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石山“文人字”直追董其昌书法
郭 谦
当代文学名家韩石山是山西省原省作协副主席，《山西文学》杂志主编，出版过长篇小说《别扭过脸去》，中短篇小说集《猪的喜剧》《轻盈的脚步》《魔子》《鬼府》，散文集《亏心事》《我的小气》，文论集《韩石山文学评论集》《我手写我心》，传记《李健吾传》《徐志摩传》《寻访林徽因》等数十本专著。
笔者因几次偶然机会认识了韩石山先生，也收藏了他的两幅书法。最近在网络上又是偶然看到“著名作家韩石山书法作品欣赏”美篇，韩石山先生为他的侄子韩奎甫诗稿题字，还用7张古笺纸抄录了其一些诗稿，以示鼓励。笔者见韩石山先生的书法用笔精到，浓淡轻重富有变化，运笔从容淡定，章法上疏朗匀称，有平淡古朴、秀逸灵动之风格。
我忽然想起了董其昌的书法。明代书画大师董其昌在书法绘画史上成就很高，董的楷书十分精妙，但行草书法造诣更高。他以生秀淡雅的风格，独辟蹊径，自立一宗，亦领一时风骚，以致“片楮单牍，人争宝之”。
（董其昌书法——论米芾书法）
（韩石山书法——回忆祖父的书法情景）
我在网上搜索了两幅董其昌的书法作品，两幅韩石山的书法作品进行了比较。一幅是董其昌论米芾书法的作品，一幅是《董其昌作品集》中的行草作品。正好与韩石山一幅送朋友的手稿、一幅回忆看祖父写字的手稿进行对比，韩石山先生的书法与董其昌的书法本质一样，典型的文人书法。他不是为了写书法而写字，而是为了情谊、追忆而写书法。
韩石山先生说：他对书法研究的兴趣大于写：“我这人，天生有一种研究的兴趣。书法，太神奇了，可说是一种极致的艺术，艺术的极致。跟书法相比，写作可说是次一等的艺术。一篇散文，可以反复修改，书法不行，一笔下去，成了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修改的余地。对书法，我的研究的兴趣，要大于临写的兴趣……中国书法史上，晋唐以下，数董其昌的书法境界最高，书法理论也最玄。他的《画禅室随笔》谈论书画艺术，很是精辟。有些话，光从学理上讲，怕越说越离谱，若从技术层面上着眼，说不定能得到正解。比如他说：'转左侧右，乃右军父子字势，所谓迹似奇而反正者，世人不能解也。’就字面讲，是很难理解的。该怎么办呢，我的办法是，不要研究王羲之父子的字，而来研究董其昌的字。道理在于，右军父子存世的字太少，董其昌存世的字多，有资料。董这样说，是说他悟出了王家父子写字的诀窍，得到了右军父子的真传。这样，他的字必然是'转左侧右’的。那就看他的左是怎么'转’的，右又是怎么'侧’的……比如先定下董其昌用毛笔的笔锋长度，再定下执笔的高度，再提供十个往左写的笔画（如人字的左笔），让精通几何学的数学家算出这个弧（人字的左笔是个弧）所在的圆的轨迹，那么就知道写这一画时，握笔的手在空中怎样翻了一下。侧右也一样，可算出写这一笔时，笔杆与纸面（桌面）往右倾斜的夹角是多少度。这样研究下来，必然更具科学性。”
（董其昌书法——送朋友手稿）
（韩石山书法——手札之一）
从这段话当中，我们自然可以体会出韩石山先生对董其昌的书法有很深入的研究，难怪我会把他的书法与董其昌的书法进行一比。不过韩石山先生始终认为自己写字或写书法目的是为了晚年自娱自乐，修身养性。
在他《学书法的感悟》文章中，他谈到自己的书法传承。他爷爷韩品卿是山西晋南县颇有名气的书法家。20世纪50年代，县城镇上开大会的横幅都是他用毛笔写的。少年时代，韩石山经常站在爷爷身边看写字，他见爷爷屏气凝神，运足气力，一横一竖地缓慢运笔，字写的丰腴健劲，从而耳染目濡地感受到书法是一门技艺。
因为他生长在一个政治运动此起彼伏的年代，也没有心思学习毛笔字。上大学时，因为班级交给他一个特殊任务：用毛笔誊写大字报。大字报上文句不能修改，于是，他就想着怎样把字写得好看、写的有力，这样让他写毛笔字有了飞快的进步。
工作后，韩石山先生很忙，既要搞文学创作，办《山西文学》杂志，还要处理相关政务。只有春节时，才有闲情拿起毛笔为自己家写上几幅对联。
2007年退休后，他闲来无事，才开始买笔买纸、写字。兴趣来了，他见到好字帖不管花费多少钱也要买，还喜欢买成套的字帖，如《董其昌书画作品汇编》《王铎书画作品汇编》《郭沫若书法集》和西泠印社《古代字帖精选十三种》，等等。一些朋友知道他的雅好，也赠送给他《王铎书法水印墨迹》《傅山书法水印墨迹》《傅山书法全集》等书籍。他不仅看帖临帖，还研究书法理论的书：如包世臣的《艺舟双楫》、康有为的《广艺舟双楫》、马宗霍的《书林藻鉴》、丁文隽著的《书法精论》等等。
因为他写字、写书法与文学研究、创作同样是一种顺其自然的自娱自乐的行为，是其学识积累与道德修养增进的性情表露，从而作品中就少了一些匠气，多了一些灵气。他品读了大量的字帖和书法理论书籍，更多的时候不是在写，而是在悟，悟行草的笔法、章法，涉猎众家之长，然后通过悟变而形成自己的风格。
（韩石山送郭谦的手稿）
书法是我国文字以书写来呈现的艺术，文字内容的优美、好坏决定了其是否有价值。如文字内容不好，字写的再好，也没有价值；而字写的不好，内容再好，别人吸收时会大打折扣。
“文以载道”，书法也载道。古代，字若写不好，知识分子就无法考取功名。因此书法是中国传统知识分子必修的技能、素养，所有古代书法家几乎都是文人，像王羲之、颜真卿、苏东坡、文征明、董其昌等都是才高八斗的文人。这种现象一直绵延到近代，如文豪鲁迅、郭沫若、沈从文、钱钟书、茅盾、叶圣陶等人，因为他们能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思想情怀，也能用书法（文人字）映衬他们丰厚的学问。他们的书法作品浸透着广博的学识，折射出独特的风骨和精神面貌。
“腹有诗书气自华”，这话也可以用在书法创作上，因为书法外表是文字的书写，而内在是文字信息传递而派生出的一种艺术形式。鉴于此，“要当书法家，必须有文化”，这也是时代的一种呼唤和要求。赵朴初、启功等书界前辈曾对学习书法的青年人说过“修行不到，棍棒夹道”，这种修行并不是一味的抄录古诗词，而是要坚持读书，从而做到厚积薄发。纵观古往今来的一些书法大家，莫不是穷经皓首，集毕生的精力而写诗、写文、传道、传神，而传世的。
韩石山先生与鲁迅、沈从文、钱钟书等文学大师一样，作为作家，他创作了大量的小说、散文、评论，可谓是著作等身。书法似乎只是他在文学创作、学术研究之余的一种自娱自乐，但从其作品的字里行间却折射出一种中国传统文人的气息，流露出真性情，没有矫揉造作的匠气。
韩石山先生书法心得说：“千万别以为我又要开辟新天地似的，不会的，大半辈子写文章，得的那点虚浮之名，尽够我享用了。字还会写的，还想写得更好。那功用，不过是修身养性，以遣永日，以度残年而已。”
（韩石山书法《撩戈之歌》被选入山西文史馆《人说山西好风光》大型书画集中）
笔者关注到近几年中国作家协会组织了几次书画展，韩石山先生都有书法作品参展，不少报纸杂志也发表了他的书法作品，2019年上半年，山西省文史馆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发起组织了“人说山西好风光”的大型诗书画创作活动，下半年我看到《人说山西好风光》大型书画集中赫然刊登着韩石山先生的书法作品。入选这本书画集的都是山西省书画界顶尖高手。
收藏到韩石山先生的书法是一种缘分，也是一种情谊。
——写于2022年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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