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冲城里只剩下了2800名日军和慰安妇。我军一天之内连发3000发炮弹，日军焚毁第军旗，选择全体玉碎……

攻打腾冲，远征军伤亡惨重。四个师从四座城门攻打，战后，四个师仅仅剩下一个师的兵力。

腾冲城外有一条护城河，远征军强渡的时候，日军城墙上的机枪就扫射，战士们一排排倒下，护城河的水都被染成了红色。我所在的部队为了掩护渡河，与城墙上的日军对射，压制火力。全连有四挺机枪，都是水冷式的，打两小时就要加水，很麻烦，否则机枪就会炸开。

十几天后，城墙上的日军机枪声就停止了，他们没有了子弹。日本的飞机也无法穿越陈纳德飞机的封锁线，腾冲城中的日军给养无法得到补充。

远征军顺利渡过护城河。过了护城河，战士们竖起了云梯，也有的用“甩钩”钩住了城墙上的垛口，然后抓着绳索爬上去。日军站在城墙上，用长长的叉子向外猛推，掀翻云梯，用大刀砍断“甩钩”上的绳索。

我们用枪扫射着城墙上鬼子露出的人头。连续激战数日，双方互有死伤，但坚固的腾冲城墙依然阻挡了中国远征军的步伐。

1944年7月28日，20集团军司令部搬到了来凤山上，站在山顶，腾冲城的一切尽收眼底。很多人每天长时间站在掩体里望着腾冲城，近在咫尺，但就是无法攻占。

8月2日，陈纳德14航空队的重型轰炸机出动了，重型轰炸机携带的每颗炸弹都重达500磅，它可以将十几座房子瞬间夷为平地，然而，即使这样，这些炸弹仍然无法轰开城墙，用石头垒砌的腾冲城墙实在太坚固了。

飞机无法攻破城墙，攻城的战士们采用巷道作业，把地道挖到了西南城角，放置炸药，一声巨响，西南城角的工事飞上天空，但是纷纷扬扬落下来的石雨又堵住了缺口，潮水一样涌来的日军又挡住了攻城的远征军。

8月7日，腾冲城外的各种美式火炮对着城墙轰炸，火炮旁的炮筒堆积如山。飞机一架接着一架向四平方公里的腾冲城投掷炸弹，腾冲城燃起了冲天大火，能够燃烧的东西全在燃烧，能够炸碎的东西全部被炸碎。一天之内连发3000发炮弹，飞虎队出动60架飞机。

午后，南面的城墙被炸出了几个缺口，远征军们端着刺刀，齐声呐喊着冲向缺口，有一队守卫的日军冲出来，企图阻拦潮水一样的远征军，结果被远征军捅倒后，踩成了肉泥。后来的日军看到城墙被攻破了，急忙缩进了掩体里。

更惨烈的巷战开始了。

日军占据腾冲两年来，在城里修筑了无数座明堡和暗堡，每一座房屋下都修建有射击孔，每座房屋下都有暗道相连。射击孔只有砖头那么大一小块，远征军在搜索的过程中，根本留意不到，而日军总是等到远征军全部进入了射击区域里，多个射击孔后的机枪才一齐扫射。

我们远征军不得不逐巷争夺，逐屋推进，付出了极大的牺牲，每天仅能前进几米。

9月13日，大雨如注。残余日军被压缩在李家巷的几处民宅里。司令部开进了腾冲城，曾经在围攻来凤山中伤亡惨重的预备第2师也开进了腾冲城里，接替攻城部队。因为攻城部队伤亡太大了，已经无法再组织攻击。我所在的198师在攻打高黎贡山的时候，照样伤亡惨重，此时作为后续部队，也开进了城中围攻敌人。

由于日军把腾冲城的地下挖空了，打通了，尽管地面上的阵地只剩下了李家巷的几座院子，但是日军的狙击手通过地道转向了别的地方，继续负隅顽抗。两天后，残余日军焚毁第148联队军旗，砸毁无线电台，选择全体玉碎。沦陷了两年四个月零四天的腾冲光复。

血战42日，城破后，我们仅仅抓到一名日本男兵，另外还有6名女兵和46名慰安妇，其余日军全部消灭。

攻城的时候，弟兄们都是不怕死的，不管城墙上日军想什么办法阻止，大家只是爬着云梯绳子往上冲。只要是爬到城墙上的射击口子，就往里面扔一捆手榴弹。完成时，经常被爆炸的气浪掀下城墙，落在人堆中…

其实中弹的感觉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开始火辣辣的，一点都不疼，那一瞬间感到一股火辣从身上穿过去，巨大的冲力把人带倒在地，不疼，但头晕，然后才是越来越厉害的痛楚。中弹的人会忽然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很异常地整个在空气中扭动一下然后以看着很不自然的角度倒下…

一个连长牺牲了，第二个连长起来指挥，第二个连长牺牲了，第三个人又起来带领，一天连换几个连长，也记不清换了多少个排长，大家从尸体下爬出来，浴血奋战。无数的弟兄死在护城河边、城墙下、街巷的各个角落里，有些人只剩下残肢断臂，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我没见过一个没哭过的军人，除非他没上过战场。在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很多人都会在战后成了特别沉默的一个人。

对于战场上的军人而言，就是用生命去向敌人发起最后的进攻，很多那场战争中活了下来的人都尽力了，因为很多人都随时准备着用生命去向敌人发起最后的进攻。不是他们有多能打，而是明知道要死却争着上。因为，大家都知道，如果我们不战斗，中国虽大，最终我们连放下一张床的地方都不会有！

———抗战老兵黎宁、谭延煦口述
【讲述抗战故事·回望历史瞬间】—上观嘉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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