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当宁德时代的市值超过中石油的时候，大家都是感叹一个时代的结束——新能源汽车代替燃油车不再是说说而已，动力电池也正在代替石油成为汽车的主要能源。
而事实上，以宁德时代为代表的动力电池集成商，在新能源汽车产业中的位置，和在燃油车产业链里的中石油并不是同一个角色。中石油除了在加油站给你的汽车加油，他更多的任务是石油的勘探与提炼加工，处在传统汽车能源供给的最上游。
那么电动汽车的能源上游是什么呢？不是动力电池，而是被称为“白色石油”的金属——锂。作为元素周期表中头号金属元素，极强的活泼性让其在新能源时代大放异彩。
作为国内锂产品两大巨头，赣锋锂业和天齐锂业站在了这个重要的上游位置，与特斯拉、宁德时代等下游整车厂、中游动力电池集成商一起分享这场能源替代带来的狂欢。
但这两个龙头不同的路线也让两家公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稳步前进，业务不断拓展，市值屡创新高；一个激进无比，股价动动荡荡，几度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现在，在新能源汽车的又一轮大潮中，锂资源的新一轮周期也已来临，两家公司谁能成功问鼎锂盐之王，也在得到更多人的关注。
站在动力电池顶端的锂
想要搞清楚这两家公司在2021年及以后的发展，我们其实需要先来看看他们具体的产品和业务，到底在动力电池产业中处于何种位置。
我们知道，新能源汽车的动力来源是锂电池，目前的锂电池又主要根据正极材料分为磷酸铁锂电池和三元锂电池，宁德时代在新能源汽车产业里的角色就是研发和制造这两类动力电池，将其卖给特斯拉等整车企业。
而作为当前动力电池的核心正极材料，动力电池企业的磷酸铁锂和三元锂（镍钴锰酸锂或镍钴铝酸锂）来自专门生产这两种材料的企业，如宁德时代磷酸铁锂的核心供应商之一——德方纳米，其也是国内锂离子电池材料的头部企业；再如其三元锂材料的供应商——杉杉股份，杉杉股份也是正极材料、负极材料、电解液研发生产均有布局的企业。
说到这里，重点就来了，磷酸铁锂和三元锂仍然不是电池材料的最上游，其上游还有原材料——碳酸锂和氢氧化锂，这也是赣锋锂业和天齐锂业的核心产品。
之所以说赣锋和天齐已经站在了动力电池正极材料的顶端，是因为除了碳酸锂和氢氧化锂，这两种材料的终极上游——锂矿石和锂盐湖，也已被他们牢牢把控。
下面这个过程，就是赣锋锂业和天齐锂业所做的主要工作，即利用锂矿石或锂盐湖生产电池级碳酸锂和电池级氢氧化锂，卖给正极材料供应商。
锂矿石制备碳酸锂
当然，动力电池供应链中其实有些是可以跳过的。比如赣锋锂业在2018年就是直接和特斯拉签的协议，在未来两年里向特斯拉和其指定供应商提供氢氧化锂产品。
同时，虽然都是生产这两种主要的动力电池正极锂盐原材料，但两家公司的侧重点还是有些不同。赣锋锂业的锂材料以氢氧化锂为主，碳酸锂为辅，而天齐锂业则相反，碳酸锂为主，氢氧化锂为辅。
碳酸锂和氢氧化锂都可以作为原材料生产磷酸铁锂和三元锂，但从工艺上来说，氢氧化锂生产三元锂尤其是高镍三元更具优势。目前来说，碳酸锂主要用于磷酸铁锂的制备，而氢氧化锂主要用于三元锂的制备。
不同的产品侧重点背后，其实是两家企业拥有锂盐资源上的差异、所对应的不同工艺生产产品的成本差异，以及两家在面对不断发展的新能源市场所采用的战略差异。
稳健VS激进
赣锋和天齐基本都是在2014年前后全球以及国内新能源汽车开始爆发时，在前期自家企业从事锂盐加工的基础上，通过对全球锂矿和锂盐湖企业的并购和投资，大举进入到锂电池原材料加工领域，并逐步成为行业龙头的。
而伴随着新能源汽车在近几年发展的起伏，以及整个产业链的变动，两家的发展之路又相当不同。这种不同，相当意义上反映在最初两家对全球锂资源的把控上。
全球锂资源总量丰富，且分布集中，主要分布在南美洲、澳大利亚和中国。从占比上来看，我国锂储量其实是较为丰富的（全球占比20%左右），新疆、西藏、四川都有较大的锂盐湖。
全球锂资源分布图
不过，由于这些地区锂盐品质较低、开发技术不足、开发成本高等问题，锂的开发率并不高，导致我国锂原料长期以进口为主。
此种情况下，储量和开采率都较高的澳大利亚（锂矿石为主）和南美（智利、阿根廷、玻利维亚，锂盐湖为主）变成了国内企业的觊觎之地。
天齐锂业便是在2014年收购了澳大利亚锂矿企业泰利森，从而拥有了西澳大利亚格林布什矿的控制权。从全球范围内来看，该矿场的矿石品位最高，且锂精矿生产成本最低。2012年至2018年期间，格林布什矿都是全球最大的技术级锂精矿供应商。
同时，2014年前后，特斯拉让电动汽车开始引发全球关注，国内大规模的新能源补贴政策开始落地，新能源汽车需求量开始攀升。同时期，碳酸锂价格也从2014年的不足4万元/吨飙升至2016年最高时的17.5万元/吨。
也正是如此，尽管天齐锂业2014年迅速募资40亿元收购泰利森时还处于亏损状态，但到了2018年，公司年营收从此前不足5亿元飙升到62亿元，净利润则从4000万元暴增至22亿元，股价也翻了近10倍，市值一度逼近900亿元。
首次“蛇吞象”给天齐锂业带来的成功让其决定再次冒险。2018年，天齐锂业又大规模举债，溢价收购了SQM（智利矿业化工）约23%的股权。SQM旗下的资产包括南美的大盐湖，其在全球范围盐湖卤水提锂中具有极强的成本优势。
但此次的溢价收购并没有让天齐锂业更进一步。相比此前40亿元拿下的矿山，智利盐湖的股权收购花费了天齐锂业40.66亿美元，其中25亿美元是向银团贷款而来，而其中一笔18.84亿美元的并购贷款，按约是在2020年11月底到期。
2018年9月底，天齐锂业账面上的长期借款余额是18.79亿元，而到了年底，因对SQM的股权收购，这一数额飙升到253.26亿元，公司的资产负债率也从39.57%飙升至73.26%。
天齐锂业的运气可能是差了点，2018年后，由于此前诸多企业的大规模开发，全球锂产能开始大量释放，市场供应过多，锂以及碳酸锂价格开始一路下跌。
锂价格的下行，导致天齐锂业负债增加的同时利润也接连下降。在2017和2018年分别实现21.52亿和22亿元净利润之后，公司2019年归母净利润骤跌至-59.83亿元。到了2020年，天齐锂业流动性压力进一步增大，前三季度净亏损11.03亿元。
与此同时，天齐锂业的股价也一路下跌，在2020年4月的最低点跌至15元，市值不足250亿元，距离此前高点跌幅超过70%。
相比天齐锂业的激进，赣锋锂业则显得稳重谨慎很多。
其也是在2014年开始布局全球锂资源，但都是通过不断的小规模入股和投资，逐渐获得全球范围内稳定的锂资源供应。
从2014年到2019年，赣锋锂业先后投资了爱尔兰 Blackstair 锂辉石项目、阿根廷Mariana 锂-钾卤水矿项目、澳大利亚RIM公司MountMarion锂辉石项目、Pilbara公司Pilgangoora锂辉石项目、Bacanora公司锂黏土项目。
小步快跑的节奏尽管没能让赣锋锂业在2014-2018年的锂价上行周期中追上天齐锂业，但却让其在面对2018年锂价下行的趋势时更加从容。
尽管其股价在2018年后也开始下跌，但营收和净利波动相对都较小，且一直未出现亏损。在2020年新能源汽车再次火爆的时候，其更是强劲恢复，股价节节攀升，屡创新高，一举超过天齐。
而从2019年开始，天齐锂业的营收已经开始落后于赣锋锂业，天齐早期的成本优势和后期巨大的债务相比，也不再具有优势。
新一轮的角逐
尽管天齐锂业背着高额的负债，一度面临被ST或者退市的风险，但在2021年情况似乎有了变化。
在2020年11月14日，天齐锂业发布公告称，公司“因流动性持续紧张，存在不能偿还大额到期债务本息的风险”。这个债务也就是此前提到的银团贷款的到期债务。
到了11月30日，天齐锂业又发布公告，称与银团签署《展期函》，银团同意将18.84亿美元并购贷款展期至以下日期中较早者：（1）12月28日；（2）银团代理行确认签署的《修改及重述的贷款协议》生效当日。
天齐锂业并不想通过卖掉优质的锂矿来解决债务危机。通过贷款展期赢得近一个月的喘息时间之后，天齐锂业继续马不停蹄地寻找解决债务的办法。12月9日，公司连发多条公告，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关于其全资子公司增资扩股，引入战略投资者的消息。
据公告称，天齐锂业全资子公司Tianqi Lithium EnergyAustralia Pty Ltd 拟以增资扩股的方式引入战略投资者——澳大利亚上市公司IGO Limited，其全资子公司IGO Lithium Holdings PtyLtd以现金方式出资14亿美元认缴TLEA新增注册资本3.04亿美元。
投资者似乎也看到了天齐还有信心背水一战，重回锂电材料一哥地位的势头。从11月发布风险预警到现在，天齐的股价竟然疯涨3倍，市值重新回到此前的顶峰900亿元。
但天齐仍然不是个省心的主。一周前，股东高位减持而又低价增持的方式引起了监管的注意。尽管天齐锂业称此举是股东减持获取资金用于公司的债务偿还，但收到交易所“存在短线交易”的风险提示后，还是火速停止了百亿元的增发。
不过，尽管不少人喊着天齐有套钱的嫌疑，但过去一周，天齐的股价依然连连上涨。
除去债务问题，从当前的市场来看，确实是对天齐有利的。
2021年新能源汽车继续走强的形势已经确定。整车厂、动力电池企业都在扩大产能，上游原材料开始持续涨价。
天齐在国内拥有最大市场份额的电池级碳酸锂，价格因为需求旺盛开始大涨的消息不断传出，多个供应商更是由于产能派单爆满而暂停对外报价。
1月19日，艾衡（上海）智能科技有限公司宣布碳酸锂价格上调，其中电池级碳酸锂上调17000元/吨，至80000元/吨。次日，江西南氏锂电新材料、上海宸锂新材料科技两家公司分别上调8000元、9000元，至71000元/吨和67000元/吨。
尽管多家证券公司表示8万元的价格有些虚高，但目前电池级碳酸锂报价普遍集中在6.2万-6.7万元/吨，与去年11月底4万元的报价相比上涨超过50%。
由于有全球优质的锂资源，天齐有着更好的成本优势。2018年锂价高峰时，天齐毛利为67.6%，赣锋为36.1%。即使在2019年营收、市值被赣锋反超时，天齐毛利仍为44.69%，赣锋为18.82%
但拿着优质的锂资源，依靠碳酸锂，天齐就追得上目前势头更旺的赣锋，重返一哥地位吗？
其实是有难度的。
尽管负债得到了暂时的缓解，但在市场的持续火爆下，天齐似乎并没有更多的资金去扩充产能。根据天齐提供的数据，目前公司碳酸锂产能为3.45万吨/年、氢氧化锂产能为0.5万吨/年。尽管公司还有4.8万吨/年氢氧化锂、2万吨/年电池级碳酸锂的在建项目，但目前均处于暂缓状态。
相比之下，股价屡创新高、没有负债压力的赣锋锂业不仅在氢氧化锂上占尽优势，持续的产能提升也让其碳酸锂产能迅速攀升。
2020年10月底，赣锋锂业马洪工厂年产5万吨氢氧化锂项目正式投产。1月15日，赣锋锂业在与投资者交流互动时表示，目前公司氢氧化锂设计产能达到8.1万吨/年，碳酸锂设计产能为4.05万吨/年。
赣锋锂业也在拓展更多的业务，除了核心的锂盐产品，其在动力电池回收、固态电池研发领域都有布局。
从2020年初到现在，趁着新能源市场的走强，赣锋锂业股价已经翻了3倍，市值超过1800亿元。天齐锂业尽管也不断恢复，但目前其市值为900亿元，为赣锋的一半。
一个是越过鬼门关但仍未完全走入安全区、却也拥有巨大潜力的赌徒，一个是颇为稳健、屡破佳绩的白马，天齐和赣锋在2021年继续向好但也动荡的新能源汽车市场下，必然都会以全新的姿态走过。
谁能拿下2021年的王位？多次冒险赌命的天齐肯定想坐下，但稳健的赣锋势必也想继续强势下去。
原创 | Zhoukun
图片来源于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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