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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解读】王 平 、张明远 |​ 20世纪《金瓶梅》诠释中的价值取向 | 古典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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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在《金瓶梅》的诠释史上,价值取向始终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大体说来,明清两代特别强调《金瓶梅》的伦理教化价值,20世纪则更重视其认识价值对于《金瓶梅》的淫秽描写,20世纪的诠释者也能够以较为客观的态度予以评析

这种情况的产生有主客观两方面的原因:诠释者的文学观和道德观是主观方面的原因;《金瓶梅》内容自身的复杂性及社会文化思潮是客观方面的原因
对这些现象和原因做出实事求是的分析和论述,对于更好地把握和实现《金瓶梅》的多重价值,避免价值取向的扭曲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金瓶梅》诠释 价值

一部文学作品的价值是在其诠释过程中实现的,其价值取向则多元并存,因时、因人而异《金瓶梅》诠释的价值取向亦复如是,大体说来,明清两代对《金瓶梅》的伦理教化价值较为看重,20世纪则更为重视其社会认识价值和审美艺术价值

至于其负面价值,历来都存在着歧义,相比较而言,20世纪的诠释者则表现得更为客观理智

一 伦理教化价值

明清时期的许多诠释者都强调《金瓶梅》的价值在于以轮回报应达到劝惩的教化目的,词话本欣欣子序最具代表性

从《金瓶梅》的情节结构来看,西门庆、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等男女主人公皆因放纵欲望,终于败亡,这大概也是小说作者的初衷

欣欣子或许担心读者不能体会作者的良苦用心,而专注于淫乱的描写,所以在序中反复说道:

无非明人伦,戒淫奔,分淑慝,化善恶,知盛衰消长之机,取报应轮回之事,如在目前,始终如脉络贯通,如万系迎风而不乱也,使观者庶几可以一哂而忘忧也……既其乐矣,然乐极必悲生……
至于淫人妻子,妻子淫人,祸因恶积,福缘善庆,种种皆不出循环之机,故天有春夏秋冬,人有悲欢离合,莫怪其然也合天时者,远则子孙悠久,近则安享终身;逆天时者,身名罹丧,祸不旋踵【1】

在欣欣子看来,以轮回报应实现教化目的,这是《金瓶梅》最为重要的价值

那么如何看待小说中语涉俚俗,气含脂粉的淫秽描写呢?欣欣子以为富与贵,人之所慕也,鲜有不至于淫者哀与怨,人之所恶也,鲜有不至于伤者显然对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传统诗教提出了不同见解

他指出,《金瓶梅》虽市井之常谈,闺房之碎语,但使三尺童子闻之,如饫天浆而拔鲸牙,洞洞然易晓虽不比古之集理趣,文墨绰有可观

这也就是他在序言中所说的一哂而忘忧,这实际上在不经意中道出了《金瓶梅》寓教于乐的价值

欣欣子序

与其同时的东吴弄珠客为《金瓶梅》作序的第一句话就是:《金瓶梅》,秽书也

然后他又指出:然作者亦自有意,盖为世戒,非为世劝也

所谓为世戒,非为世劝,即此书是以西门庆、潘金莲等人为反面人物来告诫世人,而并非让世人以其为效法榜样

所以他说:读《金瓶梅》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耳【2】

因此这位东吴弄珠客所强调的依然是《金瓶梅》的劝惩价值

康熙年间满文本《金瓶梅序》的作者主要以报应轮回观念来肯定《金瓶梅》的劝惩价值:

其于修身齐家、裨益于国之事一无所有至西门庆以计力药杀武大,犹为武大之妻潘金莲以春药而死,潘金莲以药毒二夫,又被武松白刃碎尸如西门庆通奸于各人之妻,其妇婢于伊在时即被其婿与家僮玷污
吴月娘背其夫,宠其婿使入内室,奸淫西门庆之婢,不特为乱于内室……西门庆虑遂谋中,逞一时之巧,其势及至省垣,而死后尸未及寒,窃者窃,离者离,亡者亡,诈者诈,出者出,无不如灯消火灭之烬也
其附炎趋势之徒,亦皆陆续无不如花残木落之败也其报应轻重之称,犹戥秤毫无高低之差池焉【3】

由此可见,清康熙年间《金瓶梅》流传甚广,以至于满族统治者也十分重视此书,他们所看重的正是《金瓶梅》的劝惩价值

近代的许多论者也注意到了《金瓶梅》的教化价值四桥居士在《续金瓶梅序》中指出:

《金瓶梅》一书,虽系空言,但观西门平生所为,淫荡无节,蛮横已极,宜乎及身即受惨变,乃享厚福以终?至其报复,亦不过妻散财亡,家门零落而止,似乎天道悠远,所报不足以蔽其辜,此《隔帘花影》四十八卷所以继正续两编而作也【4】

这实际上是说《金瓶梅》的报应轮回还不够充分

20世纪以来,人们更多看重的是《金瓶梅》的讽世价值如梦生在1914年《雅言》第一卷第七期《小说丛话》中说:

《金瓶梅》乃一最佳最美之小说,以其笔墨写下等社会、下等人物,无一不酷似故若以《金瓶梅》为不正经,则大误
《金瓶梅》乃一惩劝世人、针砭恶俗之书若以《金瓶梅》为导淫,则大误……《金瓶梅》开卷以酒色财气作起,下却分四段以冷热分疏财色二字,而以酒气穿插其中,文字又工整,又疏宕,提纲挈领,为一书之发脉处,真是绝奇绝妙章法
写财之势力处,足令读者伤心;写色之利害处,足令读者猛省;写看破财色一段,痛极快极,真乃作者一片婆心婆口读《金瓶梅》者,宜先书万遍,读万遍,方足以尽惩劝,方不走入迷途【5】

1936年上海新文化书社再版本《古本金瓶梅》前有观海道人所撰序言,落款时间为大明嘉靖三十七年,显系伪托他也再三强调了《金瓶梅》的劝惩价值:

子不观乎书中所纪之人乎?某人着,邪淫昏妄,其受祸终必不免,甚且殃及妻孥子女焉某人者,温恭笃行,其获福终亦可期,甚且泽及亲邻族党焉此报施之说,因果昭昭,固尝详举于书中也至于前之所以举其炽盛繁华者,正所以显其后之凄凉寥寂也;前之所以详其势焰熏天者,正所以证其后之衰败不堪也一善一恶,一盛一衰,后事前因,历历不爽,此正所以警剔乎恶者,奖励乎善者也【6】

1996年笔者发表《<红楼梦><金瓶梅>色空观念之比较》一文,指出了《金瓶梅》的讽世价值:

《金瓶梅资料汇编》

西门庆家的由盛转衰至为简单明了,这便是作为一家之主的西门庆贪欲丧命

西门庆一死,一个有万贯家财、数十口人的官商之家,顷刻间支离破碎,人财两空,真可谓盛由一人,败由一人

西门庆家的由盛转衰,向人们传递了这样一个信息,即财色诱人亦害人正如张竹坡评语所说:

此回总结'财色’二字利害,故'二八佳人’一诗,放于西门泄精之时,而积财积善之言,放于西门一死之时西门临死嘱敬济之言,写尽痴人,而许多账本,总示人以财不中用,死了带不去也
因此,西门庆家由盛转衰的原因是十分显明的,其中寓示的道理也是非常确定的,是人们可以理解和把握的,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人们可以防止的这也正是作者向世人进的箴言【7】

20世纪末张锦池发表《论金瓶梅的结构方式与思想层面》一文,也同样强调了这一价值:

《金瓶梅》写故事的由来和结局,是以'悌’起、以'孝’结,反映了作者用以'讽世’的主要思想武器是'仁’和'天理’,属小说的哲理层面【8】

指出了《金瓶梅》讽世的依据是儒家的伦理道德观念,这可以视为伦理教化价值的延伸

二 社会认识价值

词话本《金瓶梅》廿公所作跋语,虽不过寥寥数语,却以曲尽人间丑态六字概括了《金瓶梅》的社会认识价值谢肇淛的《金瓶梅跋》则对其社会认识价值分析得比较全面:

其中朝野之政务,官私之晋接,闺闼之媟语,市里之猥谈,与夫势交利合之态,心输背笑之局,桑中濮上之期,尊罍枕席之语,駔侩机械意智,粉黛之自媚争妍,狎客之从谀逢迎,奴佁之稽唇淬语,穷极境象,駴意快心
譬之范工抟泥,妍媸老少,人鬼万殊,不徒肖其貌,且并其神传之信稗官之上乘,炉锤之妙手也【9】

这段话从几个方面形象地概括了《金瓶梅》对社会各个方面的反映,强调了《金瓶梅》的认识价值

首先,《金瓶梅》表现的社会生活面十分广阔,上至朝廷政务,下至市井猥谈,均有细致描写

其次,对各个社会阶层的精神面貌刻画得惟妙惟肖他特别声明:有嗤余诲淫者,余不敢知

清初谢颐(即张潮)在《批评第一奇书金瓶梅叙》中充分肯定了张竹坡对《金瓶梅》认识价值的挖掘:

故悬鉴燃犀,遂使雪月风花、瓶磬篦梳、陈茎落叶诸精灵等物,妆娇逞态,以欺世于数百年间,一旦潜形无地,蜂蝶留名,杏梅争色,竹坡其碧眼胡乎!
向弄珠客教人生怜悯畏惧心,今后看官睹西门庆等各色幻物,弄影行间,能不怜悯,能不畏惧乎!其视金莲,当作弊屣观矣【10】

康熙年间的满文本《金瓶梅序》的作者认为《金瓶梅》对社会各色人物均有逼真描写,他说:

自常人之夫妇,以及僧道尼番、医巫星相、卜术乐人、歌妓杂耍之徒,自买卖以及水陆诸物,自服用器皿以及谑浪笑谈,于僻隅琐屑毫无遗漏,其周详备全,如亲身眼前熟视历经之彰也【11】

进入20世纪以来,评论者更为重视《金瓶梅》的社会认识价值平子(即狄葆贤)在1904年《新小说》第八号《小说丛话》中论道:

《金瓶梅》一书,作者抱无穷冤抑,无限深痛,而又处黑暗之时代,无可与言,无从发泄,不得已藉小说以鸣之其描写当时之社会情状,略见一斑

然与《水浒传》不同:《水浒》多正笔,《金瓶》多侧笔;《水浒》多明写,《金瓶》多暗刺;《水浒》多快语,《金瓶》多痛语;《水浒》明白畅快,《金瓶》隐抑悽恻;《水浒》抱奇愤,《金瓶》抱奇冤处境不同,故下笔亦不同【12】

天僇生(即王钟麒)1907年在《月月小说》第二卷《中国三大家小说论赞》中说:

时则若王氏之《金瓶梅》元美生长华阀,抱奇才,不可一世,乃因与杨仲芳结纳之故,致为严嵩所忌,戮及其亲,深极哀痛,无所发其愤
彼以为中国之人物、之社会,皆至污极贱,贪鄙淫秽,靡所不至其极,于是而作是书盖其心目中,固无一人能少有价值者彼其记西门庆,则言富人之淫恶也;记潘金莲,则伤女界之秽乱也;记花子虚、李瓶儿,则悲友道之衰微也;记宋蕙莲,则哀谗佞之为祸也;记蔡太师,则痛仕途黑暗,贿赂公行也
嗟乎!嗟乎!天下有过人之才人,遭际浊世,把弥天之怨,不得不流而为厌世主义,又从而摹绘之,使并世之恶德,不能少自讳匿者,是则王氏著书之苦心也
轻薄小儿,以其善写淫媟也宝之,而此书遂为老师宿儒所垢病,亦不察之甚矣【13】

认定王世贞是《金瓶梅》的作者固然有待商榷,但对《金瓶梅》社会认识价值的论述却是深刻稳妥的

废物(即王文濡)1915年在《香艳杂志》第九期《小说谈》中特别强调了《金瓶梅》对下层社会的认识价值:

《金瓶梅》何以为才子之作,以其所描写为下等社会情事也中上两等社会,吾人固习见而习闻之
执笔状之,则连篇累牍,势不难举,身所接抅,心所蕴蓄,目所见,耳所闻,一一如数家珍况我国下等社会,情事尤为复杂,描写更难着笔
西人小说家,如司各脱、迭更司辈,其著作脍炙人口者亦以此元美为有明一代作家,文字古奥,直追秦汉,何以降心为此?即曰有所为而为,惩淫可也,导淫诲淫不可也【14】

本衙藏板

陈独秀、胡适、钱玄同等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代表性人物,对古代文学的价值基本持一种否定态度,且不时表现出一种矛盾和过激的心态

1917年他们就包括《金瓶梅》在内的古代小说的价值问题曾展开过讨论钱玄同在《与陈独秀书》中说:

我以为元明以来的词曲小说,在《中国文学史》里面,必须要详细讲明并且不可轻视,要认做当时极有价值的文学才是【15】

在《寄胡适之先生》中说:

《金瓶梅》一书,断不可与一切专谈淫猥之书同日而语
此书为一种骄奢淫佚、不知礼仪廉耻之腐败社会写照观其书中所叙之人,无论官绅男女,面子上是老爷、太太、小姐,而一开口,一动作,无一非极下作极无耻之语言之行事,正是今之积蓄不义钱财而专事打扑克、逛窑子、讨小老婆者之真相【16】

陈独秀在《答钱玄同》中回答说:

中国小说,有两大毛病:第一是描写淫态,过于显露;第二是过贪冗长(《金瓶梅》、《红楼梦》细细说那饮食衣服装饰摆设,实在讨厌)这也是'名山著述的思想’的余毒【17】

但他此前在《答胡适》中曾说:

足下及玄同先生盛称《水浒》、《红楼》等为古今说部第一,而均不及《金瓶梅》,何耶?此书描写恶社会,真如禹鼎铸奸,无微不至,《红楼梦》全脱胎于《金瓶梅》,而文章情健自然,远不及也
乃以其描写淫态而弃之耶?则《水浒》、《红楼》又焉能免?【18】

在陈独秀看来,《金瓶梅》的价值甚至要超过《水浒传》和《红楼梦》,原因即在于《金瓶梅》对社会的描写无微不至

胡适不同意钱玄同的观点,他在《答钱玄同》中说:

先生与独秀先生所论《金瓶梅》诸语,我殊不敢赞成我以为今日中国人所谓男女情爱,尚全是兽性的肉欲
今日一面正宜力排《金瓶梅》一类之书,一面积极译著高尚的言情之作,五十年后,或稍有转移风气之希望
此种书即以文学的眼光观之,亦殊无价值何则?文学之一要素,在于'美感’请问先生读《金瓶梅》,作何美感?【19】

钱玄同在同期《新青年》回答说:

至于前书论《金瓶梅》诸语,我亦自知大有流弊,所以后来又写了一封信给独秀先生,说'从青年良好读物上面着想,实在可以说,中国小说没有一部好的,没有一部该读的’,这就是我自己取消前说的证据
且我以为不但《金瓶梅》流弊甚大,就是《红楼》、《水浒》亦非青年所宜读【20】

钱玄同对《金瓶梅》价值所表现出的矛盾态度,是五四时期全盘否定传统文学激进思潮的产物,对后来的学术界造成了一定影响

与他们三位相比,鲁迅先生的意见显然更为中肯稳妥,他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说:

作者之于世情,盖诚极洞达,凡所形容,或条畅,或曲折,或刻露而尽相,或幽伏而含讥,或一时并写两面,使之相形,变幻之情,随在显见,同时说部,无以上之
故就文辞与意象以观《金瓶梅》,则不外描写世情,尽其情伪,又缘衰世,万事不纲,爰发苦言,每极峻急,然亦时涉隐曲,猥黩者多【21】

鲁迅先生能够不为一时的政治功利所左右,因此其学术思想更为严谨和公允,能够经得起历史的检验

1933年7月,郑振铎在《文学》第1期刊文,认为《金瓶梅》是一部很伟大的写实小说,反映的是一个真实的中国的社会,高度赞扬了《金瓶梅》杰出的现实主义成就他说:

在《金瓶梅》里所反映的是一个真实的中国的社会这社会到了现在,似还不曾策划能够为过去要在文学里看出中国社会的潜伏的黑暗面来,《金瓶梅》是一部最可靠的研究资料
《金瓶梅》的社会是并不曾僵死的;《金瓶梅》的人物们是至今还活跃于人间的,《金瓶梅》的时代,是至今还顽强的生存着
然而这书是三百五六十年前的著作!到底是中国社会演化得太迟钝呢?还是《金瓶梅》的作者的描写,太把这个民族性刻画得入骨三分,洗涤不去?【22】

1934年,吴晗在《文学季刊》创刊号发表《<金瓶梅>的著作时代及其社会背景》一文,认为《金瓶梅》是一部杰出的现实主义小说,它抓住社会的一角,以批判的笔法,暴露当时新兴的官僚势力的商人阶级的丑恶生活,告诉了我们当时封建阶级的丑恶面貌,和这个阶级的必然的没落

西门庆由一个破落户而为土豪、乡绅,最后成为一个官僚,其发展过程,揭示了他所代表他所属的那个新兴阶级,利用政治的和经济的势力,加紧地剥削着无告的农民,成为整个社会的毒瘤和吸血鬼【23】

1936年,阿丁在《天地人半月刊》发表《<金瓶梅>之意识及技巧》一文,认为:

《金瓶梅》的中心思想,在于讽世,在于暴露资产阶级的丑态它描写上至朝廷下至奴婢的腐败;它描写人情的险恶,世态的炎凉;它描写富贵是人之所好,美色是人之所爱
它描写嫉妒,它描写愤恨,它描写谄佞,它描写刁滑,总之是把整个的现实社会,为之露骨的摄出
是一部大胆的、写实的、平凡的、琐屑的家庭小说,社会小说,人情小说,是更深刻更现实的代言者【24】

1980年,孙逊在《论<金瓶梅>的思想意义》一文中认为,《金瓶梅》是一部暴露晚明社会黑暗的书

它如一面镜子,忠实反映了这一特定的时代;并以其全部的艺术力量,深刻暴露了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的种种黑暗与丑行

其对社会矛盾的暴露与揭示,主要有土地问题以及封建政治的黑暗与腐朽而伴随而来的,则是社会风气的浸薄颓败

小说便是通过这些真实生活场景的展示,让我们不仅看到了这个社会、这个阶级的极端丑恶和腐朽,而且看到了它们除去灭亡,不会有也不配再有更好的命运!

此外,对于《金瓶梅》通过叙述平常的家庭生活,从而展示不平常的社会意义,以及《金瓶梅》描写世情,尽其情伪的特点,作者也都进行了一系列的阐释与评价

总之,在作者看来,《金瓶梅》是一部具有深刻思想内容的现实主义文学巨著它以真实的笔触,广阔地展示了它所属的那个时代的风貌,深刻而全面地暴露了晚明社会的黑暗与罪恶【25】

《金瓶梅资料续编》

1983年,章培恒在《论<金瓶梅词话>》一文中指出,《金瓶梅》对社会现实作了清醒的、富于时代特征的描绘,在我国小说史上是一部里程碑性质的作品,因为它显示出现实主义在我国小说创作中的进一步发展,标志着我国小说史的一个新阶段的开始

小说通过对西门庆这个作恶多端却能步步高升的恶霸的描述,深刻揭示了当时统治集团从上到下都烂透了的社会现实【26】

以上诠释可以说是20世纪对《金瓶梅》的主流价值取向

三 审美艺术价值

20世纪初是《金瓶梅》的审美艺术价值被充分挖掘的时期,许多评论者如平子、曼殊、黄人、姚锡钧等将《金瓶梅》与《红楼梦》、《水浒传》、《西厢记》做了比较,由于他们充分认识到了《金瓶梅》的审美艺术价值,其见解就比较客观公允

平子在1904年《新小说》第八号《小说丛话》中论道:

其中短简小曲,往往隽韵绝伦,有非宋词、元曲所能及者,又可以徵当时小人女子之情状,人心思想之程度,真正一社会小说,不得以淫书目之【27】

他在《小说新语》中说:

或谓《金瓶》有何佳处,而亦与《水浒》、《红楼》并列?不知《金瓶》一书,不妙在用意,而妙在语句
吾谓《西厢》者,乃文字小说,《水浒》、《红楼》,乃文字兼语言之小说;至《金瓶》则纯乎语言之小说,文字积习,荡除净尽,读其文者,如见其人,如聆其语,不知此时为看小说,几疑身入其中矣
此其故,则在每句中无丝毫文字迹也【28】

曼殊(近人多认为是梁启超之弟梁启勋,而非苏曼殊)也持相同观点,他在《小说丛话》中说:

吾见小说中,其回目之最佳者,莫如《金瓶梅》
《金瓶梅》之声价,当不下于《水浒》、《红楼》,此论小说者所评为淫书之祖宗者也
余昔读之,尽数卷,犹觉毫无趣味,心窃惑之后乃改其法,认为一种社会之书以读之,始知盛名之下,必无虚也……至于《金瓶梅》,吾固不能谓为非淫书,然其奥妙,绝非在写淫之笔盖此书的是描写下等妇人之行动也
虽装束模仿上流,其下等如故也;供给拟于贵族,其下等如故也若作者之宗旨在于写淫,又何必取此粗贱之材料哉?论者谓《红楼梦》全脱胎于《金瓶梅》,乃《金瓶梅》之倒影云,当是的论若其回目与题词,真佳绝矣【29】

黄人在《小说小话》中说:

语云:'神龙见首尾’龙非无尾,一使人见,则失其神矣此作文之秘诀也我国小说名家能通此旨者,如《水浒记》,如《石头记》,如《金瓶梅》,如《儒林外史》,如《儿女英雄传》,皆不完全,非残缺也,残缺其章回,正以完全其精神也
《金瓶梅》主人翁之人格,可谓极下矣,而其书历今数百年,辄令人叹赏不置此中消息,惟熟于盲、腐二史者心知之,固不能为赋六合,叹三恨者之徒言也【30】

姚锡钧(号鵷雏)在1916年《春声》第一集《稗乘谈隽》中说道:

《金瓶梅》如急湍峻岭,殊少回旋;《石头记》如万壑争鸣,千岩竞秀《金瓶梅》如布帛粟食,仅资饱暖;《石头记》如琼裾玉佩,仪态万方
词家北宋得美成,南宋得梦窗,而白石峙其中以我所见,说部中《水浒》、《金瓶梅》、《石头记》殆亦相似《水浒传》大刀阔斧,气象万千,为之初祖《金瓶》一变而为细笔,状闾阎市井难状之形,故为隽上《石头记》则直为工笔矣然细迹之,盖无一不自《金瓶》一书脱胎换骨而来
《石头》多词曲,《金瓶》多小曲;《石头记》绘阀阅大家,《金瓶梅》写市井编户;各有所当也然《石头记》词曲,恰未臻上乘【31】

1936年,阿丁《<金瓶梅>之意识及技巧》一文对《金瓶梅》的结构笔法作了恰切的评价阿丁认为《金瓶梅》最大的特点,是平淡中见神奇

《金瓶梅》所写,多为家庭琐事,大众实相,内容平淡无奇,亦不为一般人所关注;但正是材料愈现实愈平浅,而能在平淡中曲曲传出各人的心情,社会的世相来,这就是不可及处,也就是《金瓶梅》的出色之处

因而,《金瓶梅》唯一的特长,即是在平凡处透不平凡,琐屑处见不琐屑

全书有结构,有埋伏线,'千岧竞秀,万壑争流’但结局仍是有一条总脉,归到一处

在这种结构推进中,全书人物,一一轻便带出,但其重要者,又一一为之依次归宿,理络分明,所以其结构是得以称颂的

比如描写整个社会的腐败,有一线的安排:上至徽、钦二帝,蔡太师、朱太尉……,中以西门庆为主角,西门庆的家庭为中心,下至奴婢贩夫走卒

如此则整个一条主线贯于其中,各色人等杂陈缀于其上,经络分明而又穿针引线融为一体,蔚为大观,共同服务于作者揭腐惩弊的主题需要【32】

戴敦邦绘 · 西门庆

1962年,任访秋《略论<金瓶梅>中的人物形象及其艺术成就》一文认为:《金瓶梅》中作者最着力的,还是反面人物的刻画,而塑造的那些正面人物,只不过是作为反面人物的衬托才出现的

西门庆是一个封建时代末期,由流氓市侩,逐步发展成奸商,而兼官僚、豪绅、恶霸的典型人物

作者认为,在整部小说里,自始至终写了西门庆如何的狠毒,但却没有写他如何的悭吝,因为西门庆不是一个封建地主出身,而是一个市侩商人出身

同时又好结交一些地痞流氓,来供他驱使倘若他是一个视财如命,别人沾不上他一点光的话,那群帮闲像应伯爵、常时节之流,也就根本不会终天来趣奉他了

而且,西门庆的钱也不是白抛的,他是刁徒,是市侩,花一个钱就要赚十个钱,因而,其财富亦一天天累积起来

全书结构是以书中的主要人物和故事在发展中出现的主要矛盾作中心,分出阶段,依次安排,而各个情节,也就是这些矛盾斗争在发展中的具体表现

《金瓶梅》的人物塑造一个个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不是影子,不是概念化的东西

《金瓶梅》之所以能够取得这样巨大的成就,主要原因是在塑造人物上符合于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的规律

同时,作者还归纳了《金瓶梅》刻画人物的方法:

首先是对人物出身作比较扼要的介绍,其次是通过语言表现人物性格,再次是善于通过生活上的细节来突出人物特点,最后是经常通过别人的评论说明人物特点

在表现社会生活上,作者认为《金瓶梅》特别擅长采用对比与讽刺的手法

比如对比,则更容易突出事物的矛盾《金瓶梅》中最常用的几种对比手法:首先是苦乐对比,其次是贫富对比,再次是贞廉奸贪两种不同考语的对比,以及盛衰的对比和立场的对比等等

通过这些对比,可以揭示社会之矛盾对立,人情之冷暖变化,等等,从而达到入木三分的表达效果【33】这篇文章较为全面地概括了《金瓶梅》的审美艺术价值

四 关于负面价值问题

对《金瓶梅》负面价值的认定,主要集中在其露骨的淫秽描写上就现有资料来看,最早对此表示关注的是董其昌、袁中道等人,他们认为此书诲淫

袁中道在《游居柿录》中记录了董其昌对《金瓶梅》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董其昌既曾说:近有一小说名《金瓶梅》,极佳

又曾言及此书曰:'决当焚之’袁中道的态度则很直接:此书诲淫,有名教之思者,何必务为新奇,以惊愚而蠹俗乎?【34】

稍后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中说:此等书(指《金瓶梅》)必遂有人板行,但一刻则家传户到,坏人心术【35】

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他拒绝了冯梦龙刊行的建议薛冈在《天爵堂笔余》中也说:此虽有为之作,天地间岂容有此一种秽书!当急投秦火【36】

董其昌、袁中道、沈德符等与袁宏道为同时代人,甚至生活在同一社会环境之中,他们所读的应是同一部《金瓶梅》,但对《金瓶梅》的价值取向却形同水火

这说明他们的文学观与道德观有一定差别相比而言,袁宏道更看重《金瓶梅》的教化价值,在他看来,《金瓶梅》的正面价值要大于其负面价值

《游居柿录》

清代许多论者对《金瓶梅》的负面影响更是耿耿于怀,甚至编造了不少耸人听闻的传说以告诫世人申涵光在《荆园小语》中说:

世传做《水浒传》者三世哑近世淫秽之书如《金瓶梅》等,丧心败德,果报当不止此
每怪友辈极赞此书,谓其摹画人情,有似《史记》,果尔,何不直读《史记》,反悦其似耶?至家有幼学者,尤不可不慎【37】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当属笠舫的《文昌帝君论禁淫书天律证注》他在注释中说《金瓶梅》的作者因为写了这部书而遭报应,后流为丐死【38】

20世纪初,有些论者延续了清人的观点,1919年5月上海民权出版部初版的《古今小说评林》中对《金瓶梅》给予了严厉批评

曾任南方大学教授的张焘(号冥飞)说:

《金瓶梅》一书,丑秽不可言状其命意,其布局,其措词,毫无可取,而世人乃是目为'四大奇书’之一,此可见世上并够得上看小说书之人而亦无之也可哀也已!
又说:《金瓶梅》以前,未有淫书,作者诚足为作淫书者之始祖矣但其他之淫书,其所写之若男若女,无论如何污秽龌龊,决不至如西门庆、潘金莲之甚盖奸夫、淫妇之罪恶,亦自有轻重之分
即如《水浒》中潘巧云之于海阇黎,贾氏之与李固,犹为彼善于此者,一则尚无谋杀杨雄之心,一则谋杀卢俊义而未成也
今作者偏有取于罪恶重大之西门庆与潘金莲,苟非作者淫凶之性,与之俱化,亦必作者惟恐世人之不淫凶,而必欲牵率之以同归于恶兽之类是即作者耻独为恶兽之意志乎
统观《金瓶梅》全部,直是毫无意识其布局之支离牵强,又无章法可言至其措词,则全是山东土话,可厌已极《金瓶梅》之可厌处,最以其出死力写西门庆、潘金莲,其好恶实拂人之性【39】

《民权报》的编辑蒋子胜(字箸超)说:

《金瓶梅》则淫书之尤者耳《飞燕外传》、《游仙窟》,虽语涉秽亵,犹带三分斯文气至《金瓶梅》则如痴汉游街,赤条条一丝不挂矣试问此种淫媟事,即能写的几百套、几千套,套套不雷同,吾总以为无生动气也而右之者谓为意主惩戒信是言也,则不妨弑父以教人孝,杀妻以教人义,名教何在?【40】

上述两位论者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金瓶梅》的负面价值上,这种评价显然有过激之嫌了

有的评论者则能够以客观理性的态度对待这一问题著名小说家吴趼人在1906年《月月小说》第一卷发表的《杂说》中说:

《金瓶梅》、《肉蒲团》,此皆著名之淫书也,然其实皆惩淫之作,此非著作者之自负如此,即善读者亦能知此意,固非余一人之私言也顾世人每每指为淫书,官府且从而禁之,亦可见善读者之难其人矣【41】

吴趼人身为小说家,十分明白不能仅仅从表面上来理解小说的创作心理和创作动机,而应当从更深的层面把握小说家的良苦用心

《名家解读<金瓶梅>》

20世纪后期,人们对于这一问题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1989年,刘辉发表《<金瓶梅>的历史命运与现实评价——之一:非淫书辩》,对《金瓶梅》艳情描写作了一个系统的梳理与总结,再次重申《金瓶梅》的非淫书观

刘辉考察了历代对《金瓶梅》艳情描写的评价,《如意君传》对《金瓶梅》的影响以及两者之间的根本区别,认为虽然《金瓶梅》继后承袭,而《金瓶梅》毕竟不是《如意君传》的翻版,起码不像《如意君传》那样,充塞满纸,专意于此,无论怎么说,历来把《金瓶梅》视为'古今第一淫书’、'淫书之首’,这个观点是根本不能成立的

《金瓶梅》是否淫书,还必须和它同时代出现的淫书相比较,才能辨明

《金瓶梅》和《肉蒲团》绝然不同它给人们展示的,乃是一幅明代后期丰富的社会生活风俗画卷,上至皇帝、权贵、大吏,下至篾片、地痞、娼妓,朝野政务,人情世态,尽收其内,说它是有明一代之一百科全书,毫不夸张;

而淫书则著意所写,专在性交,两者显然不可同日而语刘辉认为仅以量的不同,作为衡量或判断它是不是一部淫书的标准,恐有失偏颇,因而关键还在于质的显著差异

比如《金瓶梅》中的性描写,除了韵文部分的意在渲染,可以全部删除之外,都与刻画人物性格密不可分,李瓶儿之温顺,潘金莲之狡诈,王六儿之贪财,宋惠连之'占高枝’,无一不在性生活的描写中,鲜明地展现出她们的这一性格特色

评论任何一部文艺作品,都不可脱离开这特定时代因而,从这个角度来考虑,《金瓶梅》中的性描写,从大胆肯定人的性欲出发,进一步肯定人的生存价值,带有浓厚的人文主义色彩,标志了一个时代的觉醒所以综上来看,《金瓶梅》绝然不是一部淫书【42】

1993年,张国星发表《性·人物·审美——<金瓶梅>谈片》,重点谈到了对《金瓶梅》性描写问题的看法作者认为:

《金瓶梅》中的性描写,是笑笑生刻划人物性格心理、构架人物命运、完成其艺术目的的重要之笔,反映着作家的文化——艺术观念,是小说不可阉割的有机成份
审美不是美,更不等于美感;人类的性爱'并非不洁’,而小说形象却能让你看了反感,这恰恰说明了它审美功能的价值实现
而且,作家选择性甚至是淫乱作为审美观照的角度,并以此展示更广阔的社会、人生世界,无疑是不能非议的【43】

将性描写视为作品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这一价值取向势必取代以往的狭隘偏见,从而占据诠释中的主导地位

《王平、赵兴勤<金瓶梅>研究精选集》

注释:

【1】明·欣欣子:《金瓶梅词话序》,见《金瓶梅词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1页

【2】明·东吴弄珠客:《金瓶梅词话序》,见《金瓶梅词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1页

【3】康熙四十七年满文本《金瓶梅》卷首,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5-6页

【4】清·四桥居士;《续金瓶梅序》,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17页

【5】梦生:《小说丛话》,《雅言》1914年第一卷第七期,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37页

【6】襟霞阁主重编《古本金瓶梅》,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12页

【7】王平:《<红楼梦><金瓶梅>色空观念之比较》,《红楼梦学刊》1996年第2期

【8】张锦池:《论<金瓶梅>的结构方式与思想层面》,《求是学刊》2001年第1期

【9】明·谢肇淛:《金瓶梅跋》,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页

【10】清·张潮:《批评第一奇书金瓶梅序》,见《金瓶梅》,齐鲁书社1991年版,第1页

【11】满文本《金瓶梅序》,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6页

【12】狄葆贤:《小说丛话》,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03页

【13】王仲麒:《中国三大家小说论赞》,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19页

【14】王文濡:《小说谈》,《废物赘语》,分别见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26页、第327页

【15】钱玄同:《与陈独秀书》,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45页

【16】钱玄同:《寄胡适之先生》,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45页-346页

【17】陈独秀:《答钱玄同》,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42页

【18】陈独秀:《答胡适》,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42页

【19】胡适:《答钱玄同》,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45页

【20】钱玄同:《答胡适之》,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48页

【21】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东方出版社1996年版,第142、144页

【22】吴晗、郑振铎等:《论金瓶梅》,文化艺术出版社1984年版,第49-50页

【23】吴晗、郑振铎等:《论金瓶梅》,文化艺术出版社1984年版,第41-44页

【24】,阿丁:《<金瓶梅>之意识及技巧》,见周钧韬《金瓶梅资料汇编(1919-1949)》,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169-170页

【25】孙逊:《论<金瓶梅>的思想意义》,《上海师范学院学报》1980年第3期

【26】章培恒:《论<金瓶梅词话>》,见盛源、北婴选编《名家解读<金瓶梅>》,山东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68页

【27】狄葆贤:《小说丛话》,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03页

【28】狄葆贤:《小说新语》,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04页

【29】曼殊:《小说丛话》,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05页

【30】黄人:《小说小话》,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12页

【31】姚锡钧:《稗乘谈隽》,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32页、第333页

【32】阿丁:《<金瓶梅>之意识及技巧》,见周钧韬《金瓶梅资料汇编(1919-1949)》,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170-173页

【33】任访秋:《略论<金瓶梅>中的人物形象及其艺术成就》,《河南大学学报》1962年第2期

【34】明·袁中道:《游居柿录》,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229页

【35】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230页

【36】明·薛冈:《天爵堂笔余》,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235页

【37】清·申涵光:《荆园小语》,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250页

【38】清·笠舫:《文昌帝君论禁淫书天律证注》,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293-298页

【39】张焘:《古今小说评林》,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58-360页

【40】蒋子胜:《古今小说评林》,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61页

【41】吴趼人:《杂说》,见黄霖《金瓶梅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22页

【42】刘辉:《<金瓶梅>的历史命运与现实评价——之一:非淫书辩》,《金瓶梅学刊》1989年试刊号,见盛源、北婴选编《名家解读<金瓶梅>》,山东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14-119页

【43】张国星《性·人物·审美——<金瓶梅>谈片》,见《中国古代小说中的性描写》,百花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第271-273页

文章作者单位:山东大学
刊于《王平、赵兴勤<金瓶梅>研究精选集》,2015,台湾学生书局有限公司出版,转发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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