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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故事 | 十二月又见风雪



作者:闻人可轻




(一)


十二月,大兴安岭,被雪封山,呵气成冰。

尔川没能跟上最后一批撤离的大部队,滞留于此,周已过半。


冰天雪地的世界里,非黑即白,差不多长相的落叶松和没啥区别的山体让她毫无方向可辨。

踩出来的路总是会在一转身又被大雪覆盖,既看不到去向又不能回头找到来路。


极目银白的四周,纯净、沉寂,了无生气。她叹了口气,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自己目前的状况:晕雪,孤身,野兽随时出没,即将粮尽弹绝……

天亡我也!


她捏了捏放在大棉衣夹层最里面的金属,艰难的吞了两口稀薄空气,还是决定往前再走一段。


喘着一口吊在嗓子眼的气,她走到了森林的另一边,或者说,是更深处。刺白的雪失去了往日的温柔,现在像一把把尖锐的剑插进她的眼睛,她低声骂了一句倒霉然后使劲甩了甩脑袋想尽可能的保持清醒。可是,下一秒天旋地转,她的手还来不及抓住眼前的树干,整个人就翻到在地,常年累积起来的枯叶在雪水的浸透下变得湿滑无比,导致她整个人刚刚着地就被雪层下面的枯叶带着滚落下山。


尖叫声卡在嗓子眼根本没有机会叫出来,她就失去了意识。


——弱爆了啊!

——简直弱爆了啊!

——这样也能被选中,简直弱爆了啊!

——现在的胡子们要求都这么低了吗,这样也能被选中,简直弱爆了啊!

面部在大火的炙烤下,尔川恢复了意识,大脑也渐渐清晰起来,那句隐隐断断的话终于听了个全。


她艰难的将眼睛半睁开来,瞄了一眼周围,正中间是熊熊燃烧的火堆,四周满满当当的围了一圈男人,看不全不知道有几个。从他们胸前的徽标来看,应该是某个特战队的人,当然了,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也有可能是山林犯罪里面最常见的,伪装。


“醒了啊。”轻蔑的语调中掺杂了些许调戏。

接着是哄堂大笑。

是伪装无疑了。


“哎,”有人伸出脚在她腰间蹭了蹭,“我说,长成这样却去当胡子,是为了什么啊?”


尔川抬眼,脸没动,顺着视线看到了居高临下的人,满脸胡渣,身材魁梧,她看了他叉在腰间的手,从指尖和衣服塌陷程度间判断出了他的武力值。


心中大致有数后,轻轻的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除了有些麻痹,还能灵活运动。于是在那人低下头进行第二轮的拷问时,她伸出双手将那人的脑袋合抱起来猛的用膝盖一撞,然后迅速翻身,脚对火堆将正在燃烧着的大火踢飞,火苗碰到干裂的木屋,瞬间噼里啪啦地着起火来。


围坐的男人们四散站起,面色惊恐地不知道是先该抓住尔川,还是先抢救物资。尔川嘴边勾起一丝轻笑,在那帮人手忙脚乱的空当里抓起地上的两把92,一个倒旋翻滚出了小木屋,双脚陷进松软的雪地,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她大脑彻底清醒。


“臭娘们儿……”尔川不想浪费子弹,只是在那人冲出来妄图再次抓住她之前,开枪在他脚边的树桩上打出了一个窟窿以示警告。然后便在那些人手忙脚乱下,踩着雪层下面的枯叶滑向了山下。


身后是一声声响亮的叫喊:“回来,大雪封山,你跑不远的。”



(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雪白得不再那么吓人,尔川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上面,偶尔有树梢上的雪落下,扑扑簌簌的,给这万籁俱寂的空气里增添了一丝生气。


完全失去了方向,她顺着树干坐了下来,心想最好明天能出太阳,否则就算不被那帮人重新抓回去也有可能会被饿狼叼走。


想法刚刚闪过,脑后便传来了脚踩雪层的声音,尽管那声音极细,她还是在第一时间里分析出了那声音主人下肢的大小,长短不过三寸,呼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腐臭味,再根据身后的风力判断,尔川总结出来者——肉食目、犬科,大概有四到五只,群居、团队作战,一秒钟排除了黑熊和野猪的可能性,在这大兴安岭里剩下的可能就是有——狼。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尔川脚尖用力,后脚跟一蹬在那群野兽发力之前顺着身后的树干盘旋而上。


狼头龇着牙在树干上撕挠了两下,不能杀它们,只能吓唬或者对峙到底。时间还没有过去两秒,沉静的森林里就发出了“嘭嘭”几声巨响,吓的围绕在她脚下的那几只在狼头的带领下向声源地飞奔而去。


尔川抬头看了一眼声源地,从那里飘来的味道有些呛人。接着一声声黑夜来临之前的嘶嚎便由远及近地传到了尔川的耳中。


她秀眉一皱,抬目望去,四个穿着不明的人正朝她这边飞奔而来,身后是一群两眼泛光的饿狼,她站在树杈上发出了声响。


为首的人闻声脚步猝然一停,抬头,只见树杈盘腿而坐的人整张脸蒙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她微微起身用脚勾住树枝眼睛坚定又专注的看着狼群。


“迅哥。”短促声音,带着极度不信任的口气。

冬迅抬起右手示意停止前进扭身作战。


尔川低头冲冬迅点了点头,五人,一高四低迅速排兵布阵,在饿狼向地面四人扑去之前树上的人发声将饿狼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另外四人乘机将现代文明刺进那群生物的腿部。


中招的生物分秒倒下,没中招的扭头就走,钻进了树林深处。


冬迅向尔川伸出手:“多谢姑娘了。”

尔川抓住他的手一跃而下,扫了一眼对面的四个人,也是全副武装,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满身风雪看不清胸标,但不出意外,多半也是武装组织,至于合不合法,另说。


“是我谢你们才对,不然,”她喘着气指了指身后的大树,“我今晚就得在哪上挨一夜了。”

冬迅扯下扣在口鼻上的面罩露出了英挺的鼻子,冲她一笑,雪白的牙齿在渐渐暗下来的冷空气里闪了一下。


季名也跟着扯下面罩,不同于冬迅的刚毅英俊,季名的脸白白嫩嫩,眉目清秀加上一副强壮的身体,简直和现在小姑娘们整天对着手机舔屏的小鲜肉如出一辙。


他跨在冬迅前面向尔川伸出手:“你好,我叫季名,姑娘怎么称呼?”

尔川后退一步,冬迅一把将季名拽到身后:“你们三个去将那几只狼放到前面显眼的地方,它们腿上的麻药很快就过劲儿了,狼是群居动物,他们不会抛弃自己的队友,回头的时候让它们好找些。”


季名有些不乐意:“我们三个去了,你干啥?”  

冬迅咧嘴一笑,冲着尔川说:“我得问问,姑娘怎么称呼啊。”



(三)


“报告队长,”四人当中个子最矮的黑山走到火堆面前打断了冬迅和尔川的对话,“我们只有两顶帐篷可咋搞?”


季名笑着说:“我看起来最干净,小川将就一下跟我挤一挤,你们三个大老爷们就…… ”感觉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劲,“我的意思是你们三个粗狂的……”


“行了行了,”冬迅打断季名,“我们四个挤一挤,小川你一个人住没问题吧,要是害怕的话就喊迅哥。”


毛球将煮好的面端到四人面前:“我说季名,你别搞得跟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行不行,组织要是知道你在这深山老林里作风不端正,你这辈子都甭想娶媳妇了。”


“毛球你思想别那么肮脏行不行,”季名一巴掌拍到毛球的脑门上,盛了一碗面递给尔川,“我这叫关心爱护女同胞。”


“我看你啊,那叫司马昭之心,”黑山将季名递给尔川的面夺了过去,“而且还是那种特没有眼力见儿的司马昭。”


季名瞅了瞅同时给尔川递面的冬迅,质问:“迅哥,不是说这辈子心里只有南沙姑娘吗?你这儿跟人小川献殷勤,南沙姑娘要是知道了你俩不是彻底没戏了?”


冬迅抹了抹脸,笑着对尔川说:“你别听他们胡咧咧,赶紧吃吧。”

尔川笑笑不说话。


“哎,我说小川啊,”黑山往火堆边凑了凑,“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多危险啊。”


喝了热汤,尔川觉得自己的身体机能总算是恢复过来了,没说实话:“来旅游,跟队伍走散了,后来迷了路就走不出去了。”


毛球仰头将碗里的汤全数入肚:“哟,那可坏了,大兴安岭漂亮是漂亮,但越漂亮的东西越危险你听说过没有,特别是这冬季。我可不是吓唬你,不仅有你看到的狼,还有一批不法……”


黑山不动声色的从毛球身后捅了捅他,毛球领悟立马闭嘴,望着锅:“妈的,我再吃一碗。”


尔川露出了让人察觉不到的笑,扭头却撞上了冬迅那双猎鹰一般乌黑深沉的眼,她使劲咽了一口气继而笑着问:“用雪洗碗吗?”

毛球头摇的像拨浪鼓:“你不管,放哪里去休息吧,我来。”


尔川也不客气,转身走到帐篷里,挑了一个干净温暖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烟草味的睡袋就钻了进去,一时间困意来袭,她只能够将棉大衣里面的那金属握了握就撑不住了。


最后钻进耳朵里的话是黑山的粗嗓门:“嗬,这姑娘识货啊,一下子就挑中了队长你的。”


冬迅低沉雄浑的嗓音:“再瞎说,从明天起你煮饭。”

“别不承认了,我们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个女人,好不容易来一个还是这么漂亮的,队长你就不心动?”

“老子的觉悟能跟你们一样?”


“别不是真放不下南沙姑娘吧队长,这都十年过去了,人姑娘说不定早就结婚,孩子都会撩了,你搁这儿瞎纯情你冤不冤啊。”


后来,天地间骤然安静,尔川只觉得浑身被一股不知名的温暖和安全包裹,大半年了,第一次睡了个安心觉。



(四)


天刚亮,下了小半月的雪终于停了,天边恍恍惚惚的似乎今天太阳真的会出来。

四个大老爷们挤了一夜,浑身难受,负责做饭的毛球实在受不了了,早了半小时从帐篷里钻了出去。


腾了一个地方,冬迅舒展了一下四肢,刚准备找个舒服的姿势再睡会儿就被帐篷外面毛球的尖叫给吓醒了。

三人爬出帐篷,只见毛球指了指另外一个帐篷:“小川跑了。”


他之所以用的是“跑”而不是“走”,是因为尔川离开时顺手带走了一部分他们的食物和水,这性质就有点过河拆桥,居心不良了。


“天呐,这大雪封山,她一个姑娘家又没有方向感,就算拿了我们的食物也走不出去啊,这咋办啊。”毛球皱着眉忧心忡忡。


冬迅跑到另一个帐篷跟前瞅了一眼:“那丫头不傻啊,还把老子的睡袋给带走了。”

“哦,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冻死了。”毛球顺了口气。


“你这智商,也就只能做个饭,”冬迅恨铁不成钢,“你以为那丫头真的是来旅游的?你见哪个旅游的身手这么好?”


“探险家也不一定啊。”毛球还想争辩。

“她身上有枪,小伙子。”冬迅弹了弹毛球的脑门。


“你咋知道啊队长。”毛球问。

冬迅说:“昨天拉她下树的时候在她身上闻到的。”

“啊?”黑山接话,“难道是战友?”


季名听不下去了:“是战友的可能性很小,多半是和这次野生动物交易有关的那帮人。”


“我看不像,”黑山摇头,“那帮人现在还在林子里,要是他们同伙的话,昨晚我们不得睡那么安稳,说不定早就被一枪干掉领我们人头去邀功了,不会只拿走食物悄悄溜走。”


冬迅开始收拾东西:“别在哪儿废话了,太阳一出,那帮人就会找机会下山,我们要在此之前截住他们。”


“哎,”季名上前搡了搡冬迅,“我说你咋这么背啊,每次出现一个让你心动的女人,后果都是被骗,我们这个队从来都交不到女朋友,是不是都叫你给传染的。”


“老子再说一遍,”冬迅拧起眉头,“老子有过女朋友。”


“好好好,”季名投降,“如果随便亲一下就叫女朋友的话,那南沙姑娘权且就是你前女友吧,但也只能是前女友。”

“那不是随便亲一下,还有……”


突然背后传来“轰~~~”的一声,毛球拿在手上的罐头还没开封“扑通”一声掉进了锅里,锅子“咣当”落地碎成了两半儿。


“收拾东西,立刻!”冬迅瞬间将气氛调整到作战状态,顺便指着毛球说,“你最好期待我们今天能收网,否则大家一起饿死。”


毛球哭丧着迅速将剩下的食物收拾妥当,四人火速冲向声源地。


不足千米远的高台处,尔川被一群人包围着,打头的人一把夺过尔川手上的枪,接着用力一脚将尔川踹到在地,语气不善:“东西交出来。”


尔川头一偏,余光瞄到了不远处雪层下面的四颗脑袋,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想要?那你过来拿啊。”


“妈的!”为首那人大骂一声,然后附身蹲下扯过尔川的棉大衣,粗粝大手刚探进大衣里层手腕就被尔川牢牢禁锢,他猛地抬头,最后的视线停留在尔川狡黠的目光当中,随后干脆又嘹亮的一声骨折,那人一口冷气没换过来,顺势倒在了尔川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尔川丝毫没给那些人缓冲的机会,抽出为首人腰间的枪“嘭嘭”几声给自己扫出了一条退路。

冬迅四人也乘机跑出来,五人配合,围攻者伤亡惨重,剩下几个全部被生擒。


毛球吹了吹发烫的枪口对冬迅说:“这下不用饿死了队长。”

冬迅绕过毛球走到尔川面前问:“带着老子的睡袋,准备去哪儿?”


尔川望了望躺在雪地里的那些人:“对不住了,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回头有机会,一定登门道歉。”


四人站在原地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再回神,尔川已经消失不见了。



(五)


冬迅做了一个长长梦,长到似乎醒不过来。

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国防生,没有经历风沙磨砺的那张脸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走在大街上,包裹在迷彩服里的那具身体说是行走的荷尔蒙一点也不夸张。


大二暑假他凭借非常不错的平时表现参与了一次国际军事竞赛,地点就在中国的南沙群岛。

满天满地的蓝色空间里,海风浓郁,日光倾城,金色沙滩在海岸线无限绵长。

那次竞赛分为两组——兵和匪。


为时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海岛上的物资有限,兵匪双方除了要尽可能的守卫和找到更多的物资之外,还要排除异己,最后,哪一方“存活”的人数最多获胜,在此过程中,彼此身份只有自己知道。


竞赛过半,在一个暴雨袭击海岛的午后,冬迅在那场风雨之中遇到了南沙姑娘。


姑娘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双腿被一件宽大的不像她的军裤包裹,光脚站在他的面前。


额前的头发被大雨冲散,有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流,皱着一双秀眉,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姑娘说她遇到了“匪”,差点“身亡”,挣扎过程中鞋子弄掉了,如同大多数陷入被荷尔蒙支配的青年男女,冬迅毫无迟疑地选择相信那姑娘。

在剩下的半个月里,对她照顾有加,找到的所有物资都优先给她。


然而,竞赛终止的那天早上,冬迅发现自己被捆绑,那姑娘正穿着和他截然对立的服饰站在他面前。拿了他的物资,没用一点力气就将他打成了手下败将,而他甚至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可能是出于歉意,那姑娘临走时蹲下抬起冬迅的下巴象征性的亲了他。

竞赛结束,冬迅自然没有拿到什么好成绩,本来要是他在这次竞赛中能获得好成绩就可以直接去他喜欢的部门报道的机会就此终止。


从那以后,冬迅似乎得了女人恐惧症,他用了长达十年的时间来印证这一观点,只有深夜更深的时候,他才能仰望星空,回忆流连在心中,那姑娘长长的头发,乌黑的眼睛,还有像云一般绵软的双唇。


回忆到此,接下来是一阵彻骨的寒意,满满的侵占着冬迅的身体,他猛的睁眼:“季名。”


季名回:“队长,怎么了?”

“这帮猎捕珍惜野生动物的人交给你,你带着毛球和黑山立即下山去复命。”

“你呢?”

“我去找小川。”


黑山眉头一皱:“这偌大的林子,你去哪儿找她啊?”

季名说:“我和你一起去。”


“没听见我说的吗?”冬迅严肃起来,脸上总是有一股让人生畏的冷劲,“万一在路上遇到了他们的余党埋伏怎么办?”


“可是……”季名还想再说些什么。

冬迅已经起身往回走:“两天后,要是我没回来,你就当队长。”



(六)


停了一天雪的森林,到了深夜,寒气全部升上来,尔川哆嗦着往前走,在心里测量了眼下的温度,至少得在零下二十,可能还要往下。


她再次摸了摸棉大衣夹层里的金属,那是一个U盘,里面有“利是”集团参与珍惜动物走私的犯罪证据,以及最近这批珍惜动物关押的地点。


这是她半年卧底的心血,而当务之急,是要把那批动物在被宰杀之前给解救出来,然后将手上掌握的证据移交相关部门,之后她这一次的卧底任务圆满结束。


寒冷之外,她觉得自己有些缺氧,她选择了一个树干靠了下来,一眼望不到头的森林里,处处都是危险,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呢?


一个好端端的姑娘,怎么就成了一名出色的卧底呢?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个名字,有多少个出生和身份了。也记不清真正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是这些年,偶尔停下来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会出现那个颀长俊武的身影,偶尔,只是偶尔她想到他心里会涌现出一丝丝的包裹着甜腻的歉意。


可是现在,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其实无论任何时候她都不该再去想那个人,从她走进这个隐秘部门的那天起,她就该明白的,这一生,不能有牵挂,不能回头,甚至不能有自己。


如果没有意外,“利是”集团会在天明之前派直升机直接来这人烟稀少的大兴安岭进行大规模的动物屠杀,然后将他们需要的部分放到直升机上带走。

尔川的时间不多了。


她从“利是”集团撤离的大部队中逃走留下的时候有了晕雪症,关押动物的那个山头被大雪覆盖,这样找起来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她现在随时都会倒下。


冬迅沿着下山的路重新上山,不管是出于道义还是出于一个军人内心深处的责任感,把一个姑娘仍在冰天雪地的原始森林都是不可取的。


好在雪已经停了,他回到之前与尔川分别的地方,虽然当时的场面极度混乱,但好在其中只有她一个女人,而女人的脚,绝大多数都比男人的小很多。


他蹲下,仔细辨认,顷刻之间便找到了尔川逃离的方向。


昼短夜长的深冬,黑夜漫长的像是不会有黎明。跋涉在这幽暗的寒冷的天地间,冬迅心里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慌乱。现在再去回忆当初的那个南沙姑娘,所有的印象都被这眼前的鹅毛大雪覆盖变得混沌不清,而记忆犹如森林里枯败的树干,被时光刻上了无数道深刻的痕迹。在这段悠长渺远而又无可奈何的岁月里,每每说到南沙姑娘,其实已经不是特定的那个人,而是一段青涩交织的往事。


这么去想的时候,他又总觉得凭空而来的尔川,她和那姑娘在某些方面影影绰绰的相互重合着,所以,他回头来找她的真正原因,可能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黎明即将到来的那一瞬间,所有沉寂被一声惊天的爆炸声打破,冬迅止步抬头,只见东北方一片通红的火光灼烧着冷白的天空。


他继续向前,爆发出了此生最强的一次力量,饶是如此,等他终于抵达,还是看到了被对方拿捏在手上折磨的尔川。

两架直升机停在火光之外,冷酷的男人冷哼一声:“敢他妈偷老子的东西,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尔川肿着一只眼,露出了不屑的笑:“有本事,你就动手杀了我,想让我把东西交出来,做梦去吧你。”

那人闻声,抬手使劲扇了尔川一耳光,身后松树上的雪被这清脆的响声震落在地。


冬迅轻轻抬起右脚,在军靴里掏出三枚军刀,找准了角度,夹着刀柄的修长手指绷的紧紧的,然后在那人朝尔川打出第二次耳光之前将飞刀直直的射向其中的三人。


只听三声惨叫,尔川睁开其中一个还能用的眼,火光电石之间,她看到了冬迅朝她奔来的身影,一时间雪花在枪声中疯狂腾飞,她眼前模糊一片。


突然间,她总觉得是回到了十年前,在那个海岛上,浓郁茂密的雨林气息,裹挟在盛夏午后的清风中扑面而来。


那个朝气灿明俊美十足的少年向她伸出了手,他对她说,你好啊,我叫冬迅,你可以叫我迅哥,哎,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也是一个人对不对,那你跟着我好了,我保护你啊。



(七)


日出前的激战把这片森林的宁静彻底赶走,毕竟寡不敌众,冬迅也只顾得将尔川救下然后带着她迅速下山。


“不行,”在半道上,尔川恢复力气,“我不能走。”

“听迅哥的话,你有什么仇什么怨都等着以后再报,现在逃命要紧。”

“现在逃了,那些动物……”

冬迅突然停下:“你说动物?”


“对,就是最近报道里凭空少了消失掉的那批珍稀野生动物,我现在要是走了,它们全得死。”

“你是什么人?”


尔川的晕雪症已经严重到没有办法看清面前的景象了,她从棉大衣夹层里掏出那个像钥匙一样的金属U盘递给冬迅:“我用我这十年过往赌一把,赌你是个好人,如果你救下了那批动物,记得帮我把这个U盘交给山下名字叫“来往”客栈的老板。”


“你呢?”

“我不行了,走不动了。”

说着尔川便顺着冬迅的身体倒了下去。


冬迅眉头一皱:“你说你不行了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求你,救救它们。”


冬迅握紧了手中的那把钥匙,咬了咬牙,心想要是再折回去,刚才那帮人虽然伤亡也很严重,但他没有队友,情况是不一样的。


可看尔川的表情,也不像是在骗他,他们奉命上山,只是要来阻止那帮捕猎野生动物的人,但他万万没想到,那帮人或许只是一个幌子,而正真的幕后黑手其实已经得手,并且在此建立了一个屠宰加工场。


“好,”冬迅起身,“我答应你,一定把那些动物救出来,但是你,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


尔川点了点头。

看着冬迅一点点走远的身影,尔川苦笑着说了一个“傻瓜”。



(八)


季名看着眼前被雪覆盖的麦田:“队长,不是我说你,能被同一个女人连骗两次,你这智商是怎么当上我们队长的啊?”


冬迅不说话,黑山低头擦抢:“至少啊,心心念念了十年,终于见着了不是?”


毛球嘿嘿一笑:“别灰心队长,小川心里肯定是有你的,不然,不会把你十年前在海岛上的帅照设置成U盘的头标。”


冬迅不说话,伸出右手将烟从嘴角拿走,然后将其扔到地上用脚使劲碾灭,接着头也不回的往回山的路走去。


季名他们见事情不对,连忙上前问:“老大,你这是要干啥啊?”

冬迅灵活的闪开他们的手:“我得上去找她啊,躲了老子十年,一出现又他妈给老子下套,心里寻思啥呢!”


黑山说:“老大,别人没等你,那肯定是有不能等你的原因是不?再说,你也说了当年那是个军事竞赛,她能去,想必也不是一般人,你再上山找,你找啥呢?别人说不定早就走了。”

冬迅没理会黑山,对他们三个说:“她走不了的。”


冬迅猜对了,尔川没有走,晕雪之后失去了意识,滚到其他地方了。冬迅冒死回头救下那批动物,脱身时差点丢了半条命。回头没有找到尔川,第一反应也是她走了,火速下山,找到了“来往”客栈,老板插上U盘,冬迅偷瞄了一眼没看到内容只看到了那个头标。


十年前,在海岛,他还是个小鲜肉,照片是南沙姑娘给他拍的,说是以后留个念想。


“你就是这样念想的?”冬迅回山的速度甚至比上山的还快,回到了他们分开的地方,那里有激战过后的缭乱,缭乱当中的沉寂,沉寂背后的无望,他不能大喊,也不能请求支援,这只是他个人的悲伤而已。


那个夏天,在海岛,浓郁的海风,倾城的日光,还有尔川身上清淡的花香,她抱着他的胳膊入睡,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找她的迅哥,他也总是笑着从她身后跳出来,然后呈上他找到的物资。


他不知道的是,尔川不是有意要骗他,她父母在恐怖分子那里卧底被囚禁,若她不在那次的竞赛中脱颖而出,她就没有办法成为那个隐秘部门的成员,也就无法去救她的父母。


她第一眼就相中了冬迅,他有强健的身体,锐利的目光,聪颖的头脑,所以她打晕了一个“兵”,换上他的衣服,鞋子太大,干脆光脚,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只要“征服”了冬迅,她就能赢,结果没有让她失望。


冬迅,不后悔,也没有因为她骗了自己就对她恨之入骨,甚至在竞赛结束后他还打听过她,找过她,或者说,一直在找她。

可是尔川,再也没出现过,一晃就是十年。



(九)


深夜将至,丛林里除了恶寒,还有动物求生的嘶鸣。

冬迅只能再找她一夜,之后他必须回队里复命。


踏着深雪朝着无望的方向走去,在背风的林子里,他撞上了几对闪闪发光的眼睛。群居、团队作战……


冬迅咽了咽口水,伸手摸向军靴里仅剩的一把军刀,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几只狼却转了身,向前走了几步后,又回头,样子像是在带路。


冬迅将军刀重新插回军靴里,跟着那几只一路向前。


不深,但足够容纳一个人的雪洞里,尔川双眼紧闭,一头狼卧在她身边,像是在供暖,见到冬迅,狼头嘶吼一声,群狼离去。


冬迅使劲按住正在扑通乱跳的心脏,小心走到尔川身边将她抱起走向山下。


“迅哥。”这是尔川醒来的第一句话。

冬迅将烟掐灭:“我在。”

“还能站在你面前,真好。”


冬迅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他靠近尔川时,身上全是男性成熟的信息,淡淡的烟草味、温暖干燥的手掌、沉稳有力的胸膛,他伸手抚上尔川伤痕累累的脸:“我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尔川抓住他还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每当我身处危险时,你总是正往危险里来。这十年,我见过你,无数次。”


冬迅一愣:“那你,那你怎么……”

“我所在的部门,皆是无名者,我们没有名字,没有过去,不想将来。”


深夜像一条看不见的幕布,将大地紧紧包裹,这逼仄空间里,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将冬迅的胸腔塞的满满当当。尔川伸手勾住冬迅的脖子,如同多年前的那个夏天,用绵软的双唇安抚着冬迅那颗炙痛的心。


“不能停下来吗,我保护你啊。”

尔川起身:“总得有人来做,你我的事,哪一个停得下来?”她走到门口,“你看这世界,光明处总是暗藏杀机,有了我们,黑夜外,才能柳暗花明。”


冬迅知道自己拦不住她,他只能起身看着她推门而出,他问:“没有归期对吗?”

“对。”

“不知去向是吧?”

“是。”

“好,”冬迅使劲扯起嘴角笑了笑,“我知道去哪儿找你。”


你在危险旋涡的正中心,而我,正朝你奔赴而来。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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