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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谣集杂曲子》到《花间集》:词学‘登雅’后所陷入的狭隘发展

前言

刘勰在《文心雕龙·时序》中曾以“文变染乎世惰,兴废系乎时序”来论文学的通变,此说极具慧眼。我们将刘勰的这种理念糅杂开来讲,便是每种文体的变化,都不外乎是自“世情”、“民俗”而来。叶燮《原诗》开篇便称诗是“诗始於三百篇,而规模体具於汉”-----所谓《三百篇》者,最早是采诗官“走访民间”得歌后并于音乐家得产物(孟春之月,行人振木铎徇于路以采诗,献之大师,比其音律以献於天子《食货志》);而汉诗也有经过吸收各地民谣而成歌的时代(立乐府,采诗夜诵,有赵、代、秦、楚之讴《汉书·礼乐志》),逮至唐、宋、元诗,便脱离了音乐而逐渐成为了文人以“言志”的载体。

从世情到时序,从民间到文人阶层,这不独是诗的发展轨迹,同时也是词的发展轨迹,但很有意思、同时也很可惜的一点是,词在民间过度到文人阶层的“登雅”过程过程中,却并没有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我们用最早的民间词集《敦煌曲子词》与最早的文人词集《花间集》来对比会发现,词的诞生过程有些“畸形”。


“洵倚声椎轮大辂”到为文人接受的“艳科”

《云谣集杂曲子》是敦煌发现的唐代词曲总集,本藏于敦煌石室,共30首,然清末为法国人伯希和发掘并盗取,后分藏英国伦敦博物馆和法国巴黎图书馆。《云谣集》中之作者,大多都为无名氏,其中题材多出以述征妇怨情,又多为当时流行于三陇一代,故而较之于盛唐王昌龄等人的闺怨题材颇为差近,按龙榆生所言,便是‘意必为开元、天宝间盛行之民间歌曲,由戍卒传往西陲者’。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云谣集》中长调、令词皆有,且所用词调十三中,除《内家娇》外,全见于《教坊记》,我们甄选一首长调来体会一下,唐民间词的风格。

绿窗独坐,修得君书。征衣裁缝了,远寄边虞。想得为君贪苦战,不惮崎岖。终朝沙碛里,已凭三尺,勇战奸愚(疑为“单于”之误)。●岂知红脸,泪滴如珠。枉把金钗卜,卦卦皆虚。魂梦天涯无暂歇,枕上长嘘。待卿回故里,容颜憔悴,彼此何如?《凤归云》

《风归云》一词为《中国韵文史》所选例,我们注意到,这时候的长调是非常“古拙”的,换而言之,便是技术上并没有特别巧妙的地方,全似娓娓道来、直白浅近;同时用字用词也不够精巧,与“含蓄”的审美旨意显然是相去甚远的,朱祖谋跋《云瑶集》便称“其为词拙朴可喜,洵倚声椎轮大辂”。但很可惜的是,椎轮大辂般的“开山鼻祖”,却因恒出于无名氏、且词辞浅陋的原因,而未见称道于文人学士之口。我们将其与第一部文人词集《花间集》的风格相比,“画风”便相差极大,如温庭筠《菩萨蛮》一词云: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娥眉, 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 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 双双金鹧鸪。《菩萨蛮》温庭筠

按陈廷焯的说法,温、韦词是“能见古意”,但与《云谣集》中的曲子,便“进步”的多了,从词辞来讲,温庭筠词体感更为丰富,且借代感极强,如“香腮雪”以喻“头发”,“小山”以喻“妆容”等等,从句式章法上看,温词多句法的灵活使用、章法的巧妙布局;较之前文所举的《凤归云》,显然是技巧越发精炼,审美越发内敛、含蓄。

那我们如果单纯的以“纯文学性”来看待《云谣集杂曲子》到《花间集》的发展嬗变,确实算是进步的-----因为确实让词体被文人阶级所接受,并且经过修葺润色以后,能跻身于“大雅之堂”了,但可惜的是,因为“时序”的影响,词体为文人接收后的发展,并不尽如人意。


词学“登雅”后的狭隘发展:《花间集》的“失真”

两宋词人,尤其是北宋以降的词人,都是认为《花间集》为词家创作的“正统路数”,而《云谣集杂曲子》这时候并未被发掘(甚至发掘了也不会被接收),诚然,《花间集》的技术层面在“绮延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指,拍按香擅”的范围内达到了一种较为圆满的状态,但恰恰却又是这种限时,使得词体的发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非常狭隘-------这种狭隘不但是题材、风格的狭隘,同时也出现了一种抽离“真情”的“失真”状态。

王重民在《敦煌曲子词集·续录》中总结了唐曲子在词作内容的结因,其云:“今兹所获,有边客游子之呻吟,忠臣义士之壮语,隐君子之怡情悦志,少 年学子之热望与失望,以及佛子之赞颂,医生之歌诀,莫不入调”,也正是因《云谣集杂曲子》作者的复杂成分,使得拢共三十首词的总集,体现了非常富裕、广阔的题材内容,而这点,这在《花间集》是看不到的。《花间集》共十八家,计500首词作,但除去“艳词”之外,仅只二十余首,这种比例所反馈的,恰恰就是题材内容的缺失。

当然,从表象呈现来看,《花间集》是文人集,其作者构成与《云谣集》有很大差异,但要是更深入的认识,无非就是文人对于词体的认知仅限制在“艳科”而已---------要知道,五代诗的题材内容仍是丰富的紧。这里,我们不得不引申出《花间集》中出现的另外一种文体,即创作角度异位所造成的“情感抽离”。历代词评家,除了对于韦庄等寥寥数位新有创见的词人外,很少是有说《花间集》是“情真”的,张德瀛《词徵》云:“尹参卿词多艳冶态”;汤显祖评《花间集》也称“毛熙震《何满子》艳丽亦复温文,更不易得。”.....凡此种种,都是如此。

我们看《花间集》,是极少有“第一人称”代入的创作态度,更多的时候都是作者以第二、第三人称为创作角度,这种角度真实吗?显然是不真实的-------因为他脱离了作者本身的情感表达,而词本身就是一种“抒情”的体裁,一旦隐藏或者剥离了真情,剩下的无非就是玩弄精巧,以繁眼目而已了。随撷二例以观之:

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菩萨蛮》温庭筠

儿家本是,累代簪缨。父兄皆是,佐国良臣。幼年生于闺阁,洞房深。训习礼仪足,三从四德,针指分明。●娉得良人,为国远长征。争名定难,未有归程。徒劳公子肝肠断,谩生心。妾身如松柏,守志强过,鲁女坚贞。《风归云》无名氏

若以水准论,温词显然是超迈无名氏的,然文体的本质、艺术的本质,从来都是以“真情”与“技术”同论的-------而温庭筠词在“共情”的层面上,比之《风归云》的自述式表达,显然是“隔却一层”的。我们用一个不恰当的说法,读温词或是大部分《花间集》中的词,是在第三、第四角度来代入;而读《敦煌曲》,仅是需要从第二角度来代入即可-----隔人传话的游戏想来大家都玩过,从第一人传话到最后一人为止,还能还原多少呢?

这种感情上的“失真”,便极大的限制了词体的发展,甚至是在拒绝词学最本质的特点,张炎称“词婉于诗”,虽然说的词在音律上,句式上与诗的区别,但却还是建立在“颠风弄月”、“陶写性情”之内。倘如连自己的“情感”都不能抒之在词,仅是用词来描摹女体妆色,仅是游戏娱宾,不异于自绝于深壑之前-------长调自唐人而有,却自宋后百余年才得以生发,便很能说明问题了。


结言

总而言之,虽然词体因文人注意而得到了技巧上的发展,但却又因为士大夫、儒家的名教旨意下,又拒绝吸收民间词学中最为精髓的部分,使得最初的文人词在题材内容、创作角度,乃至词学本质的把握都极其狭隘。

甚至于说,在清代之前,词家所谓的“登雅”,也只不过是成了诸多文体的殿尾------不过是“俗艳”中求得一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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