后,大家突然发现路上有一撮一撮的青稞麦,大家连忙拣起来放到河里一洗,一口吞下肚去,后来一打嗝,一股大便的臭味便从胃里泛了上来。此时方才明白,大家吃下去的青稞,是前面战士的排泄物。

草地的生活都要以班为单位,一个班五六个人,一起行军,一起找野菜,一起挤帐篷睡觉。草地潮湿,睡觉十分艰难,五六个战士把几条被单连在一起当帐篷遮雨挡风,背靠背围成一圈,伏在自己的膝盖上进入梦乡。熟睡的战士稍一动,便歪倒在草地上,其他的战士便跟着倒在草地上。清晨被军号惊醒,起身时推推身边的战友,有的已经僵硬多时。

在草地的长征路上,战友的遗体很多,日晒雨淋,加之乌鸦啄食,很快就成了一堆堆白骨。有的七八个战士死在一块,武器还在,但后面的战士谁也没有力气带走这些武器。战友们看着情不自禁地就流下了眼泪。

连长站在一旁吼道:“哭什么?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赶快走出草地,为牺牲的战友报仇!”经过6天6夜的艰难跋涉,脚终于踩在了坚实的土地上。回望草地,无人不眼泪滚滚。

1936年5月间,部队到达甘肃岷县,钟正明和战友们奉命去打前站,筹粮并安排住宿。走到半山腰时,遭遇到土匪的袭击。敌人使用的是毛瑟枪,子弹弹头大,钟正明腿上被掀开一大块肉。同时,还有好几位战士受伤。

没有治疗条件,更没有药品,只能用盐水洗伤口消毒。部队用担架把他们抬到汉人区,后来又集中到设在离岷县5、6里路的小山沟里的军部医院。他们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大部队开拔了,留下3000多名伤员。

一个当过营部文书的伤员动员大家撤离。他说:“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向前走,找部队去,就是死了也值得。”当时能行走的有300多名轻伤员,就起身沿着大部队走过的踪迹继续前进,钟正明也在其中。

行军的第一天,他们只走了三里路,就有80多人掉队了。钟正明的伤口没有药治,化脓生了蛆,腐肉发出的阵阵臭味令人难以忍受。

他们在山上艰难地走着,看到山下有个圩子。大家饿得支持不住了,很想下去搞点吃的,但又怕圩子里有民团。走到山下要过一条河才能进入圩子,就在这里,他们遭遇到国民党的保安团。撤退时,又有30多位伤病员牺牲在这里。

一路上,他们忍饥挨饿,风餐露宿。沿途的老百姓也都穷苦不堪,加上对红军又不甚了解,乞讨无门,而且还会不断遇到土匪、民团的骚扰。

他们到了一个村子里,大家分头去找吃的,也就是分头去讨饭了。钟正明来到一户地主家。这家地主生的都是闺女,见钟正明年纪小,问他家是哪里今年多大等等,想收留他做儿子。钟正明心里想,我是红军战士、共产党员,怎么能做地主的儿子?正在这时,战友们见他还没归队,就来寻找,见了他拉了就走。

1936年的冬天,他和战友到达陕北与甘肃交界的李旺镇。

他们一方面军和四方面军的掉队人员,从岷县军部医院出发时还有三百来号人,如今,只剩下他和一位四川的同志,那同志是四方面军的,年纪与他相仿。

在镇子上,他们坐在路边的石板上。下了一天半的雪,此刻终于停下了,并已开始融化了。

这时,有位红军干部模样的同志牵着马路过,后来,他才知道他是红十五军团七十八师的供给部长魏挺槐。钟正明他们两人就跟着他到了后勤部,到马夫班休息。

第三天,师部来了通知,查问有哪个部队收容了四方面军的掉队人员,强调为了加强部队之间的友谊,凡是四方面军的人,都要动员归队。供给部接到通知后,便将钟正明他们送到师部。

七十八师的师长是韩先楚,政委是崔田民。崔田民政委先和他们谈话。

崔政委说,你们是红四方面军掉队的,还应当回到红四方面军去。钟正明说,我原来不是红四方面军的,是中央红军五军团的。崔政委说,我不管,你是红四方面军来的,就要回红四方面军去。钟正明态度很坚决,说什么也不回去。

崔政委见到他如此倔强,便转头征求师长的意见。韩师长发话说,既然他原先就是中央红军的,现在又不肯走,那就留下来吧,按理他要回到五军团去,但五军团现在已经过了黄河,那就留在我们部队吧。

于是,钟正明又回到了供给部,那位同志则归队去了红四方面军。

钟正明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长征,只是身边已不是昔日的战友,那些同志他大都再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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