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本文通过对大量历史文献的考据和探源，试图勾勒出中国远古神话一个粗略的神族谱系。文章重点考察了远古神话中炎帝和黄帝两大帝王神系，并以此为核心，上溯至太皞和少昊的太阳神族，下延至开启中华文明的大禹神。同时，对与炎、黄帝系有关的女娲神话、盘古神话、羿射日神话，以及有关少数民族神话也做了相应的考察。
关键词：中国；上古神话；神族谱系；探源
关于中国上古神话系统，曾有不少学者做了重构、复原和归纳工作。有的学者认为中国汉民族神话分为昆仑神话和蓬莱神话两个大的神话系统：居于东北、西北草原文化圈的各少数民族神话可归入昆仑神话系统；而居于中南、西南、华南、华东农业文化圈的各少数民族神话可归入蓬莱神话系统。另外，有的学者还提出，中国神话可分为三块神话群，一是北方神话群，二是中原神话群，三是南方神话群。从上述两种观点看，基本上都是从地域的角度来归纳中国上古神话的，由于这种分类还没有完全深入到对神话本源及其发展、传播的历史考察中去，因此，一种有机统一的神话系统和神话世界仍不清晰。鉴于此，本文根据中国神话历史化的特点，试图从中国上古传说的帝王系统入手，把历史化的帝王还原到神话中去，从而尝试着建立起一种中国上古神话的神族谱系。
一、上古神话中的炎、黄帝王系统
1．炎帝系统。中国上古神话体系的原貌到底是一种什么状态，中国历史的演进到底抹掉了多少神话材料，这可能永远是个谜，历史不可能重复。在研究和探索中国上古神话时，我们只能从实有的材料入手。比如说，在现有汉族古籍记载中，我们虽找不到能统领各类神祗并能连缀各类神话的神族系统，但我们却可以从各种散乱的记载中隐约感觉到史前某种带有神话色彩的庞大的古史帝王系统的存在，而这个系统在某种程度上是能客观地将很多上古神话粘连在一起的。从各种史料考察，这个传说中的古史帝王系统是由上古神话传说中具有非凡神性的帝王及其后代、佐臣所构成，他们既为人间的帝王、大臣，也是神界各司其职的天神，从神源族系上考察可称其为源自少典氏的炎帝黄帝系统。《国语》载：“少典娶有蟜氏女，生黄帝、炎帝”。这则记载虽简略，但已明确道出了庞大的炎、黄帝王神系之源。少典以降，帝系分为两支。炎帝为神农氏和地皇，神话说他是因其母安登游华阳时感神龙首而生，形象为人身牛首，由此，他的后代也都成为中国上古神话舞台上的有名人物。《山海经·海内经》曾简略记载了炎帝的族谱，曰：“炎帝之妻，赤水之子听訞生炎居，炎居生节并，节并生戏器，戏器生祝融。祝融降处于江水，生共工。共工生术器，术器生方颠，是復土壤以处江水。共工生后土，后土生噎鸣，噎鸣生岁十有二（即生了十二个儿子，分别以十二个月命名）”。又载：炎帝之孙伯陵，伯陵同吴权之妻阿女缘妇通奸，缘妇怀孕三年，生下鼓、延、殳三个儿子。殳创制了箭靶，而鼓和延创制了钟、磬，并制定了乐曲的章法。炎帝既为农神，始教天下播种五谷，遍尝百草，让人们了解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同时，他又是火神、灶神，始教人民摩擦生火而熟食，从而避免肠胃疾病，教人民利用火来铸造金属器具。由此，炎帝的后代也出火神，其中最著名的火神即祝融。在上古神话传说中，祝融是给人民带来光明、育长万物的正义之神，他兽身人面，乘两龙，居住在衡山，由于他继承了炎帝爱民的传统也被祀为灶神。他虽为炎帝之后，但却一直司管南方（《越绝书·计倪内经》），因此是中国南方远古各族人民拥戴喜爱的主神，享有很高的威望。他不仅被楚人视为先祖（《国语·郑语》），而且也被很多民族奉为祖先，如已姓（昆吾、苏、顾、温、董），董姓（鬷、夷、豢龙），彭姓（彭祖、豕韦、诸稽），秃姓（舟人），妘姓（邬、郐、路、偪阳），曹姓（邹、莒），斟姓，芈姓（夔、越、蛮芈、荆）（《国语·郑语》）等，由此，祝融在地位上甚至被排到中国的“三皇”之一（《白虎通》）。神话传说记载祝融曾奉天帝之命杀死偷窃天帝息壤的鲧，并说他曾助夏、商之兴，尤其是商汤伐夏桀时，是祝融奉天帝之命“隆火於夏之城间西北隅，遂克之”（《墨子·非攻下》）。
据记载，祝融生有太子长琴，是作曲的开创者。祝融的又一个儿子共工是中国上古神话世界一个狂暴威武的大神，其状人面、蛇身、朱发，虽为火神之后，却以水神的面貌出现，火神在南方，他却在北方，其德性也与祝融相反，从开始为民治水，到后来演变成常为水害（《淮南子·本经训》），喜作乱。由于他“象恭滔天”，对下属恭谨，对天帝不逊，曾先后遭颛顼、帝喾、尧、舜的放逐和诛灭（有材料认为共工居北是因被流放幽州之故）。共工曾与颛顼争为帝时，怒触不周山，把天柱撞断，从而天倾西北，地陷东南。这是何等的神力。这则神话在中国几乎是家喻户晓，但往往只是孤篇独啸，并不显精神内涵，如果将其连缀复位到体系神话中它应占的位置上，那么，这则上古神话神奇、宏伟的真实面目及其魅力就有可能更加强烈地展现出来。与共工相连属的还有共工之臣相柳，其为沼泽神，九首人面，蛇的身体，由于残暴成性而为大禹所杀（传说中又说为帝喾所杀）。共工的儿子后土是司管地下黄泉幽府的神祗，也是黄帝的佐臣。“后土生信”，信则是敢于追逐太阳的夸父的父亲（《山海经·大荒北经》）。共工还有一个儿子名修，因喜欢远游而成为道路之神。
在炎帝系统中还有一些著名神话人物，如精卫、刑天、蚩尤等。传说白嘴赤足的精卫鸟是炎帝的小女儿女娃所变（《山海经·北山经》），而人身、牛蹄、四目、六手、八脚、数首、铜头、铁额的远古九黎族之主神蚩尤也是炎帝之后裔（《路史·后纪四》），他曾驱逐炎帝及其后代榆罔，并与黄帝大战于涿鹿之野，从而构成中国上古神话中最为壮阔的战争神话。由于蚩尤能征惯战，凶狠骁勇，是中国中原和南方一位具有威慑力量的大神，因此，围绕他曾构成了上古神话中又一个庞大的神话故事群，并出现了众多的神祗。另外，与蚩尤在神性上颇为类似的还有一位巨人刑天，相传他是炎帝的属臣，他因反抗黄帝而被砍头，但他头断志不衰，并以双乳为目，以肚脐为口，继续挥舞着盾牌臣斧进行战斗，由此，这位断头英雄成为永不屈服的象征，以上即炎帝系统的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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