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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贾府丫头的职业素养能达到什么水平?她的口才值得学习

平儿是王熙凤的陪嫁丫头,跟着王熙凤从王家到了贾家,这一路平儿也在不停地适应自家小姐从王家闺中女儿再到贾家管事奶奶的身份转变所带来的变化,并随之不断调整自己各方面的习惯,以达到凤姐的预期和要求。

凤姐治家从严,用人也自有她的一套标准。从她的性格表现来看,她是个强势的人,不仅在婚姻生活中如此,想来在奴才们跟前更是如此,因此,要想在凤姐手下待得久干得好,就得时时刻刻小心谨慎,依照她的意思来,不断适应她的要求。

平儿是在凤姐手下呆得最久,从王家的四个陪嫁丫头到贾家的两个通房,最后一直跟随凤姐左右,成长为凤姐最为信任的大丫头。

虽说直到第八十回,她都没能做贾琏的妾室,地位更是远远不及尤二姐、秋桐之流,但其智慧、阅历及能力远在贾府众丫头之上,更兼她品性善良,待人和气,可以说,她是《红楼梦》里最为善良的女孩儿。只能说,是平儿自己命运不济,她只是个丫头的命而已。

平儿的好,既包括她那善良淳厚的品性,也包括她处事镇定的智慧,下面以探春理家期间平儿的表现和应对为例具体分析。

让探春理家,是个临时的决定。起因在于年后凤姐小产了,因此不能理事,每天请两三个太医开药看诊。大凡临时决定或突发事件,往往最能考验一个人的综合素质,包括办事能力和应变能力。探春虽是青年小姐,但到底是主子,她在首次理家时被吴新登家的为难,又被生母赵姨娘吵闹一番,早已气得脸白气噎,哭得抽抽咽咽。

就在这时,底下人说:“二奶奶打发平姑娘说话来了。”赵姨娘闻听此言,才闭口不言。

看上去,赵姨娘是怕凤姐的,因此连凤姐手下的平儿,她也忌惮三分。平儿来了,这僵局也就有望破解了。

平儿的综合素质和办事能力,在这次事件中充分体现出来。

首先是察言观色的能力。

要想察言观色,准确地判断形势,既需要具备敏锐的观察能力,也需要对周围的人和事有准确的了解,从而才能很好的分析当前的事件和起因。

平儿因何被凤姐调来?很明显是有下人当了耳报神,告知凤姐,赵姨娘在议事厅和三姑娘闹开了。因此,凤姐才打发平儿来说话。平儿过来传话,说:

“奶奶说,赵姨奶奶的兄弟没了,恐怕奶奶和姑娘不知有旧例,若照常例,只得二十两。如今请姑娘裁夺着,再添些也使得。”

凤姐这个安排,既是帮探春解难,但又形同于揭露了一个事实——赵姨娘素来不明事理,只好破例多添银子,息事宁人。

探春有她的想法,她觉得赵姨娘的兄弟没有理由多添银子,因为他既没有特殊的身份,又不是给贾府立过功的人。探春大概正在气头上,顺便对着平儿把凤姐给讽刺了一顿:

“你主子真个倒巧,叫我开了例,她做好人,拿着太太不心疼的钱,乐得做人情。你告诉她,我不敢添减,混出主意。她添她施恩,等她好了出来,爱怎么添添去。”

且看平儿此时的表现:

平儿一来时,已明白了对半,今听这一番话,越发会意,见探春有怒色,便不敢以往日喜乐之时相待,只一边垂手默侍。

平儿的察言观色,让她即使不在现场,但也能瞅出发生了什么事儿。探春的庶出身份,生母赵姨娘的所作所为,一向都是她心头的伤疤,何况她刚刚管家,底下奴才想给她使绊子且不说,生母还不分青红皂白来闹一顿,岂不是更让她难堪?

而平儿只观其神色,就能“明白了对半”,可见她一向对贾府人事矛盾有所留心。而这种留意,在关键时刻,往往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平儿与探春等主子平日相处得十分轻松,大约彼此也时常开开玩笑,但此刻平儿知道事情的轻重,“便不敢以往日喜乐之时相待,只一边垂手默侍”,这些举动,都能反映出平儿的职业素养:她懂规矩,知轻重,有分寸,不越矩。

和平儿相反的是晴雯和袭人,这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拿大”的表现。

袭人的拿大表现在她母亲去世后,她没有跟着宝玉到贾母王夫人等人跟前来,此举为贾母所不喜,贾母公然批评她,说她如今有些拿大了,单支使小女孩子们出来。

晴雯的拿大则在于她太招摇,仗着宝玉对她们的包容,私自将坠儿撵了出去。纵然宝玉和袭人不会多说什么,贾母王夫人可能也不会知道这些内情,但像坠儿母亲之流的婆子媳妇,被一个大丫头这样欺负,无论如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这为晴雯后来的被撵逐的命运埋下伏笔。

相对比而言,平儿就不像这两个丫头一样处事,她在应该放低姿态的时候,也完全能放低姿态。

探春哭过后,有几个小丫鬟捧着沐盆、巾帕、靶镜来伺候探春洗脸。平儿见侍书不在这里,就忙伺候探春洗脸,且看原文:

平儿见待书不在这里,便忙上来与探春挽袖卸镯,又接过一条大手巾来,将探春面前衣襟掩了。探春方伸手向面盆中盥沐。那媳妇便回道:“回奶奶、姑娘,家学里支环爷和兰哥儿的一年公费。” 平儿先道:“你忙什么!你睁着眼看见姑娘洗脸,你不出去伺候着,倒先说话来。二奶奶跟前,你也这么没眼色来着?姑娘虽然恩宽,我去回了二奶奶,只说你们眼里都没姑娘,你们都吃了亏,可别怨我!”唬得那个媳妇忙陪笑说道:“我粗心了。”一面说,一面忙退出去。”

其次,平儿很懂得见机行事。探春的大丫头侍书不在,底下小丫头服侍探春洁面,探春未必顺心。平儿在一旁站着也是站着,索性表现得恭敬一些,亲自侍候探春,为她挽袖子卸镯子。

正巧碰见一个来回话回事的媳妇,上来就说要支领环爷和兰哥的费用,此时平儿将那媳妇说了一顿,这番话用规矩震慑了那媳妇,又用王熙凤的威信威胁着媳妇,还话里带出探春“恩宽”,表示探春是个宽厚待下人的小姐,为刚刚理事的探春立足了威信。

探春是个庶出小姐,贾府那些“成了精”的婆子媳妇连凤姐都要为难几次,更何况对探春这个小姐。而平儿此时的表现,则站在助手的角度帮探春立足了威信。平儿肯如此为探春说话,又用王熙凤的威信弹压震慑那些媳妇,探春要往后开展工作自然会容易很多。

当然,探春受了平儿这个人情,记在心上,后来宝玉过生日的时候,她得知平儿也是当天生日,拉着平儿说,往年不知道你是今天生日,今年一定要好好为你过个生日。这就是在给平儿脸面,替她撑场面,还她人情。

除了在奴才跟前给探春树立威信,平儿还设法主动配合探春,试图协助她的理家工作:

平儿冷笑道:“你们明白就好了。”又陪笑向探春道:“姑娘知道二奶奶本来事多,哪里照看得这些,保不住不忽略。俗语说,'旁观者清’,这几年姑娘冷眼看着,或有该添该减的去处,二奶奶没行到,姑娘竟一添减:头一件,于太太的事有益,第二件,也不枉姑娘待我们奶奶的情义了。”话未说完,宝钗、李纨皆笑道:“好丫头,真怨不得凤丫头偏疼她!本来无可添减的事,如今听你一说,倒要找出两件来斟酌斟酌,不辜负你这话。”探春笑道:“我一肚子气,没人煞性子,正要拿她奶奶出气去,偏她碰了来,说了这些话,叫我也没了主意了。”

凤姐是平儿的主子,平儿不能说自己的主子此前管家管得不好,只说二奶奶事情多,总会有忽略,又说姑娘冷眼看着,该添减的添减,既对太太好,也不枉姑娘待奶奶的情义了。这是平儿懂分寸的表现。

这番话让探春动了心,她原本从当家一来就闹了一肚子气,一见了平儿就想到她主子凤姐那当家的气派和撒野的性格,更生气,谁知平儿在探春跟前跟个避猫的老鼠一般沾了半天,怪可怜的,探春不禁心里软了。

平儿又说探春素日对她主子好,探春更为惭愧,心里想着自己一个女孩儿家的,没人疼没人爱,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可见,平儿那番话实实在在是说到探春心里去了,可见,她平日里没少观察探春的心理诉求和情感需求,因此此番才能准确地投其所好。

另一方面,平儿十分周到地维护了凤姐的面子,且看宝钗对平儿说的话:

平儿道:“这件事须得姑娘说出来。我们奶奶虽有此心,也未必好出口。此刻姑娘们在园里住着,不能多弄些玩意儿去陪衬,反叫人去监管修理,图省钱,这话断不好出口。”宝钗忙走过来,摸着他的脸笑道:“你张开嘴,我瞧瞧你的牙齿、舌头是什么作的。从早起来到这会子,你说这些话,一套一个样子,也不奉承三姑娘,也没见你说奶奶才短想不到,也并没有三姑娘说一句你就说一句是。横竖三姑娘一套话出来,你就有一套话进去。总是三姑娘想得到的,你奶奶也想到了,只是必有个不可办的原故。这会子又是因姑娘住的园子,不好因省钱令人去监管。”

最后,平儿十分懂得权衡多方利弊。她此刻按王熙凤的意思协助探春等人理事,她和凤姐主仆也都知道,不能驳了探春的意思。

平儿夹在凤姐和探春中间,既不能太奉承探春,以免疏远自家主子,也不能说凤姐办事不力,也不能对探春完全言听计从,显得她主仆俩没本事。

因此,探春每有一番话,平儿就有一番话应对,既要说得体面,又要维护凤姐,也不能太没有主见,这其中如何把握和应对,全看平儿的口才和智慧了。而这种才能,必然是在平日里积累才能习得的,这就是平儿在职场上综合素质的全面体现。

参考文献:《红楼梦脂汇本》,曹雪芹著,脂砚斋评,岳麓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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