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约不简单 | 明式家具的色彩缤纷

对于明式家具的认知，不少人停留在“简约”上，

然而细细揣摩传世实物、文献、绘画等，

不免发现这种观点的以偏概全。

王世襄先生曾在其著作《明式家具研究》中明确提到“毫无疑义，大体朴素，只有少量装饰是明及清前期家具的常见风貌。但这绝不是它的全貌，因为雕饰富丽秾华而仍有很高艺术价值的也为数不少。”

清 黑漆描金香几

可见，明式家具的风格绝不仅限于“简约”一词，诸多装饰手法的运用，为明式家具增添了丰富精致而由多变风貌，而这种“丰富性”和“多变性”得以在色彩方面充分体现，今天让我们就明式家具的缤纷色彩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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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同木料的选用

明式家具常见的色彩便是褐色。

在《格古要论》与《新增格古要论》中，罗列了当时为家具制作所使用的木材原料，包括“鸂鶒木”、“紫檀”、“乌木”、“花梨木”、“铁力木”、“杉木”等等。在对每一种木介绍时，书中都阐述了它们的色泽和纹理特点——“鸂鶒木”或“紫褐”，或“纯黑”；紫檀“新者色红，旧者色紫”；花梨木“紫红色”；杉木“色白，而其纹理黄，稍红”。

清早期 鸂鶒木六开光坐墩 故宫博物院藏

铁力木禅椅 研习社藏品 

明式家具另一种常见的色彩便是黑色。

木料中有不少呈现的是黑色，例如紫檀、乌木等。同时，明清两代在家具上饰黑色漆的现象十分常见。因为明清两代是漆器工艺高度发展的时期，明代官方制品与民间制品交相辉映，漆器制作水平很高，品种繁多，正如《髹饰录》中所说：“千文万华，纷然不可胜识矣。”

清 黄花梨嵌乌木画桌

明 黑漆棋桌 故宫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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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一漆色的使用

王世襄先生曾经指出：“在一色漆家具中，黑漆最常见，其次是朱漆和紫漆，黄漆、绿漆较罕见。金漆自然也是一色漆，有明金和罩金之别。”可见，家具上常见的单色漆包括黑、朱、紫、黄、绿、金等。

有知名学者认为：“明代二百七十二年的历史，硬木家具只占最后的七十年。前二百年流行的家具绝大多数都是漆家具。”由此可以推测，明代前中期的绘画中黑色家具基本为漆家具。

明 戴进《太平乐事图》

例如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明代戴进《太平乐事图》中的凳、桌和木偶戏台等，镇江博物馆所藏明代谢环《杏园雅集图》的榻、桌凳，这些家具虽无法准确判断属黑漆家具还是深色木料家具，但至少足以证明式家具中黑色是十分常见的主流色彩。

明 谢环《杏园雅集图》 镇江博物馆藏

朱色是漆家具上的另一种主要漆色。

明代以朱色为宜，规定红色为皇室色彩，自然在明代的宫廷绘画中就多见朱漆家具，例如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明代《朱瞻基斗鹩鹅图轴》中的桌、《朱瞻基行乐图》中的桌和屏风等。

明 《朱瞻基行乐图》 故宫博物院藏

明 鲁王朱檀墓出土夹头榫罗锅枨半桌 通体髹朱漆

然而，朱漆的色彩也并非一成不变，而是有胭脂红、珊瑚红、曙红、朱砂等多种变化。多种不同的朱色漆出现在同一幅画面中并不显得繁复，反倒能相得益彰，和谐相融。

明清的金色家具利用金箔、金粉等显得光彩夺目，尽显皇家地位和威严。

最主要出现在宫廷绘画中，尤以帝后的肖像画最具代表性。故宫博物院所藏的《乾隆朝服像》中乾隆帝的宝座、《孝诚仁皇后朝服像》中皇后的宝座及脚下的脚踏等。

乾隆朝服像

孝诚仁皇后朝服像

不过，金漆并不仅仅在御用器上出现，一些达官贵族家中也会有金漆家具，清代学者姚廷遵在《历年记》中就曾描写其二伯家某房中堆着的“好家伙”，包括“金漆据榆大椅六把”。

清 红木金漆嵌象牙宝座 上海博物馆藏

明式家具上青蓝色漆的现象虽不及上述几色多见，却是一抹别致的色彩。

在现存的13张明代帝王像中，有9位是坐在宝座上的，而且宝座的颜色，无一例外的选择了传统家具中极少用到的「青蓝」色。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的明代《明成祖坐像》中，明成祖所坐宝座亦主要由青蓝漆髹饰而成。

明成祖坐像

当然，青蓝漆绝不仅仅用于椅、屏风等家具上，明代严嵩的抄家清册《天水冰山录》就记载有一件“青漆花梨木凉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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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一家具的不同漆色组合

不少明式家具并不是单色漆家具，而是由不同漆色髹饰而成的多色家具。工匠们利用不同漆色进行组合与搭配，并运用彩绘、描金等多种髹漆技艺，使得明式家具更显缤纷多彩。

清 胤禛妃行乐图 故宫博物院藏

事实上，多色家具在明清两代已十分普及，不仅在画中常见，各种文献遗存中的相关记载也是屡见不鲜。例如《红楼梦》中多次提及，第四十回中写到：“贾母未至池前，只见几个婆子手里都捧着一色掐丝戗金五彩大盒子走来”。

　清乾隆 戗金彩漆双凤纹菱花式盒 故宫博物院藏

图像与文献的相互印证证实了明式家具采用多种髹饰手法十分流行，尤其在上流社会，使得家具更显富贵奢华。

明清家具表面常常有十分丰富的修饰，这些纷繁花样除了通过彩绘勾画而成，也运用了髹漆工艺中的嵌螺钿、百宝嵌等镶嵌技艺。螺钿、百宝、瓷、骨、牙、犀角等辅料自身色彩就变化莫测，镶嵌在明式家具上，便使得家具更多彩多姿。

明 黑漆嵌螺钿花蝶纹翘头案 故宫博物院藏

因为这种镶嵌技艺适用于明式家具的各种形制，因此在桌、椅、凳、榻、柜、屏风等各种明式家具上都十分多见，传世文献中更是屡有记载。

《长物志·卷六·榻》中有言：“……有古断纹者，有元螺钿者，其制自然古雅……。”《长物志·卷六·椅》又提到：“……椅之制最多曾见元螺钢椅……。”此外，《遵生八笺》中提到藤墩：“吴中漆嵌花螺甸圆凳，当置之金屋，为阿娇持煞介主之用。”

清代 紫檀木边座百宝嵌花卉图屏风 故宫博物院藏

在这种镶嵌技艺中，嵌螺钿在明清绘画及传世文献中所见最多，百宝、瓷、骨、牙、犀角等镶嵌材料相较之下少见。

明 黑漆百宝嵌婴戏图立柜 故宫博物院藏

在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的一幅清代《弘历雪景行乐图》中，弘历身下的交椅腿足即用了包镶的技法，使整件交椅简约中又不失皇家风范。

王世襄先生曾为“包镶”作过定义，即“指百衲包镶，用小片木材或其他物料拼斗成图案，作为家具的贴面”。

《弘历雪景行乐图》 故宫博物院藏

包镶既能为家具提升美观度，使得木质家具增添了主体木材之外的色彩，又能对家具起到保护或修补的作用，因此也常见于明式家具的装饰。

对于单独一件明式家具，工匠们运用各种方式将其色彩变得丰富起来。然而，对于多件出现在同一空间中的明式家具，在陈设时也会花上不少心思，对色彩进行组合搭配。

至少从色彩上来说，明式家具是缤纷的，绝不是“简约”一词就能概括的。这种“缤纷”却也不是繁复零落，更不是俗不可耐的。明式家具色彩的缤纷不仅凸显家具本身，也展现了所有者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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