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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也皇木 亡也皇木

皇木采办

对于建立于木材之上的文明来说,对于大木的索求是无止境的。

当隋唐时期,王朝的中心还在黄河流域的长安与洛阳时,森林资源的供给就已经出现了紧张的状况。

据《太平广记》记载,唐玄宗统治时期,在关中地区“觅五六丈木,尚未易得,皆须于岚、胜州采造。”

当年唐德宗想要修建神龙庙,也是找不到巨木,抱怨着“开元天宝求美材于近畿犹不可得,今安得之!”唐朝廷的采林方向也一路向北部和黄河的上游地区延伸着。

到了宋代,经济重心转移到了南方,情况也未改善。

专职监督木材买卖的官员张平创建了木材运输的方法,在深山老林中采得大木后,联为“巨筏”,沿河而运。这种利用天然河道运输的方法也为之后皇木采办提供了极大便利。

时人也把这种木材的征集叫做“木材纲”,和《水浒》中的“花石纲”其实是类似之用。

也正是在这种需求下,也衍生出了“皇木采办”这一制度,它是之后历代社会的重要内容 ,只要皇室本身的营造需求在那儿,那么皇木采办也几乎可以与王朝相始相终。

历史上宫殿几经焚毁的明代,其长城沿边的森林被砍伐、贩运的情况更是严重。尤其是到了明代中后期,英宗、宪宗、武宗、世宗极其奢华,大兴土木,建造豪华的宫殿陵寝;对木料的需求更是大的吓人。

要知道大木建造的殿宇一般寿命是五十到六十年左右,明朝存在了276年,至少需要修缮老旧宫殿五六次,再加上由于疏忽带来的各种失火损毁宫殿,大大缩短了宫殿的维修期,对大木的需求也一直贯穿着每一任明帝王的生涯。

据《明会典》载,嘉靖三十六年(1557 年),明世宗决定营造门午楼,商议采木事宜,下令“川贵湖广采杉木,山西、真定采松木”,由于晋商实力雄厚,当地地方官员曾令山西巨商在太行山山区采伐皇木,“买至三十余万”。

这些被运过来的大木,种类并不局限,更多的是看重尺寸的巨大。

比如楠木,之所以被选作宫廷用木,是因为它长得直,能长出大料,几十米高,直径能长到一米以上;再加上重量轻,很适合作为宫殿承重木。

除此之外,大木除了梁柱之用外,也会用做家具。

明中期前以杉木为木胎做器,亦是宫廷之中必用的木材。据明代《工部厂库须知》记载:万历十二年,“御前传出红壳面揭帖一本,传造龙凤拔步床、一字床、四柱帐架床、梳背坐床各十张,地平、御踏等俱全。合用物件除会有鹰平木一千三百根外,其召买六项计银三万一千九百二十六两,工匠银六百七十五两五钱。

这里的“鹰平木”,并不是具体树种的名称,而是鹰架、平头杉木的简称。

明人贺仲轼在《两宫鼎建记》中记载:万历朝在重建被火灾焚毁的乾清、坤宁两宫时,“议买杉木,照得鹰、平、条、槀等木大工必用”,对照上文,说的应该就是杉木。

它作为较耐朽防蛀的软木来说,,易于加工,尤其适合于制作灰蔴底漆饰家具的胎骨。

清乾隆 杉木包竹黄平头案  故宫博物院藏

到了清代,清雍正年间,在陈设档里也提到“传做杉木矮床一张,长七尺五寸,宽五尺五寸,高四寸。床架子用楠木做。记此。十月二十一日做得。

清宫里做整板式围屏时,一般选的也是用平直不变形的上好杉木、楠木板做胎骨,两面髹漆,有款彩、剔红、镶嵌螺钿、玉石、百宝、描绘金漆、绘画等。


清乾隆 桦木圭式案  故宫博物院藏

故宫现存明清家具一万件左右,其中硬木家具两千多件,而剩下的大几千件大多数是用杉木做的,也有榆木,楠木、松木等等其它木料。

但是由于黄花梨紫檀等硬木的存在,杉木榆木楠木等“非硬木”木料在宫中的等级是偏下的。

如对外廷臣子们,故宫内军机处的家具,清一色用的是榆木擦漆家具。对内廷主子们,帝后妃嫔则按照严格的等级来使用金银铜铁包角的黄花梨宴桌。

 明 黄花梨翘头案  故宫博物院藏

民间贩木

明清时期,随着人口增长和经济发展,社会对木材的需求量是明显加大。与皇室的皇木采办相对应的,便是民间宽泛的商贾贩木。

比如明代中叶成化至弘治年间,北京地区官民之家争起建宅,追求奢侈生活,造成木材价格昂贵。一些逐利之人便联合官员一起贩卖筏木,“雇觅彼处军民,纠众入山,将应禁树木任意砍伐。 ”、“动辄私役官军,入山砍木,牛拖人拽,艰苦万状。”

除本地销售外,仅“贩运来京者,一年之间岂止百十余万。”

清 杉木胎文竹画案

仅仅是京师之中,每年一百余万根的体量,除了建筑用材之外,像家具、棺木葬具、生活燃料等都是少不了。

除此之外,造船业与冶炼、制陶、煮盐、造纸、烧炭等业都是用木的大头。

明清时期,湖广、江西、江浙、闽广造船业发达,可以制造各种海船和内河船,各种船只的建造与维修,每年都要耗费大量的木材,对木材的尺寸和种类也很讲究,

据席书《漕船志·料额》记载,造一艘四百料的河运漕船,每船要用新杉篙木 62 根,松、樟、榆、槐 20 余段,而造海船所用木料更多,造一艘一千料的中型海船需杉木 302 根,杂木149根,松木 20 根,榆木柁杆 2 根,栗木 2 根, 橹 38枝,共 513 根。 

并且据宋应星《天工开物》所载,一般制造漕运船只,桅用端直杉木,梁与枋樯用楠木、槠木、樟木、榆木、槐木,栈板不拘何木。舵杆用榆木、榔木、槠木,关门棒用稠周、榔,橹用杉木、桧木、楸木。

贵重木材本身绝无可能出现在这种名单之上,但广泛的地域性木材是可见的。

由于硬木的难得,一方面促使了海外木商的积极探求;另一方面庞大的市场需求也促使了内陆本身木材商业的兴盛。

民间家具虽少用珍贵硬木,本身多是就地取材,如北方的榆槐、南方的榉木之外,还用楠、柏、梨、银杏、核桃等木。

但是考虑到南北木材资源的差异、繁荣城市与镇埠的人口聚集和市场需求,仅仅全部依靠当地种植与开采也是无法全部支撑整体的用量。

所以,看见利益的木材商贾,在林区与城镇之间奔走往返,雇工砍伐拽运,扎筏放簰,销往各地。凡是有水域流转的地方,都可见大大小小的木商,“以殖木始饶积蓄”。

就算一些小本木商无力买卖大木,便在川楚一带伐木,直接“用以开板造船,载负至吴中,拆取以为他物料。”

在各地木商中,“徽多木商,贩自川广,集于江宁之上河,资本非巨万不可”,而且徽商本金雄厚,经营这行的人更是极多。

当地贩木风气之盛,仅从儒学生员这些科举举业的文,也投身于此可见。如嘉靖间婺源人李祖年幼习儒, 长大后弃儒业商,“时江湾江氏以贩木起家,公与之同事,精理精勤,竹头木屑之微,无不各当其用,业以日起,而家遂饶。”同样可以靠贩木致富。

参阅:

张晋光《明清商人与木材贩运》

周林、张法瑞《清代的皇木采办与皇权》

过轩《北宋东京木材的来源及管理——以东京皇木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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