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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的女工做得精巧吗?曹雪芹曾借贾母房中某些物品暗示了答案

在《红楼梦》里,宝玉曾当面说湘云、袭人这几个人“难说话”,他虽未明指她们具体是哪几个人,但不难猜测,这里头还包括宝钗,且看原文:

宝玉道:“罢,罢,罢!不用提这个话。”史湘云道:“提这个便怎么?我知道你的心病,恐怕你林妹妹听见,又怪嗔我赞了宝姐姐。可是为这个不是?”袭人在旁嗤的一笑,说道:“云姑娘,你如今大了,越发心直口快了。”宝玉笑道:“我说你们这几个人难说话,果然不错。”史湘云道:“好哥哥,你不必说话教我恶心。只会在我们跟前说话,见了你林妹妹,又不知怎么了。”

既然这几个人“难说话”,那就必然有人是“好说话”了,不用说,宝玉心里觉得好说话的人,一定是黛玉。

但说到这一节,读者们会发现,袭人的确如宝玉说的,难说话。她和湘云商量着做针线的事,其中有几句话说得极为不恭:

史湘云道:“这越发奇了。林姑娘她也犯不上生气,她既会剪,就叫她做。”袭人道:“她可不做呢。饶这么着,老太太还怕她劳碌着了。大夫又说好生静养才好呢,谁还敢烦她做?旧年算好一年的工夫,做了个香袋儿;今年半年,还没见拿针线呢。”

按理说,湘云是小姐,和黛玉是同等身份,她在背后议论黛玉,也不过只是姐妹间拌嘴的事,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袭人则不然,袭人跟着湘云议论黛玉的女工活儿,话里还带着反问语气及不满的态度,上纲上线地说,她就是对黛玉不恭。

袭人是个奴才,无论她在宝玉面前如何得脸,也始终只是个奴才,奴才议论主子,怎么说都有些过分,何况,看她的语气,对于黛玉不做女工活儿,极为不满。

各家有各家的家法和规矩。湘云在史家,他们家无论是太太还是小姐,女工活计都是自己动手,但贾家不然。

贾府的小姐如黛玉探春等人,对于女工方面没有严格的标准,不过是自己爱做就做一些,爱给哪个姊妹兄弟就给哪个姊妹兄弟。黛玉身体虚弱,老太太不让她做活儿,不过,探春是健康而有活力的,可她自己做活儿也少,顶多高兴时做几件给宝玉算是还他的人情。

既然如此,袭人一个丫头,又有什么理由在背地里议论黛玉是否做女工呢?她没有理由以湘云的女工活计数量来要求黛玉,因为两人不是一个家里的小姐。

在古代,女工是女孩儿家的必备功课和必学技能,甚至可以说是考验女孩的一项标准。黛玉身为大家闺秀,又是姑苏女子,她的女工技能,其实并不差劲。无论是贾家还是林家,对小姐的在女工要求并不算高,但却十分重视培养女孩的德和能,德是品性,能是才干。所以,即使贾母对女孩儿们是否读书无多要求,但却依然让她们识字上学,且分别以琴棋书画四项技能来教养元迎探惜四春。

黛玉进贾府后,女工活计做得不多,但只要做了,却也十分精巧,原文有只言片语描述黛玉的活计:

林黛玉……因向宝玉道:“我给的那个荷包也给他们了?你明儿再想我的东西,可不能够了!”说毕,赌气回房,将前日宝玉所烦她做的那个香袋儿――才做了一半――赌气拿过来就铰。宝玉……忙赶过来,早剪破了。 宝玉已见过这香囊,虽尚未完,却十分精巧,费了许多工夫……因忙把衣领解了,从里面红袄襟上将黛玉所给的那荷包解了下来,递与黛玉瞧道:“你瞧瞧,这是什么!我那一回把你的东西给人了?”黛玉见他如此珍重,带在里面,可知是怕人拿去之意,因此又自悔莽撞,未见皂白,就剪了香袋。因此又愧又气,低头一言不发。

原文说黛玉做的那个香囊虽未做完,但却十分精巧,而且费了许多功夫,这说明黛玉的女工活计是不错的。

贾府也并不要求女孩们每年做多少活计,何况黛玉的身体状况,贾母舍不得她劳累,黛玉的女工,完全随自己的心,就像黛玉后面对宝玉说的,如果宝玉再想要她做的香袋儿,那也“只瞧我高兴罢了”。意思是,她高兴做才做,不高兴就可以不用做,完全随心随性。

所以,尽管黛玉身体素质不好,性格也略有些娇气,但却并不懒惰,只是不勤快而已。《红楼梦》里对上下若干女子的女工技能,多有提及,另有一条线穿插其中,但却隐约和黛玉有关。

作者曾叙述到贾母所喜爱的一个姑苏女子的针线,她就是慧娘。

这边贾母花厅之上,共摆了十来席……一色皆是紫檀透雕,嵌着大红纱透绣花卉并草字诗词的璎珞。 原来绣这璎珞的也是个姑苏女子,名唤慧娘。因她亦是书香宦门之家,他原精于书画,不过偶然绣一两件针线作耍,并非市卖之物。凡这屏上所绣之花卉,皆仿的是……各名家的折枝花卉…… 本来非一味浓艳匠工可比。每一枝花侧,皆用古人题此花之旧句,或诗或歌不一,皆用黑绒绣出草字来……皆与笔草无异,亦不比市绣字迹…… 她不仗此技获利,所以天下虽知,得者甚少,凡世宦富贵之家,无此物者甚多,当今便称为“慧绣”。竟有世俗射利者,近日仿其针迹,愚人获利。 偏这慧娘命夭,十八岁便死了,如今竟不能再得一件的了。凡所有之家,纵有一两件,皆珍藏不用。

这慧娘论出身、籍贯、家世等,均与黛玉无异,同时姑苏女子,出身书香名宦之家,又精于书画,看上去,似乎也像是黛玉的影子。若是如此,更可见作者对于黛玉的厚爱,暗示她才华横溢,可惜佳人薄命而已。

参考文献:《红楼梦脂汇本》,曹雪芹著,脂砚斋评,岳麓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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