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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蓑烟雨任平生——读林语堂《苏东坡传》

甄鹏
林语堂用英语写《苏东坡传》,先后由宋碧云、张振玉译成汉语。这次我阅读是张振玉翻译的(东方出版社2009年版)。上大学期间,我看过林语堂的《苏东坡传》。这本书写得并不生动,有枯燥难懂的感觉,没有给我留下特别好的印象。
我重读苏轼传是因为对他的热爱,而林语堂的这本著作被奉为经典。林语堂异常推崇苏轼。他说:“李白更为崇高,而杜甫更为伟大……我偏爱的诗人是苏东坡。”(第一章)他评价苏轼“这样富有创造力,这样守正不阿,这样放任不羁,这样令人万分倾倒而又望尘莫及的高士……”(《原序》)
21岁时苏轼参加殿试,主考欧阳修认为他的卷子该得第一,却误以为是熟人曾巩所写,为了避嫌,将这个卷子改为第二。结果,本应是状元的苏轼成了榜眼。他的弟弟苏辙也同时中了进士。王安石变法,苏轼连续三次上书表示反对,被贬为地方官。
43岁时,苏轼调任湖州知州,写谢表,被御史认为“妄议”。以御史中丞李定为首的一帮人把苏轼历年来的诗文整理了一遍,挑出一些“诽谤”朝政的词语。皇帝派人到湖州逮捕苏轼入京。苏轼一家人惶恐不安,他一度想跳水自杀;家人认为诗文惹祸,烧掉了他三分之二的手稿。
苏轼在监狱里被关了四个多月。他的诗文,争议点在于是坦诚的批评还是恶意的中伤。与苏轼诗文唱和的朋友三十多人受到连累,被迫进行解释。苏轼开始不认错,但是后来认错了。李定认为苏轼影响太坏,应处死刑!由于太皇太后曹氏等人的拯救,苏轼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这就是著名的“乌台诗案”。
“乌台诗案”后,苏轼的为人、写作风格大变,从之前的犀利讽刺改变为沧桑厚重,从儒家转向佛老。他种田、做美食、炼瑜伽和丹药。为了庆祝小儿子出生,他作诗:“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哲宗即位后,太皇太后高氏摄政,反对变法的旧党翻身。苏轼被召进京,50岁时他成为皇帝的高级顾问(翰林学士),这是他仕途的光辉时期。尽管经历了文字狱,苏轼依然锋芒毕露,他当众讽刺旧党领袖之一、道学先生程颐。他认为王安石变法有可取之处,例如免役法。因为得罪人太多,苏轼主动外出,当杭州知州。他是一个出色的市长。苏轼进京当皇帝的总顾问(翰林学士承旨),接着又外出。再入京担任兵部尚书、礼部尚书,这是他仕途的顶点。苏轼已经“三落三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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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岁时,他人生中的两个重要女人——第二任妻子王闰之、百般包容他的太皇太后高氏一年内死了,新党第二次掌权。他主动要求外出,仍不能免祸,他被贬到岭南的惠州。苏轼苦中求乐,作诗“为报诗人春睡足,道人轻打五更钟。”宰相章惇听说,“你还挺舒服呢”,把他贬到更远的海南岛。64岁时,哲宗死,皇太后向氏掌权,旧党人物被赦免。苏轼北返到常州,病死,终年65岁。
苏轼生命中有六个重要女人,三个在外,三个在内。仁宗曹后救了他的命,英宗高后重用他,神宗向后让他离开了流放地海南;三个家里的女人,两妻一妾,王弗、王闰之、朝云,都温柔贤惠,陪伴他度过风风雨雨。
林语堂的这本书,内容不全在苏轼的经历和思想,议论和说明太多。例如,写三峡,几乎用了整整一章。介绍王安石变法的内容,也花费了太多笔墨,而且不通俗易懂,让我这个专门研究过变法的人都读得很辛苦。但是,林语堂的思想、价值观正确,赞颂了苏轼的正气,弘扬了正气。他认为苏轼“具有一个多才多艺的天才的深厚、广博、诙谐,有高度的智力,有天真烂漫的赤子之心。”(《原序》)我奇怪林语堂为何如此崇拜苏轼。林语堂的文风闲适、幽默,与苏轼有相通之处,然而苏轼的战斗风格,林语堂称之为“大无畏精神”、“英雄本色”(第十章),是林语堂没有的。
我拿两个人跟苏轼比较:一个是晚唐大诗人李商隐,另一个是他弟弟苏辙。李商隐和苏轼都怀才不遇,不同的是,李商隐凄婉、哀怨,苏轼乐观、豁达。苏轼和苏辙兄弟志向相同,感情深厚,但是二人性格差别很大。苏轼率性而为;苏辙少言谨慎,他做到了副宰相的高位。有人说,如果苏轼性格收敛一些,会不会更好?《宋史》的作者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如果苏轼改变了他的行为,那还是苏轼吗?”(《苏轼传》卷338)
苏轼是“词”这种文体最重要的革新者,是豪放派词人的代表之一;他是著名诗人、散文家,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他是著名书法家、画家,是“宋四家”之一。苏轼是悲天悯人的人道主义者,还有难能可贵的民主精神。他坚持原则,讲“仁”、“义”,又反对迂腐的道学。南宋最有进取心的皇帝孝宗说:“王佐之才可大用,恨不同时。”我也遗憾没有与苏轼同处一个时代。
在我选编的《古诗文一百篇》中,有苏轼的五首词,是作者中最多的。我耳边响起苏轼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苏轼,以其才华横溢和卓尔不群,他的名字随同他的诗词文章,在历史长河中万古不朽。
(甄鹏《高山西月网》2017年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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